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醮蟾纾 薄 ?br /> “这!”洺州营众人纷纷阻拦。王德仁含忿而来,谁也料不到他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大伙儿用疑兵之计暂时可以逼住他,使得他不敢贸然发起进攻。但程名振一旦脱离众人的保护,很难保证王德仁不愤而走险。
猜到大伙的心思,程名振将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以双方都能听见的高度道:“我跟王大哥无冤无仇,他怎会害我?拿人头来,既然王大哥要,我便让给他。”
罢,越众而出,拎着人头,大摇大摆地走到王德仁近前,双手奉上。
王德仁本来计划用激将法激出程名振,然后趁其不备而杀之。眼下看到程名振毫无防备地向自己走了过来,心里又开始犹豫了起来。凭着过去打交道的经验,他相信程名振不会杀到伸长脖子让自己杀。对方敢置身于险地,肯定是有恃无恐。而房德仁的死,让博望山瞬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短时间内再受到任何击,都可能令整个山寨分崩离析。
“你这……”想到这层,王德仁伸手拦住跃跃欲试的左右亲信,大步迎上去,从程名振手上抢过房彦藻的头颅。“你这狗贼,王某恨不得剥你的皮,吃你的肉!”
“如果将我剥皮吃肉,可以解决王兄眼前之困的话,程某就把性命交给王兄,又有何难!”程名振大度地笑了笑,丝毫不以王德仁的态度为忤。
“你这……”王德仁气得几乎不出话来。房彦藻已经死了,自己跟李密,是程名振潜入博望山中刺杀了他,李密会相信么?如果瓦岗军前来报复,自己拿什么挡。如果此刻杀了程名振,固然可以一泄心头之愤,窦建德领兵来报复,自己又拿什么去挡?
“要我,王大哥应该感谢我,不该跟我绝交才对。咱们两个,其实是同病相怜!”程名振的话又从耳边传来,听得王德仁心中好生凄凉。
“我是不是还该摆香案叩谢你的大恩大德?”冷笑着,他厉声反问。明知道这话没什么效果,还是忍不住想发泄一下。
“有些话,不好明,王兄可肯借一步话!”程名振四下看了看,指着距离两军都比较远的一处小树林道。
“你又玩什么鬼花样?”王德仁本能地退开半步,凝神戒备。“有话当面,我自家兄弟,不需要防备!”
“如果是关乎博望山生死的话呢?”程名振含着笑问。仿佛内心早有成竹在胸。
王德仁一听,脑袋登时嗡了一声。博望山生死,博望山生死,博望山大营如今的确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因此,即便光是为了争一口气,他也不想再被程名振比下去,咬了咬牙,冷笑道:“随你!你选地方,我跟你过去就是!”
“大当家!”秦德刚等人伸手欲拦阻,却被王德仁用眼睛给瞪了回去。“他能做什么?他敢做什么?都退下,各自看好手下弟兄们!”
众堂主悻悻退下,王德仁大步流星跟在程名振身后,走向树林。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反正大不了自己死在程名振手上。弟兄们含忿一拼,姓程的也难逃一死。
程名振不管对方心里如何诋毁自己,找了块石头,率先坐了下去。“王大哥,请坐。咱们兄弟几句掏心窝子话!”
“有屁快放!”王德仁满脸怒火。找了块跟程名振面对的树墩,悻然做了下去。
程名振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想问王大哥一句,如果我不杀房彦藻,王大哥跟着李密那厮,能成大事么?”
“窦建德也未必是成大事的人!”王德仁不正面回答程名振的话,只顾着反唇相讥。
“这一点,咱俩没必要争!”程名振脾气变得相当好,怎么被顶也不懊恼。“无论窦建德日后能不能成大事,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加害我。但是王大哥你呢,有把握么?”
“放你娘的狗屁!”王德仁被戳到了痛脚,嘴巴却硬得像块石头。“老子不靠任何人活着。李密想杀我,得看老子的刀答不答应。你甭想替窦建德做客。实话告诉你,你拿他当主公,老子却看不上他!”
“王大哥快人快语!”程名振笑了笑,不计较王德仁出口成脏。“兄弟我从没想着把你往窦建德那边拉。否则,就不必跟你私下交谈了。若能当众服你归降,岂不是又一场大功?”
“狗屁!”王德仁喃喃唾骂,话时的气焰,却在不知不觉中小了。他心里明白,自己在李密眼中就是块抹布,用完一丢而已,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否则,他也不会主动离开河南,替瓦岗军做什么北向的触角了。
可不依托瓦岗,博望山又何以立足?河北群雄已经被自己得罪光了,徐茂公的势力近在咫尺。窦建德、迟德睿、韩建紘,这些绿林人物,离开瓦岗山的庇护后,又有哪个是自己惹得起的?
“兄弟我之所以选择窦建德,是因为迫不得已。除此之外,洺州军根本无法生存。”程名振幽幽叹了口气,实话实。
王德仁心里一虚,喃喃地道:“当年。当年的事情……”
“我不是责怪王大哥。其实,如果我跟王大哥易地而处,也时刻想着吞并别人,壮大自己!”程名振打断王德仁的道歉话,笑着点明江湖中千古不变的潜规则。“我是,王大哥的处境其实跟我一样,未必求着有着一日面南背北,只是挣扎求活而已!”
“还当皇帝呢?光你程小九一个,就足够把我给收拾了!”王德仁心中大有知遇之感,苦笑着道。
他不是没有野心,而是在绿林中滚打这么多年,野心早被现实给磨得溜溜平。当皇帝,面南背北,做梦时可以想想。梦醒后,还自己的日子怎么过吧。在这群雄逐鹿的乱世当中,没相应为实力支撑,野心家的下场只能是给别人垫马蹄。野心越大,死得越快。
“昨夜之事,程某实在是迫不得已。但姓房的一死,其实对大哥有益无害!”程名振笑了笑,继续解释。
王德仁长长的叹气,仿佛要把满腔的幽怨都吐出去,“话都让你了!如果杀了他没任何后果,还劳你来动手?我麾下那么多弟兄,哪个不觉得姓房的早就死有余辜?”
“王兄是担心跟李密没法交代吧!王兄好好想想,你真的需要跟他交代么?”见王德仁火气已经渐渐消了,程名振继续点醒。
“算球了,已经做了!”王德仁反应速度也不算慢,很快就明白程名振的意思。“隔着徐茂公,李密也没法拿我怎么样。可你们窦王爷呢,还有其他人呢?”
“其实,王兄也没必要主动脱离瓦岗!”程名振诡秘一笑,低声建议。“秦来归秦,楚来属楚,这话不知道王兄听过没有?你不主动脱离,谁知道瓦岗军已经不顾你?你不主动脱离,有徐茂公在,李密会主动将你开革么?”
“对啊!”王德仁激动得直拍大腿。“兄弟你得太对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现在,程名振又变成他的好兄弟,而不是不同戴天的仇家了。“可跟李密那边,我该怎么……”
“房彦藻图谋不轨,以客欺主。这是大伙都亲眼目睹的吧!”站在博望山角度,程名振笑着替王德仁出谋划策。“如此狂悖之徒,你杀了他,有什么错?”
“我杀了他!”王德仁看看自己的手,苦笑不已。“你程小九好算计。你偷驴,让俺替你拔橛子!”
“你王德仁忍无可忍,所以杀了房彦藻。然后心里觉得惭愧,主动向李密请罪。然后呢,房彦藻的尸体需要入土为安,念在袍泽一场的份上,你送他南归。通过徐茂公之手转交瓦岗……”
“送给徐茂公。那徐大眼恨不得将房彦藻挫骨扬灰!”王德仁先是摇头,然后连连点头。
“徐茂公不会那样做,反而会厚葬房彦藻。但徐茂公日后,定然不再视你为敌!”程名振点点头,仿佛已经看穿了整个事情的走向。“然后,该怎么做,你王大哥自己心里有数!”
“成,你这小子,鬼精鬼精的!”王德仁拍了程名振一巴掌,长身而起。一拍之后,他心中对程名振的怨恨尽消,拉着对方的手,笑着道:“你,老子算被你吃定了。日后粮船经过,少不得还得为你护航。那几份礼物不还你了,老子要留在做酬劳。还有银两,一文也不还!”
“王大哥尽管留着。日后有需要钱的地方,偷偷给小弟捎个信来就是!”程名振笑了笑,非常热情地回应。
“莫非你小子真是?”见程名振答应得大方,王德仁的眼睛又热了起来,试探着追问。
“如果真的像传言所,我还当什么狗屁郡守!富家翁的日子,难道不舒坦么?”程名振笑着反问,很不理解对方竟对一个谣言信以为真。
“!是这么个道理!”王德仁笑着点头。“无论如何,做哥哥的还是要谢谢你。日后你需要帮忙,也送封信来。做哥哥只要能办到,决不再辜负!”
程名振轻轻拱手,谢过王德仁的好意。王德仁知道自己此刻的承诺都是无踪无影的勾当,苦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的确,眼下我自己还顾不过自己来呢,未必能帮上你什么忙。但临别前送你一句话吧,窦建德那个人,据我所知,比李密强不到哪去!”
“窦王爷心胸宽广,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程名振笑了笑,低声反驳。
“我不是故意挑拨离间!”王德仁知道程名振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又以非常低的声音补充,“记得酒席前我跟你过的事情么?李渊得了突厥人的帮助,已经快打到长安边上了。王世充占据了洛阳后,也是屡屡击败瓦岗军。你北边的李仲坚虽然性子执拗了些,打起仗来却绝不含糊。跟他们比,老窦……”
“王大哥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投身绿林,也不过是为了活着……”
“活着!真的这么简单。”王德仁又楞了一下,笑着追问。
“活着!”程名振轻轻点点。
罢,二人相视而笑。手挽着手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让双方的将士眼珠子掉了满地
第四章 浮沉 (五 上)
一场剑拔弩张的危机在半个时辰之内化于无形,速度之快,不仅令博望营的喽啰们摸不到头脑,就连向来对自家教头无比信任的茗洲营将士,也都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王德仁走了,被教头几句话给走了!仗不打了,非但不打,连退回给教头的礼物,王德仁那厮也厚着脸皮又收了回去。非但把礼物收了回去,临走前王德仁还慷慨了一次,主动留下了二十匹战马。非但慷慨,并且恭敬有加,仿佛程明振昨夜帮了博望山大忙一般!
奇怪了,奇怪了,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茗洲营上下看得稀里糊涂,谁也不知道王德仁今天吃醋了什么药?更为糊涂的是那些本来属于王德仁麾下,昨夜犯了错又畏罪托庇于茗洲营的大小喽啰们。当他们看到追兵的时候,本以为自家的小命定然难保了。谁料王德仁非但没有上前跟程名振讨要,甚至连他们这些叛逃者的归属问都没问。仿佛他们从来在博望山大营没存在过,走了也就走了,如同草尖朝露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种被人忽略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虽然引得王大当家的关注,未必是什么好事,并且可能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危险。望着曾经的袍泽们远去的背影,大伙想追不敢追,想喊不敢喊,一时间犹如迷失了回家道路的孩子般,忧伤而孤独。
如果换做平时,程名振肯定已经发现了喽啰们的情绪波动,并会采取各种办法安抚。可今天他的心情好像也不太好。自从送走了王德仁后便低头不语,吃饭的时候也是有一口没一口,食不知味。
王二毛见好朋友情绪不高,笑着走过来,递给他一根刚烤熟的肉干,笑着问道:“怎么了?后悔没杀王德仁那厮了?昨夜如果杀了他,咱们想必也难以脱身!”
“不是!”程名振苦笑着摇了摇头,接过肉干,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我在想王德仁在酒桌上曾经起的几个消息。李渊借了突厥的兵,刘武周和薛举两人也接受了阿史那家族的封号!”
“争天下么?几曾想过手段?!”想了想,也跟着摇头叹气。“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古往今来,大英雄大豪杰不是都如此么?”
程名振没接茬,只是一味地苦笑着叹气。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提起李渊等人借突厥势力南下的消息,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也许是幼时被父亲抱在怀中,对着大隋府兵战旗所打下的烙印吧。即便做了强盗,骨子里他还认为自己是隋人。虽然当年灌输他这一概念的父亲此时十有**已经死在背面长城的某座烽火台上。
“你慢慢吃,我去看看那些新入伙的弟兄!”王二毛见自己开解不了程名振,索性不再啰嗦。人生中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呢,哪有事事都顺心的。忍一忍,也就算了。日子还得继续,人怎么也没法跟命运斗。
博望山下来的喽啰们在昨夜已经见识过王二毛的勇悍,此刻看到他笑呵呵地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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