风雷震九洲
“九宫八卦阵”剑法每一招都是一招九式,天下任何一种剑法都没有它这么复杂。双方都用这种剑法,兵器一定是会碰上的。竺尚父使的虽是一把木剑,但他也并不闪避,只见雷震子的剑光匹练般地卷将过去,叮的一声,已是碰着了他的木剑。
雷震子本以内功见长,力透剑尖,使出去隐隐带着风雷之声。但说也奇怪,他那锋利的剑刃,明明已削着了对方的木剑,却竟然不能将之削断。竺尚父的木剑就似贴在他的剑上一般,随着一晃,倏然又已变了另一路一招九式,微笑说道:“这第二招‘七星伴月’,可是这样使的么?”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除了寥寥几位本领最高的武林名宿之外,谁也看不出其中奥妙,不解木剑何以能够不被削断。
原来竺尚父的内功已练到了最上乘的境界,比雷震子还要高出一筹。雷震于的剑招一发,便给对方用了个“卸”字诀化解了他的内力。木剑轻飘飘的似一张纸“贴”在他的剑上,随着剑风左右摇晃,丝毫也不受力,雷震了宝剑虽利,却如何能将它削断?
不但如此,竺尚父的木剑使出的剑招虽然轻如柳絮,但雷震于倘若稍一疏神,它又忽而猛若洪涛,骤然压至。到了此时,雷震于哪里还敢稍有丝毫轻视对方的木剑?
两人使用同一剑法,就似师兄弟“拆招”一般,看得众人无不喷喷称异,心中但是想道:“这套剑法千变万化,竺尚父只看了两遍,就能牢记心中,照样使出,丝毫无误。只是这份聪明,当今之世,只怕就已无人能及!”
哪知竺尚父的本领还不只此,使到了第四招“羿射九日”的时候,竺尚父忽地笑道:“这一招我稍微变动了些,请雷大掌门指教!”霎忽之间,幻出九支剑影,剑剑都是指向雷震子的心窝!
雷震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这一招九式,正是他和师弟费尽心力,而尚未琢磨得透的地方。按照原来的“剑阵”,使到了这一招,九柄长剑同时可以杀伤九个敌人,每一剑都是穿心而过。但一人使时,雷震了平日以本人练习,却最多只能够穿过六个红心。
如今竺尚父使到了这一招,以十分奇妙的手法,将木剑运转如飞,改了这一招九式中的三个式子,恰恰弥缝了原来的破绽!
竺尚父使的虽是本剑,但以他的功力,倘若给他刺着,只怕也会穿心而过。雷震子不愧是一派掌门,在这变生俄顷之际,虽惊不乱,百忙中脚踏九宫八卦方位,接连用了三种不同的身法,才堪堪避开。但对方用他本门的剑法攻他,杀得他竟无还招之力,栽得也算是到家了。
雷震子这才知道竺尚父先时说的不是大话,他不但看得出自己剑法中的破绽,而且还能修补得天衣无缝。以雷震子的身份,到了这个时候,本来就该扔剑认输的。但这套剑法是他与松石道人毕生心血之所注,如今居然有人能给他修补破绽,他心中所感到的惊奇盖过了面子,咬了咬牙,想道:“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破绽?”脚步一稳,立即继续发招。
竺尚父笑道:“我这一招的变化,雷大掌门认为还可以吗?”雷震子道:“很好,佩服!下面还有五招,你一并指教吧。”武当派的弟子都未看出是掌门已失一招,听得此言,不由得都是面面相觑,大为惊骇,有一些人还以为他们的掌门是故意说的“反话”。
雷震子口中说话,剑法丝毫未缓,一口气使出了“五六七八”四招三十六式。竺尚父以同样招式解拆,笑道:“这四招绵密非常,毫无破绽,我也十分佩服!”
“九宫八卦阵”剑法最主要的招式不过是九招七十二式,转眼间双方都己使到最后一招“九九归元”。
这一招是“九宫八卦阵”剑法精华所在、九个动作,一气呵成,一切复杂的变化都融合在这一招之中,当真是有如百川汇海,五岳朝宗,看似简单,其实复杂无比。
胜败系于这最后一招,雷震子全神贯注,把数十年所学,在这一招中都使将出来。他用的本来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使到疾处,只见漫天剑影倏然间化作了一道银虹,旁观的人,连钟展与辛隐农那样的剑学名家,也不禁同声赞叹:“好一招九九归元!”
就在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之际,忽听得“叮当”一声,寒光流散,剑气烟消,雷震子的那柄长剑,已经脱手飞出!众人连看也未看得清楚,也不知他是怎么输的。
雷震子一片茫然,这刹那间竟似呆了。但见他背负双手,低头沉思,似乎正在思索一个难解之谜。
青城派掌门辛隐农是雷震子最好的朋友,深知雷震子平生自负,怕他在受此挫败之后,一时想不开会弄出悲惨的结果,连忙出来安慰他道:“雷兄,胜负兵家常事……”
辛隐农这句话还来说得完全,雷震子已忽地哈哈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败在比我高明的人手里,算得了什么?嘿,嘿,数十年百思莫解的疑难,忽然一旦而解,这倒是不亦快哉!
不过,竺老先生,你也似乎还有一处破绽未曾修补得尽善尽美,是你故意留一手呢,还是——“
竺尚父正色答道:“这招九九归元繁复无比,你原来的剑法只有三处破绽,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实不相瞒,我只能弥缝两处破绽,还有一处我也未曾琢磨得透,决非故意藏私。”
雷震子道:“我这一招假若在使到第六个式子的时候,脚踏坎位,转出震方,剑尖刺你的环跳穴,剑柄撞你的愈气穴,你如何化解?当然你可以用最上乘的闭穴功夫应付,但我谈的只是招数,不谈内力。”
竺尚父哈哈一笑,道:“那我只好认输!”
原来雷震了毕竟是在这一路剑法上下过苫功的,对方给他弥缝了两处破绽之后,触发他的灵机,他也终于想出了一个变化,把这路剑法最后的一点暇疵除去了。而这个变化则是竺尚父未曾想出来的。
他们两人都是武学大师的身份,同样的也都是嗜武如狂。雷震子经此一战,他的镇山剑法己修改得尽善尽美,自然是喜出望外。一时的胜负,哪里还放在心上?而竺尚父对他也有惺惺相惜之意,故此战后交谈,倒颇有好友切磋的味道了。
辛隐农见雷震子如此豁达,这才放下了心。
雷震子剑法上的难题解了。但另一个难题却摆在氓山大会的群雄之前,连雷震子都败给竺尚父了,再由何人去接战呢?
辛隐农本来要自告奋勇的,他是武林四大剑学名家之一,另三人是唐经天夫妇与雷震子,一手“蹑云剑法”神出鬼没,足可以与武当派的“九宫八卦阵”剑法,并驾齐驱,而且由于源远流长,剑法中毫无破绽。论变化复杂虽然稍逊武当,论到纯正无暇,则尚在武当之上。不过,他见竺尚父胜雷震子胜得相当轻易,他自忖自己与雷震子乃是伯仲之间,虽然自己的“蹑云剑法”对方未曾见过,未必便能破解。但自己是否就能够敌得住对方,心中却是殊无把握。
辛隐农正自踌躇,只见一个骨相清矍,身披袈裟,脚踏六耳麻鞋的老和尚,已是上出场米,口宣佛号,缓缓说道:“竺施主武功绝世,老袖非是想与施主争雄,但求消解这场风波,是以未向施主讨教。”
老和尚说了这一席话,全场都为之耸然动容。原来这老和尚乃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峨嵋派长老法华上人。
法华上人是峨嵋前辈的武学大宗师金光上人的弟子,金光上人的武林绝学——太清气功,就只是传了这个弟子的。今日会场之中有四个顶儿尖儿的人物:一个是身为主人的谷中莲;一个是天山派的钟展:一个是少林寺的方丈大悲禅师:还有一个就是峨嵋派的长老法华上人了。在这四人之中,法华上人又是年纪最长的一个,在英雄会上是坐首席的。
法华上人这一番话也说得不卑不亢,而且充分表现了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心肠。要知竺尚父有言在先,若是无人能够胜他,这比武就要继续下友,否则不能算作了结,他也不负责将林道轩交还。本来以法华上人的地位,应该最后出场的,但竺尚父武功如此厉害,法华上人只怕群雄与他交手,难免损伤,因此宁冒挫败的危险,先出来了。
竺尚父知道他的地位,倒也不敢过份骄做。还了一礼之后,说道,“大师是当世高僧,佛学武功,俱足令人欣仰。余生也晚,无缘向令师金光上人领益,如今只好向大师请教内功心法了。”
此言一出,全场又是大吃一惊。竺尚父这几句话但白的说,就是要和法华上人比试内功。
法华上人的太清气功神奇奥妙,深不可测,武林中人无不推崇。如今竺尚父一开口就要和法华上人比试内功,正等于他刚才要与雷震子比剑一般,都是专挑对方最檀长的功夫比试!群雄焉能不相顾失色,大为惊诧?心中都是想道:“此人若非绝顶狂妄,就是当真有绝大神通,比法华上人更为深不可测了。”
法华上人合什说道:“竺施主有命,老衲自当奉陪。该当如何比试,还请施主划出道来。”
竺尚父以足作轴,画了一个圆圈,说道:“比试内功本未有文比武比两个办法,我如今所拟用的办法是介乎这二者之间。咱们就在这圈子里较量掌力,谁要是先出了圈子,谁就作输。但一出了圈子,对方也就不能追击了。”
原来比试内功,乃是最为凶险不过的事。比试剑法还可取巧,比试内功,则是全凭实力,力强者胜,力弱者败,决无侥幸之理。所以历来比试内功,大都是采用文比的。所谓“文比”即是借物比试,不触及对方身体的,例如备以掌力开碑裂石之类。倘用武比,败的一方就难免有性命之忧了。
如今竺尚父所拟的办法,其实亦即武比,不过他规定出了圈子之后,对方不能追击,倒是可以减少几分凶险,与纯粹的武比有点不同。
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听了竺尚父这番说话,心情稍稍松了一些,想道:“看来此人只是意欲扬名立万,尚非穷凶极恶之徒。”原来在场的武林名宿,虽然对法华上人的内功很有信心,但也不能不担心他年纪老迈,万一有甚意外,那就无可挽回了。不过,以法华上人的身份,即使没有性命之忧,也是许胜不许败的。倘若失败,那就不只峨嵋派失了面子,中原的武林豪杰也都要感到面山无光了。所以大家还是提心吊胆的来看这场比试。
法华上人道:“敬依施主之命。”与竺尚父同时走进圈子,面对着面,盘膝坐下,各以双掌相抵,便即较量内功。
竺尚父首先发动攻势,试探对方虚实。法华上人垂首闭目,状若坐禅,动也不动。竺尚父的内力攻过去,几乎毫不感觉对方的抵抗。竺尚父把内力逐渐加强,加到了六七分之后,开始感到对方的内力,但却极为柔和。就似平静的湖水一样,石子投掷下去,只是荡起一点涟漪。
竺尚父心道:“太清气功,以柔克刚,果然非同小可,看来我不出全副本领是不行的了。”
竺尚父争胜之念一起,玄功一运,掌力尽发,骤然间便似排山倒海而来。法华上人仍然低眉稳坐,满面慈祥之气,似乎并无特殊的感觉,只见他身披的那附袈裟已似涨满的风帆一样,但身形兀是纹丝不动。
竺尚父心中暗惊,掌力越发催紧,当他的内功发挥到淋漓尽致之时,头顶上冒出了热腾腾的自气,宛如薄雾轻绢,转眼间把两人的身形都笼罩了。
场中十多位一流高手见此情形,都道是法华上人占了上风。
连氓山派长老白英杰也是如此想法,喜孜孜的对谷中莲道:“到底是老禅师功力深厚,看来是不必掌门出手了。”谷中莲却秀眉微蹙,答了一句:“但愿如此。”
白英杰好生惊诧,再仔细看时,这才发觉法华上人那两道寿眉,比谷中莲蹙得更紧,眉心还隐隐有一层淡淡的青气。这是“太清气功”发挥到了极度的迹象。不过,这也只是显示出双方都在全力比拼而已,还未能分出孰优孰劣。
此时法华上人亦是暗暗吃惊,原来竺尚父的内功极为怪异,他一次运劲,可以连发九重内力,俨如怒海狂涛,一个浪头过了又是一个浪头,无穷无尽,无休无歇,毫不容许对方有歇息的机会。
法华上人气沉丹田,化解对方冲击的内力。但他毕竟是年纪它迈,不比盛年,内功的拼斗又最为耗损精神,时间一长,便渐渐觉得力不从心,只好尽量发挥太清气功的妙用,以柔克刚,只守不攻。
少林寺的方丈大悲禅师与天山派的名宿钟展都已看出情形有点不对,钟展说道:“这样下去只怕两败俱伤。”大悲禅师知他心意,说道:“再过些时,倘若法华师兄不肯退出圈子。说不得咱们两人只好宁让对方讥嘲,一齐出于将他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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