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儿

第一章　
落日的余晖洒遍山野，夏虫躲在被染成橙黄｜色的草丛中尽情鸣唱。　
云韶磊嘴里咬着一根野草，右手牵着马儿，左手握着镶满玉石的名贵宝剑，漫步在弯曲的小山路上。走了一段路，他从衣襟里拿出地图翻开，淡淡地看了看，随即收回怀中。距离市镇还有一小段路，相信天黑之前他就可以抵达。时间并不紧迫，云韶磊的步伐也越发悠然自在。　
嗖嗖嗖！道路两旁的茂密丛林传来鸟儿的扑翅声，云韶磊敏锐地停下脚步，侧耳细听－－锵！锵！嗖！嗖！　
云韶磊行走江湖多年，经验告诉他，这是剑客厮杀的声响。　
要不要前去一探究竟呢？云韶磊还在犹豫着，急促的脚步已经向他这边移动，他的手警觉地按在剑柄上。下一刻，一抹瘦小的身影从乱草丛中飞扑出来。　
「啊。。。。。。」那人低叫声，摔倒在云韶磊跟前的黄泥路上。　
云韶磊定睛一看，那是一名十四岁出头的少年，他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裳，头发零乱，整个人看起来又瘦又黑。　
是乞丐吗？云韶磊暗忖。　
那少年似乎在落地的时候撞伤了手臂，他捂着肩膀挣扎着爬起来。云韶磊挑了挑眉，当作看不见似的继续向前走，他向来没什么同情心，别人再痛苦也与他无关。　
那少年抬头看见了剑客打扮的云韶磊，他无神的大眼忽然浮现一丝希望的光彩，连滚带爬地扑到云韶磊脚下，拉着云韶磊衣袍的下摆，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未染小坛77搬
「脏死了，滚开。」云韶磊皱起英挺的眉，冷酷地把他踢开。　
「啊咿！啊！啊啊啊！」那少年不死心地爬过来，指着树林那边，张着嘴发出怪叫。　
这小子不但肮脏丑陋，而且还是个哑巴？云韶磊完全不想跟他纠缠下去，他再次把对方踹得远远的，转身就走。　
那少年捂着被踢疼的肚子，跪在地上。树林里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那少年听了大惊失色，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骨碌地爬起来奔进丛林里。　
那声音叫得惨烈，云韶磊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加上好奇心的驱使，他调转马头，跟着少年过去了。　
他走到一片空旷的泥地，看见了满地血泊跟几具尸体。那些尸体均蒙着面，而且都被砍得四肢残断，云韶磊翻过其中一具查看，那人身上并无任何门派的标记，看样子是一些神秘刺客。　
「啊－－啊－－」少年跪在一名灰衣老人跟前嚎叫着，老人身上全是密密麻麻、惨不忍睹的刀伤，他手里紧握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剑，看来经历了一番恶战。云韶磊走过去，伸手探他的脉象－－虽然微弱，但老人还没断气。云韶磊马上发现了他的嘴唇呈紫黑色，这是中了剧毒的症状！　
云韶磊赶紧退后一步，以防被沾染上。　
那哑巴少年看见云韶磊跟着他进来，他激动地猛向他叩头，似乎是在哀求他拯救那老人。云韶磊厌恶地说：「你求我也没用，他伤成这样，神仙也回天乏术。」　
那少年还是叩头，云韶磊不想惹麻烦，正想转身离开，那昏迷的老人忽然发出呻吟声。满脸泪痕的少年有扑回他身上，那老人抓着他的手轻喊：「林儿。。。。。。」　
还没死？　
云韶磊本着一丝良知，不得已折回去看看他有什么交代。老人见了云韶磊，顿时双目瞪大，他努力地聚集自己全身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给我的？」云韶磊狐疑地接过去。　
那册子面上没有题目，云韶磊翻开看了一眼－－　
第一章「守一法」：双目轻闭，耳不旁听，屏除一切杂念，意志集中于丹田。。。。。。　
这可是上乘的内功心法！能大幅提高内力的心法！云韶磊惊讶地看着那老人，对方知道他的心思，勉强地笑道：「少侠。。。。。。我把这本秘笈送给你。。。。。。请求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云韶磊虽对他的身份有所顾忌，但嘴上还是应着。　
老人握着哑巴少年的手，奄奄一息地说道：「他叫。。。。。。凤悠林。。。。。。请求你。。。。。。把这可怜的孩子送回家。。。。。。」　
「送回家？」　
「对。。。。。。送他到京师的六王府。。。。。。他是。。。。。。当今六王爷的孙子。。。。。。」　
云韶磊一听就知晓事情并不简单，他半信半疑地盯着那满脸泥污的少年。　
老人继续道：「少侠。。。。。。我命不久矣。。。。。。只求你帮我这个忙。。。。。。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越来越薄弱，凤悠林趴在他胸前号啕大哭起来。　
「林儿。。。。。。别哭。。。。。。你一定要平安回去。。。。。。」老人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执拗地望着云韶磊，「少侠。。。。。。求求你。。。。。。」　
六王爷的孙子，加上被刺客追踪，而且还是个丑陋的哑巴。。。。。。这个老头来历不明，也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云韶磊根本不想沾上这种麻烦，但是。。。。。。他握着手里的秘笈，先不论这凤悠林的身份是真是假，可这内功心法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岂能白白错失机会？　
他迟迟不答应，老人瞪着眼，怎么也咽不下这最后一口气。迫不得已的云韶磊开口：「我答应你。」　
他话音刚落，老人嘴边浮现一丝安慰的笑容，终于阖上了眼。　
感觉到身下的人没有了脉动，凤悠林依旧不可置信地摇晃着他，凄惨地哭叫着：「啊－－呜哇－－」　
「别叫了，他已经死了。。。。。。」云韶磊淡淡地说。　
「呜啊。。。。。。呜。。。。。。呜。。。。。。」凤悠林抱着老人的尸首，从嚎哭变为啜泣。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渐渐昏暗。　
「喂，走吧，我还要赶路的。」云韶磊冷漠地说，要不是答应了死者的托付，他早就丢下他一走了之了。　
凤悠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云韶磊以为他要跟他走，想不到对方却是捡起老人的剑，拖着他的尸体走进草丛里。　
「麻烦的小鬼。。。。。。」云韶磊低咒，厌烦地跟着他走去。　
凤悠林用老人的剑，艰难地在地上挖出一个土坑。靠他那双瘦得只剩骨头的无力手臂，也不知道要挖多久。云韶磊看了看天色，低咒一声，他一把抢过凤悠林手上的剑，满脸不耐烦地开始挖坑。　
虽然云韶磊神情冷酷，可凤悠林看他此刻的举动，心里却是十分感激。　
云韶磊年轻力壮，不消片刻就挖好了一个大坑。凤悠林费力地把尸体拖到坑里，云韶磊不想血迹弄污他的衣服，全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仅是抱胸看着。　
凤悠林把尸体安放好，再盖上泥土，就这样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快走吧。」云韶磊没耐性地走开。　
凤悠林在土坟前磕了三个头，赶紧快步跟上云韶磊。　
云韶磊牵着马走在前头，凤悠林踉跄地跟在他身后五步之内。云韶磊不时回头看看他，一看到他那副脏兮兮、瘦骨嶙峋的模样，他就没来由地感到厌恶。　
为什么自己要答应接收这种麻烦？　
云韶磊开始后悔起来。　
反正秘笈到手，那老头也死了，他本人也完全不想跟王府的人扯上关系。。。。。。要是能就这样把这哑巴甩掉就好了，反正看他这副鬼模样也活不了多久，到时候，承诺的事也不会有人追究－－云韶磊恶毒地想着。云韶磊虽然是江湖中人人称羡的新一代侠客，但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好人，行侠仗义路见不平这些词跟他搭不上边。　
想到这里，云韶磊干脆跨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啪嗒啪嗒地跑动起来，呼地一声把凤悠林甩在几丈以外。　
凤悠林惊慌地在后方追赶，他又饿又累，跑了没几步就摔倒。　
嘿。。。。。。跟不上来就别怪我了。云韶磊恶质地回头，对着凤悠林冷笑。　
眼看云韶磊越走越远，凤悠林忍着疼痛爬起来，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跑去。　
云韶磊骑着马，很快来到山下的市镇。他来到一家布置豪华的客栈。此时已过了吃饭时间，客栈的饭厅里没有一个客人，那掌柜见他一身正气且服饰华美，马上满脸热情，呼唤小二出来招待。云韶磊把马儿交给小二，自个儿进去点菜吃饭。　
酒足饭饱之后，云韶磊正要上去客房休息，这时，灰头土脸的凤悠林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喂！出去！出去！」小二一看就以为他是乞丐，挥着手要赶他。　
凤悠林仓惶地四下张望，看到云韶磊后，他激动地哭着向对方伸出手，无声地求救着。云韶磊想不到他还能跟上来，更是满脸的惊讶与懊恼。凤悠林冲进客栈的大厅来。　
「喂！快走！不然我打死你！」小二挥着扫把打他，凤悠林抱头躲避，嘴里发出嘶哑的干嚎。　
唉。。。。。。还真的有点不忍心，云韶磊终于好心地开口：「小二，别打了，他是我的仆人。」　
「呃。。。。。。」小二这才放下扫把，赔笑道：「啊。。。。。。真是不好意思。。。。。。」　
凤悠林抱着身体，一边呜咽一边艰难地爬起来。云韶磊看着他可怜的动作，又想起老人临死之前的托付，他揉着眉心，心想：算了，反正惹上了，就好人做到底吧。　
他跟小二招手：「小二，给他拿点吃的来。」　
「好好，马上来。」　
云韶磊拍着一旁的座位：「喂，过来坐。」　
凤悠林擦掉眼泪，畏缩地走过去坐下，云韶磊看他满身泥泞的样子，就算说是他的仆人也丢他的脸。　
他冷声交代：「你给我待在这里，我给你买套衣裳。」　
凤悠林眼红红地点头，云韶磊再跟掌柜交代几声，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小二很快送上热腾腾的饭菜，饥肠辘辘的凤悠林捧着饭碗大口猛吃。　
云韶磊离开良久，依旧没有回来。　
那小二不禁跟掌柜耳语：「掌柜，他们该不会是骗子吧。。。。。。」　
「不会吧，那公子穿得挺光鲜的。。。。。。」掌柜也有点怀疑。　
「可是你看他就这么走了，把这个乞丐丢在这里。」　
「是有点奇怪啊。。。。。。」　
「难道他们是合起来骗饭吃的？」　
「不会吧。。。。。。再等一下好了。」　
又过了几刻钟，凤悠林已经把整桌饭菜吃光了，仍然不见云韶磊的身影，小二跟掌柜越发确定他们是骗子了。　
「掌柜！你看嘛！被我说中了！」小二牙痒痒。　
掌柜想起刚才招待云韶磊的上等酒菜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心里别提多窝火，他愤怒地冲出去，凤悠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脚踢倒：「好呀！敢来我的店骗吃骗喝！我打死你这骗子！」　
掌柜残暴地在凤悠林身上乱踢，凤悠林刚吃进去的饭菜差点被他踢得吐出来。　
「掌柜，打死他太便宜了，让他在这里干活偿还不是更好？」小二提议。　
「好！跟我走！」掌柜像拖狗一样把他抽起来，凤悠林死命着挣扎着，嘶哑地呜咽起来，掌柜又踹了他一脚：「还敢叫啊你！」　
「你在干什么？」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云韶磊终于出现。　
「呃。。。。。。」小二跟掌柜都懵了，凤悠林挣开掌柜，半跑半爬地扑到云韶磊脚边。　
云韶磊露出厌恶的表情，越过他质问那掌柜：「我不是说我很快就回来吗？你们这是干什么？」　
「公子。。。。。。你去了那么久，我们才。。。。。。我们以为。。。。。。」掌柜结巴起来。　
云韶磊锐利地玻ё叛郏骸改忝歉貌换嵋晕沂抢雌云鹊陌桑俊埂?br /> 「不。。。。。。不是。。。。。。」　
「现在这么晚了，我走了很远才买到衣服，所以才拖这么久，你们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哼！以后给我注意点。」云韶磊满肚子火气地说完，转身把一套衣服扔到凤悠林身上：「换上！」　
凤悠林感激地抱着那套衣服，点点头。云韶磊累了一天，不想再面对凤悠林那张丑脸，他迫不及待地走上二楼：「小二，我的房间在哪？」　
「啊，我马上带您去。」小二赶紧跟去。　
凤悠林既然只是「仆人」，于是掌柜理所当然地让他睡在客栈的柴房里。　
凤悠林全身都是伤痕，不过也不会有人关心他了。。。。。。他自个儿打了一桶水，洗干净一身沙尘，接着换上那套干净的衣服，心满意足地睡在柴房的草堆上。　
第二天一大早，云韶磊睡了个好觉，起身下去吃早饭。一直到他吃完了，他才想起那个「麻烦」－－凤悠林。　
他无奈地招来昨天那小二：「我那个仆人呢？」　
「哦，他在后院那边。」　
云韶磊结了帐，起身走开。他在后院的马厩前找到了凤悠林，对方正在喂着他的坐骑喝水。　
「喂，别碰我的马。」云韶磊把他挥开，他这匹马可是传为李世民当年南征北战驰骋沙场的六神骏之一的「白蹄鸟」，这马儿生性刚烈怕生，一般人还没走近它半步就会被它踢上几脚。　
咦？正要转身走开的云韶磊惊讶地盯着凤悠林，他居然可以喂它喝水？没有被踢？　
凤悠林被他这样盯着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真是丑人多作怪！云韶磊看他这模样就心生厌恶，也懒得去追究原因了，他把马儿牵出来。　
「走吧。」　未染小坛77搬
云韶磊可不管凤悠林有没有吃早饭，牵了马就走。幸好凤悠林一早就在厨房找到东西填饱肚子，不然非得挨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