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
怎么这么麻烦!明明就不是对手却一直死缠硬撑,非得要下重手才知轻重吗?
季行云心中微怒,这次不再宽容,只见他向前跨了一步,一掌推出。看起来也不怎样,但阿五却自动送上门来,碰上了季行云的回劲掌,碰的一声后就像一颗皮球般向后滚去。力士阿一见动来不及惊讶也来不及剎车,心中直打哆嗦,这个小人儿真的是人吗!
拳头打出去了,可是这一次他对自己的铁拳再也没有信心。
果然,那个小人儿一定又用了妖术,不然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接下可以打死一头牛的重拳。
那个小人儿肯定会施展妖术,不然,他这种弱小的身躯绝不可能把自己打飞!
可怜的阿一在半空中慌乱地挥动手脚,眼角看到自己正快速落到那位秀气的少爷身上,心中的慌张即刻消失,只剩下恶毒的想法,他希望用自己的体重压死那位把自己称为肥油的文弱少爷。
很可惜,他又错了。力士的希望非但落空,而且他还发现法天的巫师好多,连这位看起来秀气的少爷也会用妖术。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只觉得得胸口与肚子吃痛一下,又成了空中飞人。
“糟了,小心!”看到力士这回的坠落方位,季行云叫了一声。
东方寻彩似乎忘了将方向调整好,力士这次竟落往铁柔琴。
铁柔琴听到许多警告声,她却只当成耳边风。她对即将来临的危险视若无睹,一对灵巧的眸子只定在对面那个人身上。她终于发现白任,而且他还很焦心地看着她,似乎对赶不及救援而心碎。
不过力士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东方寻彩早一步站到她身旁,帮她接下身躯庞大的力士。不需硬接,顺着力士掉落的力道,让他变成一颗滚地球,滚向忧心赶来的白任。
倒楣的力士像成了玩具一般,一下子在空中被人抛来抛去,一下子又成了保龄球,只是他没有瓶子可以击倒。
白任伸腿一踏,就让力士停住。
她与他目光顿时交会,似有千言万言,却又无从诉说。
胜负既分,殷荃拍拍手畅言道:“非常感谢尊贵的夏元特先生,为这场宴会带来许多乐趣。演武,助兴就好,至于胜负不过是旁枝末节,希望众人能对三位勇士都加以鼓励。如果两位力士有兴趣,倒可以向季先生多加请教,必可受益良多。”
本来以法天习惯,比武不过是项再平常也不过的活动。对胜负不能说是不在乎,但败者多是自求精进再寻胜利之途,或者因而对胜者心生仰慕。对于比武多能秉持君子之争,场上打得热烈,场下欢言相向。
殷荃的话纯属鼓励的客气话。不过与外国人交际经验不足的她,却没考虑到文化的差异。这席话如同银针般刺入英招商人的双耳,他怨气顿生,口不择言。
“叫我的力士跟这种小家伙学习!狗娘养的臭婊子。法天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好好的一场宴会,竟然叫一个女人来主事,真她妈的狗屁!女人就乖乖在家养花刺绣,会出来抛头露面的哪会有好货!竟然还会邀请两个野蛮的客人到宴会场上!殷小姐,你这主人怎么当的,还不把这两个失礼的人赶出去!”
夏元特完全忘了是自己引起这场比武,还大声斥责着。
殷荃铁青着脸,脸色难看的说:“尊贵的夏元特先生,小女子请您冷静一点。”
见殷荃没有动作,英招商人又怒道:“怎么,我这小小的请求都办不到?那好,反正法天这个地方也不见得有人识货,今年大爷我就停止对法天输货!”
对英招商人的无理取闹,殷荃起了反感,冷冷的说:“那倒好。你进口的反正不过是无聊的陶瓷、书画。你不做生意,还有别人抢着做。您要放弃二号与三号码头的使用权,我想会有很多人抢着要用。”
“什么!”想不到殷荃无视他的威胁。
“你这无理无知的白痴女人!你知道向我订货的都是哪些人吗?法天真不是做生意的地方!竟然会用不懂事、无能、无耻、淫荡的女人来做事,你有没有搞错,要是跟我订货的大人物知道是你让他们拿不到东西,我倒想看你要怎么处理!”
殷荃不觉理亏,但被人如此侮辱也不禁眼角微扬,脸上浮现出危险的笑容。
东方寻彩见状,担心殷荃动怒伤人,便道:“这位可敬的先生。法天的女子能力如何,我身为法天人不便评论,不过据我所知,有怎样的母亲,就会有怎样的孩子,英招的女子想必就如你所言,尤其是令慈更是其中的代表。”
“你说什么!”
东方寻彩面对英招商人的怒吼,依然气定意闲的说:“别的国家我不知道,不过在法天,商人不能如期交出货品,法天的买主是不会对订货商家以外的人施压。若是让法天人知道,那位商人还对南城的武学表范、武议团的季队长诸多失礼。我想,上自议会家老、下至贩夫走卒,都不会和这种输不起的人进行交易。”
“啊!什么!他是……这……”这时英招商人才发现所有与会的法天人都对他投以鄙视、厌恶的神情。
殷荃这时轻易地扶起被季行云一掌击倒的阿五,随手一送,这位阿五也步上另一位力士的后尘,一团大肉球又滚向白任。
“麻烦你了,将这两位送下去疗伤休息。”
白任点点头,一言不发,两手各提着一位力士,看似毫不费力地将合计五百多公斤的两位巨人提离会场。
冷眼看了一下英招商人,就不再理他。
“很抱歉,是小女处理失宜败了大家的兴致。让我们暂时忘了这段不愉快,让公会请来的乐团洗去被恶言恶语污染的双耳。”
骚动暂时过去。处理的虽不尽完美,但不辱国格还大快人心。不过得罪了这位性格卑劣的商人,这善后处理的工作,一切得等宴会完结再慢慢了结。
这时的铁柔琴却显得失魂落魄,目光定在白任健挺的背脊,直到他的身影走出宴厅。
看了看铁家小姐,也看到白任落寞的背影,季行云传音道:“殷荃,怎么让白任离开了!”
“没关系,这种场合也不适合让两人谈心,等一下我再帮他们制造机会。”
“……好吧……”
将两位力士丢到英招商的休息室后,也不急着回到宴场,白任独自走到茶水间,默默的发呆。
真是没用!白任骂着自己。明明就下定决心要忘掉琴儿,怎么一见到她,又……为了她好,还是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一个庸庸碌碌的佣兵能给她什么?除了得到他人的嘲弄外还有什么?可是看到她消沉的样子,又好不忍心……好想走向前,安慰她为她分劳解忧……不成!要有钢铁的意志,为了她好。一个活在刀口上的佣兵是没有办法给她幸福的……另一位会场的安全人员突然出现,见到白任便道:“白领队,你在这啊!我找了好久,殷小姐有事找你。”
“好,我马去。”白任迅速地收心,走回宴会场内。
宴会又恢复了和乐融融,四处充满了欢笑。季行云露了两手,更成为法天商人赞扬的对象。而他身旁的东方寻彩更是仕女们特别有兴趣的人物。
应付了一下法天商人,季行云悄悄地怨道:“彩,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把那个力士抛向铁小姐,害我吓了一身冷汗。”
东方寻彩只是神秘笑笑,道:“也对,我该向铁小姐说声抱歉。”
语毕就走向雷霏与铁柔琴,季行云觉得奇怪,事情都过了几分钟才想到要道歉,真不知道她的心思。想要追问,又被好武的法天商人给缠上,抽不开身。
“铁小姐,您美丽的脸庞不适合哀伤的神情。是小人方才将您吓着了吗?容在下向您致歉。”东方寻彩说着老练的社交语词。
“不,不关公子的事。谢谢你。”铁柔琴一颗心都放在暂时离开会场的白任身上。目光四处寻觅,只盼再见到他,东方寻彩的关心她只是敷衍性的回话。
东方寻彩温柔一笑,道:“那是为了白任那位薄情男子?”
心事被揭破,铁柔琴脸色一变,不悦的说:“东方公子,请不要干涉小女子的私事。而且白大哥重情重义,请勿污蔑中伤!”
“他是男子汉大丈夫,可是让佳人伤心哭泣就是不对。”
铁柔琴抗议道:“我哪有哭!”
东方寻彩低下身子,与铁柔琴四目相对,轻柔地抚了一下她的脸蛋,怜惜的说:“一样是女孩子,你化这妆,你这受伤的眼眸,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铁柔琴正气东方寻彩的轻薄,也觉得平常最看不惯登徒子的雷霏怎么没有发作,却听闻“一样是女孩子”这句话。他的手确实白晰而细长,身上带有淡淡的芬芳,贴近的脸庞也看到一对精巧的耳饰。铁柔琴疑问地转向雷霏,后者点点头。
原来他不是他而是她。
东方寻彩身上散发着一种沉稳而令人安心的光彩。她温柔的话语,好似带有治愈奇效的天药,马上就解开铁柔琴的心防,让她淡淡地诉说心中的无奈与思念。
雷霏站在一旁又是欢喜,又是不服气。
欢喜的是好友的情绪得到宣泄,却也无法服气,怎么自己费尽心思也无法顺利安慰同窗好友,这个安郡来的客人却能轻易开启她的心锁?
~第八章 爱情逃兵~
白任回到宴会场轻易找到殷荃。见她正在跟不知是哪一国的商人谈话,口中不停流出陌生的语调,身为会场的安全人员,白任知趣地在一旁等着。
一位才满三十的女孩(以法天的习惯,三十才算真正成年)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独立撑起这样的宴会。反观自己,却没什么成就,还要当个万年的佣兵。
其实在法天,佣兵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职业。有能力的佣兵还是众所赞誉的对象。
平民百姓最为称道的职业,就属军人、政士与佣兵。
只是佣兵再怎样也只是佣兵,还是受人指使的人物,比较起来专研武技的半军方单位武议团,能力高的成为队长后也享有与主议士同级的待遇。而单纯的军人有点能力,当个太尉、准将也能统领千军。
一样是武人,佣兵就是低了一级。除了比较自由,努力点收入较为丰厚,要打入法天的上流社会可难了点。白任在心中叹息着,小小的一个佣兵,哪能照顾一位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为了避免再碰到今天的意外,尔后这种轻松、多金、但可能巧遇她的宴会保安的工作,还是少接为妙。
“让你久等了,白任。”殷荃与外宾谈完话,马上走到白任身旁。
白任没回答,只是点点头表示无所谓。
殷荃问道:“等会还要请你帮个忙。你知道雷议长的千金吗?”
“雷霏小姐。我认识。”
“那太好了,这位小姐也真是的,就这样约着朋友两人就跑来赴宴,也不带个随从保镖。夜晚,从港区回到城内的路不算平静,虽然雷霏小姐还有点武艺,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在暗路上行走总是有点风险,所以我想请你送雷霏小姐回去。”
雷霏这丫头会碰到危险?她不去找人麻烦就要谢天谢地了,谁敢动她?白任猜想,八成是雷霏这古灵精怪,想把自己与琴儿弄在一起,才对殷荃提出请求。
白任不动声色的回道:“好的,我会安排几个好手,送两位小姐回去。”
“喔——好,交给你了。”殷荃也状似满意的回答。
心中却暗自叫骂,这个白任好机警。给他机会也不把握,可也不能明着来,不然要再暗中穿针引线可就难了。
“没别的事,那我该再去巡逻了。”
“好,你去忙。”两人心口不一的结束短短的谈话。
白任在宴场的边角无意识地走着。自从下定决心要离开琴儿,心,好似缺了一角。为了弥补这个缺口,他拚命的工作,让自己无暇多想,也避开朋友的关心。他怕,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小云一定会苦心劝说,雷霏必会破口大骂,牛皮会笑他傻、笑他自寻烦恼,张叔也会以长者的身分多加劝导。这些都不是他要的,他只希望能快点过去,时间会抚平一切,少了他,琴儿将来一定会过得更好。虽然她现在不能理解、伤心消沈,但一时之痛总比将来饱受讥笑来得好。
只是为什么看到她,心中的洞便开始无限扩张,工作再也不能填平这个无底洞。不,是连工作的心情都被吸入无底的黑洞。
努力地对自己催眠,不要去想她,不要去想她,专心工作,好好专心工作。心中却被她的一颦一笑所占据。虽然刻意回避,目光却会不由自主的追寻她的倩影,琴儿好象瘦了……琴儿的表情好悲伤……琴儿……
你不要再挂念我这个没出息的小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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