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经
雷帝斯微微一笑,眼角的余光微不可查的扫了一眼瑭雷,和坐在他身旁放口大嚼的罗德。
莉莉和艾里当即拍手叫好,安杰丽娜则用挑衅的眼光看着雷帝斯。
雷帝斯缓缓抽刀出鞘,拉长的金属摩擦声完整而连续,缭绕着蔚蓝色斗气的战刀逐渐变形,夜空中寒光一闪,黑龙吞月刀再度出现在他的手中。
雷帝斯左手握住大刀的刀身,表情逐渐严肃起来,笔挺的身躯却凝立不动,彷佛会站立到永远。
就在安杰丽娜等得不耐烦之际,雷帝斯的身躯忽动,他轻轻踢了一脚大刀的刀尾,也不见怎么作势,沉重之极的黑龙吞月刀,立刻轻飘飘的转了九十度,刀尾在前,刀头在后,而他的右手则不知什么时候攥住了刀头。
艾里和莉莉这两个外行只觉眼前一花,雷帝斯便耍开大刀,其它人的眼睛却齐齐亮了一亮。
黑龙吞月刀的刀头自后而前,自下而上,接着刚才的圆弧,不间断的划出一个下半圆。
在他们的感觉中,这柄大刀划出的两道弧线虽然接在一起天衣无缝,却有说不出的不同。
一式海底捞月过后,撩、挑、剁、劈、拦、架、斩、刺、钻,古朴而稳健的招式,透着隐隐的杀伐之意,半兽人逐渐全心浸润到刀法之中。
动作越来越疾,刀势越来越盛,彷佛并不是在表演,而是重回日落时那悲愤惨烈的战场,凛冽的刀风,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千军万马正在眼前的感觉。
安杰丽娜若有所思,罗德的双眼越来越亮,那眼神就好像面前并不是个舞刀的半兽人,而是欣赏一位散发着无穷魅力的绝代美姬。
春秋刀法好像一幅奥妙的画卷,转折之处毫无斧凿的痕迹,一刀一刀浑然一体,而它的奇妙之处也正在此。
雷帝斯通过巧妙的招式变换,每出一刀,都好像和前一刀的刀势有着必然的联系,彷佛之前每一刀的威力都在不断积累,不知道会蓄至何种高峰,配上那有如实质的杀伐之意,令人神为之夺。
不知何时起,安杰丽娜便双手抱头痛苦不语,娇美的面庞被篝火映的通红,满脸烦躁。
只看一招海底捞月,她便品出雷帝斯这路刀法的奇妙,只觉得他的步伐充满力量,出刀之际坚刚不能屈,转换之时又妙到颠毫,可直到收势,她仍然没有看透其中的奥妙,好像一团热气堵在胸中,不由得难受无比。
罗德的眼神从平静走向专注,又从专注回归平静,自始至终纹风不动。
瑭雷的心中则不住闪动着各种念头,东方武学追求自然之道,春秋刀法运力的法门也不脱于此,他自然没有其它人那种玄妙的感觉,让他不住思索的,是半兽人的“武功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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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事情,问并不一定能问的出来,却可以通过观察得出结论。
从武艺上分辨陌生人的来历,是神州武人的传统,即使同一套刀法,不同的流派在微妙之处也大有不同。
无奈的是,以神州的标准来看,瑭雷自身的本领和眼光并无出众之处,因此怎么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令他懊悔不已。
正当瑭雷抓耳挠腮之际,安杰丽娜忽然一脸茫然的说道:“雷帝斯先生,您不是说,这套神奇的‘春天与秋天’一共有六十四式?怎么我数来数去……还差好多啊?”
“您看的很仔细!传说中这套刀法有六十四招,不过可惜的是,现在仍然存在于世的,就只剩下四十五招而已。年代久远,其它的,都已经失传了。”
怔了片刻,雷帝斯黯然神伤的道。
安杰丽娜眼中闪过懊丧之色,这就好像一本传世经典已经摆在她的面前,可是看了一半后忽然没了下文,让人如何能不着急?
她缓缓拔出佩剑,思索着刚才的刀法,慢吞吞的劈出一剑,淡青色的斗气在闪闪的星光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见安杰丽娜一脸专注,雷帝斯不禁暗暗佩服,因为仅仅看了一遍,她便对雷帝斯武艺的精髓有所体悟。
其实敝帚尚且自珍,他肯把毕生所学的精华展示人前,就是包含了报答救命之恩的意思。
安杰丽娜这一剑去势虽慢,劲道却不住增强,已经有了一点春秋刀法的神韵,雷帝斯彷佛替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大门,看此时安杰丽娜的眼神,似已神游天外,不为外物所动了。
“失传?实在太可惜了!”
瑭雷不无真情的道,春秋刀法多用于战阵,在神州也只算二流三流,他早就会耍,可是始终得其形而未得其神,由他来表演的话,别人根本无法从中领悟任何真谛。
见自己对这套刀法的理解,还不如一个半兽人来的深刻,他不由得一阵惭愧,字斟句酌的道:“真难想象兽人族竟然也能领悟到这么神奇的武技,不知道首创这套刀法的前辈,是个什么样的兽人天才?”
“这是族中流传下来的武学,来历很神奇,不过似乎不是我们兽人自行领悟出的刀法。”雷帝斯咧着大嘴说道。
“哦?”
终于谈到核心话题,瑭雷假意来了兴趣,悄悄施展了一个侦测谎言的小魔法,摆出一副诚挚的面孔,“这套刀法令人迷醉,您能说说它的渊源吗?我真想亲自向您的老师讨教。”
侦测谎言只是一个预言系的二级法术,瑭雷恰好能够瞬发,而他的瞬发魔法,并不需要做任何手势,因此除非是大魔法师以上的控法者在场,没人能感应到这么微弱的魔法波动。
“很遗憾,它的渊源没有人说的清,因为我的所有武技斗气,都不是由别人传授得来的。”雷帝斯摇摇头,接着道:“这套刀法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但离奇的是,只有刀法留存在世,其来源……恐怕只有大长老才知道了吧!”
除了一脸茫然的安杰丽娜之外,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雷帝斯。
雷帝斯嘿声道:“我的武技,一半来自书本,一半来自实战,这也是我走出兽人领地的原因。唉!就算是和比蒙神兽作战,现在也不能让我有什么提高,只好离开故乡,寻找一些更强劲的对手。”
“难道……难道您要挑战龙族?”
艾里吃惊地问道。
兽人一族特有的比蒙巨兽,一身蛮力强绝天下,除了巨龙和九头蛇这些传说中的强悍存在外,鲜有与之匹敌者。
不过,拥有剑圣实力的强者,确实有挑战巨龙的资格,如果雷帝斯没有吹牛的话,这倒是合情合理。
“唉!要是能看到全套就好了!”
听了半天,安杰丽娜满是遗憾的道。
“何止是巨龙!要是让我学全整套刀法,嘿!”雷帝斯闻言,也是一声长叹,道:“就算是面对名动大陆的塔洛斯,如果他不能在第一招击败我,最终取胜的就一定是我。我的斗气,应当能接下他一招吧?”
半兽人猛然运足斗气,黑龙吞刀上立刻燃起熊熊烈焰。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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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杰丽娜和瑭雷几乎同时吸了口凉气,这倒不是因为雷帝斯的斗气强大,而是因为他们发现雷帝斯的斗气又换了一种颜色。
在树林中乱战之时,他的斗气是漆黑的,刀劈梅耶尔时转为蔚蓝色,现在却呈现出一片热辣辣的金红。
来不及去想他的斗气为什么变来变去,雷帝斯的双眼猛然变成金红色,将黑龙刀高举过顶,一式立劈华山,澎湃的斗气顺着刀势喷薄而出。
这一刻,天上的星斗显得黯淡无光,雷帝斯脚下的大地微微颤抖,细碎的砂石被一道两人高的金红色刀影卷得飞上半空。
惊人的刀影并非虚幻,而是由雷帝斯的斗气所化成,远处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正挡在刀影的去路之上,转眼间一劈两半,“喀嚓”一声倒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被刀气划过的地表,更刻出一道嶙峋的沟壑。
艾里、莉莉、安杰丽娜和瑭雷,一齐张大了嘴巴呆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罗德仍是那副无神的死样子,不过却没注意到烟灰掉在灰袍上。
“难……难道他已经是剑圣?不,是刀圣!”
安杰丽娜喃喃自语的道。
判断剑圣大抵上有两个标志,一是可以短暂的运用斗气腾空飞行,二是可以斗气离体,遥击远方的对手。
换句话说,“距离”这个词,对于剑圣级别的武者,有着不同的涵义。
这还是雷帝斯直接砍出一刀,要是经过春秋刀法的蓄力之后,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子,一刀之下,估计就是巨龙也得暂避锋芒,由此看来,挑战塔洛斯云云,真的不是在说大话。
莉莉的双眼中满是金星,彷佛挖掘到崭新的矿脉,立刻拉着雷帝斯的手道:“雷帝斯叔叔,加入我们的冒险队伍吧!还有还有,你能不能飞呀?”
她双手握成心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热情的少女正在表白。
这片大陆有能力御气飞行的知名武者不超过十人,雷帝斯的实力就算不足以挑战塔洛斯,最差也是个准剑圣,这样的高手,莉莉说延揽就延揽,颇有大家风范。
“嘿嘿嘿……”
雷帝斯摸着脸傻笑一声,颇不好意思的道:“我的斗气比较独特,不能持久,因此没法飞行。至于加入你们嘛……”
正在众人以为他即将答应时,雷帝斯忽然正色道:“对不起,我不能加入你们的队伍。”
“没事,我们不怕麻烦,大不了不去郎塞德城就是。”
安杰丽娜立刻接口道。
雷帝斯给卢山达的圣殿骑士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却没有灭口,郎塞德城显然不能再去,光明教派也不会善罢罢休,即使旅行也会惹来无穷麻烦,不过和一个剑圣级武者加入队伍相比,这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哦,不是的,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路了。”
见安杰丽娜错会了自己的意思,雷帝斯连忙说道。
“这样啊……”
安杰丽娜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不过对方既然说了不愿意,总不好刨根问底,死缠烂打。
瑭雷心中转的念头却不一样,虽然雷帝斯的话可谓天衣无缝,他仍然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
不知何时,山岭上刮起风,安杰丽娜的金发吹散在风中,不住飘扬,星光山脉远处高耸的山峰,藏在昏暗的夜色下,只能隐约见到轮廓。
侦测谎言的魔法没有报警,瑭雷的心中反而一阵失落,一阵发愣。
他最期盼的,当然是得到姐姐瑭风的消息,如果雷帝斯刚才撒了谎,反而说明有料可爆,就算现在还没法使用解封卷轴强行逼供,但总有办法可想。
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实话实说,如果自己想要弄清原委,就只有前往遥远的东部结界沙漠附近,去找那见鬼的兽人大长老。
“奶奶的!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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瑭雷心中暗骂,其实早在见到春秋刀法和黑龙吞月刀时,他就打定主意,结界沙漠附近的兽人部落,无论如何都要走上一遭。
由于结界沙漠中不愉快的回忆,瑭雷这三百年来,都很少前往大陆东端。
来到艾伦大陆最初的五十年,他随同安德烈一起转战天下,巨龙帝国冰消瓦解后,他更在结界沙漠附近足足转悠了五十年,仍然没等到破界而来的四姐,只得黯然离去,直到如今。
足足一百年的时光,姐姐要是能够冲破结界,早就应该现身艾伦了吧?
瑭风一旦现身,必将引起轰动。
就算大陆上信息不灵,东边发生的事,西海岸很久之后才会知道,自己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因此四百年来,他的心早已黯淡下去,没想到今天再度变得炙热起来。
瑭雷满腹心事,雷帝斯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雷帝斯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道:“感谢神明指引我们在此相见,但我确实有很紧迫的事情在身,所以,只能向各位道别了。”
夜凉如水,山风吹得半兽人的衣衫猎猎声响,道别之后,雷帝斯大步走向北方的深山之中。
这段山路是东西走向,向南可以很快下山,但是要去郎塞德就要绕远,北方也有穿入深山的小路,一眼望去,尽是陡峭的悬崖和高耸的山林。
“啊!怎么让他走了!”
望着雷帝斯消失的方向,瑭雷忽然一拍脑门,道:“我还有话没跟他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几个箭步,朝雷帝斯追去。
第二集 恶魔的藏宝图 第六章 郎塞德城
“哈!等等我!”
瑭雷没想到雷帝斯也是一路疾行,瞬间没了踪影,只得展开追踪的本领,半天才在山崖上找到他的身影。
月正中天,雷帝斯站在山崖之上,仰天看着一望无际的星空,显得异常高大。
山崖下的谷地中,长着大片茂盛的橡树林,对面立着五座山峰,尤以中间的山峰高耸挺拔,皓月的清辉撒在树梢上,阵阵虫鸣,宁静而安详。
“藏宝图标记的地点,似乎就是这附近吧?”
眼见雷帝斯凝立山崖,瑭雷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藏宝图的样子。
如果这宝图的比例精确的话,那个恶魔的标记显然就在这山崖附近,误差不会超过十公里,雷帝斯竟然选了这么一个地方眺望长空,还真是巧的很。
当然,方圆十公里也不是块很小的地方,而且寻找宝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至为关键的是藏宝图上的密语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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