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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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医生不过是因为压力重,而且一直奔波劳累,所以突然病倒了,崔庭远过去握住他的手,想唐雪醴讲的真对,我就一祸害!

蜷蜷没有着重向崔庭远提及左翼行的事,崔庭远也没有深究,感情的事儿,容不得局外人插手,只是劝导蜷蜷不要胡思乱想。

左翼行没有醒。

左翼行没有醒。

左翼行没有醒。

左翼行没有醒。

……

花剑酹似乎有些在赌气了,看你到底什么时候醒,周末去看崔庭远和蜷蜷,秦医生已经病好了很久,蜷蜷仍未离开,他也摸不准自己为什么这样子,仿佛笃定了左翼行的地方,他不进。

花剑酹两处奔波,崔庭远病的愈来愈厉害了,骨瘦如柴,肌肤是蜡黄的,无边无底的病态笼罩着他,死神仿佛已经站在他的床头,挥舞着镰刀,只有他的眼睛,在越来越少的睁开中,含着温柔与活泼,可以宽慰周围的人,秦医生面对这样的眼睛,无法哭泣。

蜷蜷同花剑酹的话语中,大都是围绕着用药,寻医之类,两人的交流很少,连一个眼神都很吝惜。花剑酹想解释时,蜷蜷总是低下头,或是转过身,或者叫道:“秦医生你来一下好吗?”让他无法开口。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唐雪醴在戒毒医院里,慢慢回想崔庭远的点点滴滴,在不被毒瘾侵蚀的日子里,靠在窗口上,细细回忆。那些甜蜜或者是肝肠寸断的日子,有些恍惚了,只有一双眼睛穿越岁月的屏障,深切地注视着自己,从年青到年长,从相识到死亡。

毒瘾发作时,曾经打碎过暖瓶,把水银碎片揉到自己的手臂上,越是鲜血,越是沈静,连痛都是安安稳稳的,亲爱的,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也看着身边的病人们,偷偷吸食着藏私的一点点毒品,甚至有人过来诱惑他,要他一夜风流,唐雪醴微笑着把拳头伸出去,被四下的病人漠然地旁观,或有雀跃着看热闹的人,看唐雪醴被压在身下恣意辱没,督察纪律的人总是最后一个赶到,不过幸好来得及,唐雪醴翻身起来,吐了口血唾沫,十分不屑地走开了,领口露出青紫的痕迹,或是吻痕,或是掐痕,都没什么重要的,只是,我要出去而已,唐雪醴在十分清醒的时刻,这样想。

毒瘾,情伤,哪一种更侵人骨髓,如切如蹉,如琢如磨。或许,只有爱情是个胜者,而我们只能匍匐称臣,被打倒在地,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左翼行一直在安稳地沈睡着,崔庭远在慢慢地走向沈睡,花剑酹无能为力,可也要尽心尽力,猛然一照镜子,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这样的日子,消磨人心,腐蚀人身,每天清晨醒来,都要斗争一番,今天,要不要起来,可还是起床了。花剑酹用指甲钳慢慢替左翼行整理成月牙儿形,苍白而冰冷的手指,托在手心里,仿佛对待新生婴儿般虔诚。如同他替蜷蜷修剪脚趾甲,将健康粉红光洁的脚放在膝盖上,这时的蜷蜷是害羞的,连脚掌都红掉了,花剑酹着迷於这样的蜷蜷。

 

崔庭远越来越虚弱,旁人能清楚地观看到生命在他身上的流逝,不是花朵凋零的过程,而是花朵腐烂的过程,那些病变的细胞如何扩散,如何侵蚀,简单的X光,可以看见胃肠中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肿瘤,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魔,将人的躯体吞噬。所有的放化疗都进行完毕了,剩下的只有等待,等待死亡,抑或是奇迹。

医生们都束手无策,或者是见惯了死亡,不动声色,冰冷麻木,当所有的治疗都无济于事时,再丰沛的感情又能怎么样呢?

秦医生向崔庭远道:“我们出院吧!”回到天津也好,回到哪里也好。于是迅速地办理手续,崔庭远被秦医生搀扶到车上,表情温柔安详,仿佛是去参加鸡尾酒会。花剑酹发动车子,在北京的环城公路上行驶着,突然道:“你们看,那儿就是戒毒医院!”

崔庭远抬起头来,向窗外看了一眼,围墙上方是清澄无比的天空,微微的白云流过,仿佛流过时间之门。

花剑酹看蜷蜷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阖着双眼,眼底下有浅浅的黑圈,还有,清澈的泪。

秦医生向前纵了纵身,重新坐了坐,被一只冰凉的手握在右手上,他侧头一笑。

到了天津崔庭远的寓所,三人安置好东西,秦医生把一张单人床拖进崔庭远的卧室,蜷蜷也要留下来,只道:“我也没什么事,留在这里帮帮忙也好。秦医生也没精力天天晚上守着,我替替他也号。”

花剑酹只嘱咐他好好的,别给人家添麻烦,便走了,左翼行还没有醒来,再不醒过来,他的信托代理人就要执行遗嘱合同了。他把车调过头来,便见蜷蜷立在门口,目光里尽是眷恋,花剑酹想如果蜷蜷跑过来,要求自己不要再去了,他可能就真的不去了,可是,蜷蜷没有过来,他仍然开车走了,没有人看见他把食指中指放在唇上,然后移开。

癌症后期的病痛是难以忍受的,起先只是不舒服,要求别人反复地摩,后来便是疼痛,剧痛,崔庭远咬破了嘴唇,盖在薄被下的手几乎抓破了床单。

秦医生道:“注射杜冷丁吧!”然后拜托同学去购买,通过各种途径,私底下的渠道。不过果然有效,成果斐然,崔庭远想真是个笑话,自己在跟随唐雪醴吸毒,借着病痛的名义合法化。剂量也越来越大,秦医生起先想强行控制他的药量,后来作罢,不过是耗费药品而已,如果就这么一直使用下去而病人能把病情停留在这个状态下,自己可能会去购买海洛因。

崔庭远十分享受酒精棉擦在臀部的感觉,清凉的如同秦医生的手指,而趴卧在床上回头看秦医生时,是长长垂下的眼睫毛,微抿的唇,让崔庭远产生错觉。崔庭远可耻这样的错觉,又窃喜这样的错觉。而当这双手握着温热的毛巾在胸口上擦过时,崔庭远有哭泣的冲动。而在秦医生眼里,手下的肌肤渐渐变得苍白,粗糙,仿佛有些石膏的样子,失去原先健康的颜色,就像是从鲜艳的少女变成垂老的贵妇,崔庭远把这个过程加速了。

这天下午,崔庭远的精神十分的好,脸色也是红扑扑的。蜷蜷出去参加学校活动去了,秦医生便同崔庭远谈论起来,竟然是西方戏剧和文学艺术,崔庭远坐在阳台上,手里捧着茶,笑道:“我愿意为自己会去欧洲学习绘画,结果……”结果碰上唐雪醴,结果喜欢上了,结果天下大乱,结果接手家里的事业,结果……,无数的结果之后,是现在的结果。

崔庭远一笑,道:“结果却去经商了,又俗气,又铜臭缠身。”

秦医生笑道:“铜臭?我小时候就盼着被金砖砸死,一等一的财迷。”他伸手过来给崔庭远蓄水,却去握他的手腕,附身过去,崔庭远的后背贴在椅子上,在唇凑过来的同时,用手挡了一下,轻声道:“我快死了,别……”我从心里都腐烂了,会传染的。

秦医生执着地拉开他的手,郑重地吻上去,在他的唇上厮磨,然后撬开他的牙齿,深深地吻。崔庭远躲闪着,可终于妥协了,为着他无果的爱。秦医生把头埋在崔庭远的胸前,突然抬起头,笑道:“等你死了,我要奸尸!”

崔庭远一笑,道:“好的。”

打电话给花剑酹,崔庭远要他过来做小鸡蘑菇,说是十分想吃。花剑酹笑着应承下来,允诺买好东西便过去。到了崔庭远家里,蜷蜷也回来了,两人在厨房里忙碌,没人开口讲话,花剑酹关了火,请蜷蜷将大碗拿过来。

秦医生快步走过来,脸色苍白而镇定,道:“不必做了,他已经中度昏迷了。”

花剑酹没有讲话,继续把汤盛出来,洒上碧绿的香菜,恶狠狠地道:“他不吃香菜,我偏放!”蜷蜷走进卧室,几个医生在忙碌着,安插各种仪器,突然想起崔庭远以前的豪言壮语:“我是死神的掘墓人!”

唐雪醴躺在床上,有些兴奋,医生告诉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没有打电话通知花剑酹,打算自己直接回去,回家。他也不知道见着崔庭远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就先见一面的,其他的以后再说。

一夜,无人入睡。

第二天,唐雪醴办理完手续,同医生告别后便出来了,医院外侧一角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有人道:“二少爷,就是他和笙哥。”柳复晟眯眼看了一会儿,压下他手里的枪,道:“算了吧,我们走了!”车的后座上安置着一只骨灰盒,照片上的男人嚣张而俾睨。

早晨九点半,崔庭远的呼吸时有时无,三人都守在病房里,目不转睛,其实身心俱疲。黑色的血从崔庭远口中流溢出来,连同各种黏液,秦医生帮他翻了一下身侧卧,防止他自己呛到窒息,一边不停地用纸巾去擦拭。

最后,连黑血都停止了,崔庭远一直在慢慢吐气,而不再吸气,仿佛把精神和灵魂都释放出去,从而使病态的肉体得到安宁。

突然崔庭远睁开眼,向身边的秦医生笑了笑,花剑酹和蜷蜷急忙走过去,崔庭远也是一笑,张口开合了几下,终于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开始朦胧,眼前恍恍惚惚出现一个白衣的身影,不肯转过身来,让他不能判断是唐雪醴,还是秦医生,一个巨大的力量急切地把他带出这个身躯,他不能抗拒。

窗口处一片雪亮的光,照得崔庭远睁不开眼,仿佛太阳在此处升起,光芒万丈。无限的游离的光辉中,他合上双眸,黑暗把他与人世隔开。

三人默然看着崔庭远的瞳孔慢慢扩散,随着秦医生的手合上双眼,所有的无边沉思和深切的爱都闭合起来,遗留在时光之前。

花剑酹揉了几下眼睛,却不能把泪水擦净,蜷蜷伏在他胸口上,低低地抽泣着。秦医生一手从崔庭远的脸上滑过,至胸口,至小腹,至脚尖。无论是谁,请保佑我离别的爱人。

门口有开锁的声音,伴着秦医生拉上白单。唐雪醴疑惑地走进来,失神,愤怒,无奈,沉默。他木然地走过来,目中无人地拉开遮挡着他视线的物体,伸手去抚摸崔庭远蜡黄的脸,如同泥塑一般的躯体,终于失声痛哭,他迟到了一生。

随后是后事,通知亲属,吊唁,火化,安置骨灰。所有的事务由秦医生完成,唐雪醴在侧观看,一语不发。他用死亡彻底地抛弃了他。

三天后,唐雪醴去深圳,蜷蜷去机场送他,他脸上是苍白的笑,整个人在黑色的风衣里,十分消弱,向蜷蜷道:“我走了,保重!”

蜷蜷挥了挥手,道:“唐哥,保重!”

唐雪醴算是逃走了,他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希望和失望都没有了,他只是单纯的活着,去祭奠他的爱情,去怀念他的爱人,在将来可以消磨的时光中,把忧伤和愁怨独自开放。于他而言,最安慰的事,莫过于安静的哀伤和追忆。

秦医生请调回青岛,独自一人在略有薄雾的清晨出发了,走向他将来的年青岁月。无论如何,他学会了爱,经历了爱,他是勇敢而果敢的,坚强而坚贞的。在将来未知的日子里,他是可以幸福的人。

崔庭远的丧礼完毕了,蜷蜷同花剑酹才回家,家里许久没有住人,到处是灰尘,两人胡乱地收拾一下,便睡下了,蜷蜷睡得极不安稳,瑟缩在花剑酹怀里,许久才沈沈入睡。花剑酹虽然疲劳,却毫无睡意,但只揽着蜷蜷出神,慢慢地想念崔庭远,那个不羁而倨傲的少年,可骨子里是温柔活泼的,有些优柔的样子。

花剑酹走到客厅里,翻出红酒,自斟自酌,他需要时间消化崔庭远死去的事实,时间可以消磨无限的光阴。丧礼上,他看见了崔庭远的儿子拳拳,有些漠然的表情,目光是不合年龄的犀利,他和父亲从来没有亲近过,除了眼睛,所有的都像是父亲崔庭远。花剑酹一口口吞着红酒,酒入愁肠,当有三分酿成月光,今夜的浸在冰泉中的月光,能把人一寸寸地冻掉,又一寸寸地碎掉,化成了一地的渣子,拣不起来。

回忆如同破碎的电影场面,图像是黑白的,无声无响,阳光是浅淡的,树荫是浅灰的,人物只有眼神在流转,毫无对白,到底是谁,把流年偷换了?红了芭蕉,绿了樱桃。

花剑酹也蜷到椅子上,惹得腰痛,只好又放下来,倒在沙发上,眼睛是干涩的,嘴唇也是干涩的,他想唐雪醴会怎么样呢,他要怎么伤心,怎么歉疚,怎么为自己的迟来而追悔,他从未被爱情解放过,而现在判了无期徒刑,直至死亡才能摆脱。

东方渐明,阳光洒进花剑酹的眼睛,激起一片奇异的光彩,酒已是第三瓶了,绝佳的葡萄酒,香气袭人,后劲儿十足。

电话突然响了,铃声突兀,花剑酹轻轻接了,是左翼行的助理,声音兴奋地有些尖锐,道:“左先生醒了,请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