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
一踏入房间,天然的原木芳香就扑面而来,而数枝莲花不合时节地盛开着,花香、木香相得益彰,这些天然的芳香让人感到相当地舒适,心神似乎都因而安定下来。
房内坐有两人,朝翔明跪坐在下,另一位则是穿著深蓝色宽松道袍盘坐在上的中年男子。这人想必就是朝翔明的修业指导老师--上清道子。
那人一见到季行云就和善地招呼他就坐。
这位中年男子给人的感觉相当“自然”。他用最符合自己体态的姿势盘坐着,穿的是单色没有纹饰的袍子,脸上没有虚假颜色。
“听闻贵客是来自大陆南方的法天,想不到广清散人的足迹已经遍布在整个大陆了。”上清道子自顾自地说着,然后又道:“请您先稍坐一会。我还有事情得跟翔明说说。”
上清道子指着棕黑色原木长几上的两截断剑说道:“你把授业师赠与的佩剑弄坏啦……”
朝翔明听到老师的话,不安地抖了抖身体,哑哑地应道:“是的,稍早在打斗中折断的。”
“断成这样,很难修复吧。难道你就这么有自信能在短期内能成为御前武士,得到新的佩剑吗?”
“不、我……”
“伊真那傻孩子可给我留下小麻烦了。”
听到上清道子对朝翔明的责难,季行云马上挺身而出,说道:“请道长不要怪罪他,那把剑会断,是我造成的,若要承担过错,我也得算上一份才行。”
“哎呀,小朋友,你会错意了。剑本是身外之物,我怎么会为了一把剑的损坏而惩戒他呢?”
“那么……”
“剑断了,无所谓,大不了就不要持剑,用把断剑也是不错,但是剑为什么会断?”上清道子顿了一下,看着朝翔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就·因·妄·动·武·力。”
朝翔明低头认错:“学生错了。”
季行云直率地为他辩护道:“不对,那不是他的错,是我的朋友先动手,他才出剑自保。再次动武是为了揭穿五广的骗行,这都不是为了伤人而动武,难道要他打不还手吗?”
“哈、哈、哈,翔明你交了个好朋友,不过错就是错,我要你戒武是希望你行事不倚武力、多用头脑,三思而后行,可你却找上了昔日的同学,然后加害于他。”
最后一句话可就让朝翔明感到无法认同了。
“道师!我怎么会加害于五广?我是阻他行骗害人!阻他假真道之名诋毁真道之实,这怎能算是加害于他!”
“是啊!难道要放任他招摇撞骗吗?”
“那也无不可啊。”
“道师!”
“道长?”
看到两位年轻人不满的样子,上清道子安然笑道:“朝明,你自比五广医术如何?”
朝翔明老实地应道:“我只略懂皮毛,他高我不只数成。”
“那他可有以道之名骗人行恶?”
“没有。”
“他又有假道之名,诬人入罪?”
“也没有。”
“他的作为可有让人受到伤害?”
“还是没有……”
“那他做了什么坏事?”
朝翔明喊道:“他骗人啊!他用各种方法展现神迹,叫人捐款,让人破财!”
“据我所知,那钱也不是尽落他手。五广不过向接受捐款的团体取回数成的捐款。他不过做了一些假像,就让自己丰衣足食,还让众多需要资金的团体得到捐款。何罪之有?”
朝翔明愣了一下,又叫道:“但是他的行为严重损伤了道门的清名!他不该假用真道之名!”
“哈……”
上清道子又笑了。
“道门有过什么清名?要一个清名做什么?还有,你怎能说他行的不是真道?我不敢妄称自己掌握了真道,也无力判定他的就不是真道。就算他是骗人的,我也看不出被骗的人有何损失。听从了五广的建议多行善事不是很好?五广因而得到钱财,有烦恼的人得到解脱,孤老无辜得到帮助,三方得利,很好啊?”
“可是……行骗总是不对……”朝翔明的语气已经没有先前的盛气,变成理不直气不壮的样子。
“说得也是,骗人总是不太好。不过,你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大大不好。”
“是的……”朝翔明低头无言。
“那就请你当街静坐,沉思反省三日。入夜后你就到门口自省。”
“是的……”
最后的惩罚好象不太重的样子,季行云心头的一颗石头也因而放下。谈到了五广真人的作为,季行云便又问道:“五广真人为什么要收敛钱财呢?我不觉得他是贪求世间财富之辈。”
“那是为了研究他追求的大道。”
“他追求的大道?”
“其实他的行为小道早有耳闻,甚至对他研究的成果亦是满怀钦佩。他所探求的是物的本质,他藉由研究操控基本物质与能量的法器,来明白真道。虽然我不知五广领悟多少,不过在物质变换上的智识与法器的修护、甚至制造都有惊人的成就。要探求这方面的知识,可要花上难以估计的财富,也难怪他会用这种方法来换取金钱。”
“原来如此……”
季行云回想五广真人的战斗方式,几乎摒弃了真气与肉体力量上的争斗,而运用各式奇特的方式。那就是他研究的成果吗?
“对了,小朋友,不知广清散人是怎样的人啊?”
“咦!道长不认识广清散人吗?”
“是啊,还未得一面之缘。”
季行云这可觉得奇怪了,上清道长既然不识广清散人,怎会答应与他见面?
上清道子似乎洞悉了季行云心中的疑问,便道:“咱们修道之人各自求道,相互之间没有交集倒是常态。虽然我只听过广清散人之名,对于他的同门道兄抱残散人可佩服得紧,还有守真道子亦是我的知交。算起来,翔明也是广清一脉的武士,伊真就是守真道兄的学生。他倒好,学生过世后,把人都推给我照顾,自己却藏起来享清福。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这……”
“不提那事了,你倒说说是怎么和广清散人相遇的?能得到他的拜帖想必有着精采的故事!”
这回上清道子又变成想听故事的先生,开始逼着季行云讲故事。
“呵哈哈哈……原来如此,广清道兄还可真是潇洒自在,能这样到处云游可羡煞小道。”
听了季行云说完与广清散人相遇的事情后,上清道子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季行云看了心中就觉得奇怪,难道上清道子就不能像广清散人那样无忧无虑,无所牵挂地四处云游吗?
“如果道长愿意,难道不能像广清道长那样,四处游玩吗?”季行云不遮掩地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当然可以。”上清道子笑着应着:“不过,我要离开,恐怕会有不少人会很伤脑筋,所以我不能离开太久。花个十天半个月的,恐怕也没能跑太远,总难以尽兴。”
朝翔明却道:“道师!十天半个月的就够您到太宇的任何一个角落尽兴游玩了,而且就是您离开三、两个月也不成问题的。”
“你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别人可就不一样了,算了,休谈俗事。”
“难不成道长还得受人管制吗?”
“怎么会,不过是些俗世的责任罢了,谁叫我是道子不是散人,更糟的是还不小心收了一个王子做学生。唉……总之是我没看人的眼光,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孩在公园内玩耍谁会知道那是王家的人。”
上清道子的语气中同时透露出不满与得意的两种情绪,让季行云觉得很奇怪。
跪坐一旁的朝翔明偷偷地传音道:“别看老师那样抱怨,其实他也很喜欢五王子,不过就是那些官员的俗礼常常弄得他很烦罢了。”
“咳、翔明,你在嚼什么舌根!身为堂堂正正的武士有什么话不能明说的,非要用那种偷偷摸摸的方法。”
“是的,弟子知错……”
“你啊也真是的,道不道、武不武的,要专心习武就把心思放到身、心、技上面。如果有意向道,那就回绝王家,别再当什么准御前武士,反正你的剑已经断了,想修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不只是在告诉你武士之路艰苦难行,一有不慎就会像你的佩剑一般,要知道这次断的只是你的剑,不是你的生命。”
“老师,大道难悟,修道可比武士之路难上数倍,如果弟子连武士都当不成如何修道?况且你不是曾说过,道人不问出身农家也好、王家也好,贩商走卒还是王公大臣,只要有心就能修得真道,那么武士亦无不可。”
上清道子赞赏地说:“好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能这么样就对了。你要真的弃武求道,可真会两头落空。”
听了这师徒的应答,季行云也脱口道:“那我呢?可有机会向道长探求大道?”
“来自远方的朋友,我没听错吧?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想向道长请教你的真道。”
“这是不可能的,你不是法天使团的带队官之一,怎么可能对我们这种世外野人有兴趣?就算是好了,你又怎能抛下原有的地位,留在这里成为一文不值的人?你若有兴致,使团留在此地的期间,小道很欢迎你的来访。”
季行云想了想就说:“道长的意思是只要我肯来,您就愿意见我。”
“当然,既然是广清道兄介绍的朋友,我自然也把你当朋友,世上哪有将朋友挡在门外的道理。”
“谢谢道长,那我有空就来叨扰。”
“别客气。”
上清道子不知道这句客气话却成为季行云连续来访的护身符,由于他根本还不清楚季行云的作风,使团带队官的位置根本就只是想要替长青回颜分忧的临时性工作。要有任何诱因,保证他马上会辞去使团内的职位,他更不知道原本想劝退季行云的话,将成为给使团带来不少麻烦的源头。
“那么,小兄弟我想你也不是真的对太宇的道门有多大的兴趣,据我所知法天的武议团是为钻研武术为本职的集团,你真正有兴致的应该是道门掌握的炼丹之法。”
季行云摇摇头道:“道长您错了,我不否认对炼丹法门的兴致,毕竟这是快速提升实力的一门良方。可是看到五广,还有进到这个地方见到道长之后,对道门的好奇也更加浓厚。若说来请益道长是为了哪个原因,恐怕也分不出主从了。”
上清道子开怀地笑道:“你就是这么说,我也不会给你好处啊。”
季行云却认真地说:“不,能进来这间房间就是莫大的好处了。”
闻言,上清道子看季行云的眼神瞬间改变,他试探性地问道:“你看到了些什么?”
“一走到楼上,就有一道风吹来,这道风吹袭不停,同时带来南方的暖意。吹过数个楼房,让这里也沾染了南方的温暖。这样的一道风似乎真的来自南方,因为我在法天待过,对于那儿的空气很熟悉,这道风就带有法天的味道,可是这又不是普通的风,是由天地之气流动造成的风。”
上清道子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是气脉的分支。就像海水有潮流,天地之气在世界各地流通也产生了所谓的气脉。把气脉引来这屋子转圈的正是抱残散人,他的技术堪称鬼斧神工。”
季行云接着又说:“这房子二楼的地板,还有许多梁柱都含有真气,所含的真气自成一格,会自动地抵御外来的力量,让这房子好象活的一般,可是仔细一看,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若这真力是本就原属于木板、梁柱,蕴藏其中应该更协调,也不会被木质本身给磨耗。这与夜俱人所有的真物性质完全不同。真物本是活物,其真气虽会消耗,却也会自动滋长,这儿的只是用外力灌注,可是能将真气注入木质之中,成为抵抗种种外力、好象真是木质本身的真气一般,这也是叫人惊讶,值得学习研究的技术。”
上清道子笑了笑,应道:“你说得不错,好几次要守真道兄把其中的技巧教我,他却老是推托藏私,真不够意思。”
“还有这水缸,水清无土却能养莲,甚至有不少朵莲花只有花朵却是无枝无根,真不知是以何种方法照顾这几缸莲花,让它们花苞常开,室满清香?”
这回上清道子可就得意的说:“你可以猜猜,虽然只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小技法。”
“嗯……这可不容易,会是什么办法呢?”
季行云开始苦思,上清道子则充满期待地看着。
不过季行云还没应说,房中却传出另一道声。
“不过就是在水中加点养料养着,并以真气催动莲花生长开花并再用真气长养莲花,让莲花仰赖真气存活,这只要有点内息就能办到的事,也在那炫耀,你也太小孩子气了吧。”
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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