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革命啦
颖慧看看自己的手,这是保养得很不错的手。很白很丰腴还不见老相。回想起来,这双手自结婚以来还没有给哪个男人以在“避雨湾”的这种方式拍打和抚摸过呢。“四十几岁的老女人有了这种奇妙的感觉,是不是很可笑呢?”颖慧这样说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这种感觉是美好的呀!”顾志新把颖慧的手轻轻握住,抬起来放在嘴边吻了两下。颖慧的血液冲上了面孔,她几乎要哼出声音来。她能回忆起当时的那种久违的反应。“真丢人。”颖慧抬起手掌在镜子里的脸上拍了一下。当时的颖慧觉得自己两腿中间很痒很热,湿润得有些夸张。
“真应该听他的,就不该猴急地赶回家里来。”颖慧想起了另一间屋子里的杨子仪,那副酒后的丑态马上现在眼前。“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她想起赵本山和范伟的小品,但她可笑不出来,想哭的心思倒是强烈。
“听他的又干什么呢?”颖慧当然知道会干什么,这不就是自己最想干的事情吗?但偏偏又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又那么虚伪。“我还没有过这种想法,我不能回去得太晚。”颖慧说。顾志新没有再说什么,他笑了笑,很失望也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如果顾志新坚持会怎么样呢?“我就会答应的。”颖慧把裹在身体上的浴巾又丢下,“不就这一堆一块儿的臭肉吗?你还装什么贞洁烈女啊!”颖慧指着镜子里的女人说。“你以为自己是黄花闺女呀?有人想操你是你的福分!还他妈的拿紧呢!”颖慧笑了。她很少讲脏话,今天居然自己对自己这么慷慨了。她回忆起在茶楼的每一个细节,发现自己都错了,如果换到现在,她就知道这个怎么,那个怎么,反正哪个都会做得非常好非常有情调。问题是哪个都给她弄得没了情调,活像一个进了城的乡下婆子那样呆头呆脑。顾志新是个见过大世面的男人,一定会很瞧不起她的这种矫情样儿。
颖慧又跳回浴缸里,躺在温暖的水里要安稳些,她可以让自己觉得不那么放肆,还有,她感觉被温水包围之后产生的那种压迫是很舒服的。在这天晚上,她尤其觉得有些不同,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了。“你知道吗?我在梦里见过你许多次呢。”顾志新说,他讲话时没有丝毫装假的样子,很平和又很认真。颖慧认为他讲的是真是假并不那么重要,他肯这样讲就很好很好。
“一心要搞破鞋,一心要干那个事儿,轮到自己身上就这么费劲!”颖慧突然就想起了王玉容,这婆子说干就干了,又怎么啦?只能比别人牛逼朝天的,说话走路都和以往不那么一样了。自己可好,遇上了一个让自己发抖的男人,却装模作样起来,把本事都带回家里来了。颖慧照自己的肚子就掴了一巴掌,疼得自己哎呀一声。还别说,这一巴掌打下去心情却敞亮了许多:“下回吧!下回一定要干了。”
“改天我们再聚聚?”顾志新说,“我也想看看子仪呢。”
颖慧说:“行啊!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就电话联系。”这不是她想说的,她想说“看看子仪做什么?”但出了口的却是“行啊”。她不知道顾志新那样讲是不是真的,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想看看杨子仪很可能是真的,她不能说不行,不是把自己给卖了?
过马路的时候,顾志新的手扶在颖慧的腰间,隔着两层布料,颖慧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温度,应该说是熟悉的温度也是陌生的温度。这种感觉并不矛盾,颖慧知道区别在哪里。
她从浴缸里出来,围上浴巾进了卧室,一点一点擦干,又给自己弄一些养颜护肤的东西抹上,“该不会是保养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顾志新看的吧?”她突然产生了这种疑问。
颖慧听见扑通一声闷响,她侧着脸又听了一会,她猜测一定是杨子仪从床上滚到地上了。酒后的杨子仪经常在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颖慧知道和不知道都不会去管。第一是看见他的样子不仅没有怜爱和心疼,反倒又气又恨;第二是她根本就搬不动一个烂泥似的老爷们儿;第三呢,那就是杨子仪嘴巴里的酒臭会让颖慧几天之内不想吃东西,总想吐。三点还不够吗?一点就够了。
颖慧小声骂了两句,把灯关了上床睡觉。她在黑暗里根本闭不上眼睛,一会是在“避雨湾”里的情形,一会又是二十年前的片断,闪来闪去的就是不让人睡觉。“没处看去呀!没有谁能知道将来呀。”颖慧的感慨来自于对二十年前一些生活的回忆,也来自于对眼下许多事情的比较。只比比杨子仪和顾志新就行了,一切谁能想得到呢?
一直到凌晨三点多,颖慧才迷糊着算是睡了,她很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很色情很性感的梦,希望能先在梦里和顾志新试试搞一把破鞋,也算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一旦动真格的也有了准备。这样想着,颖慧就嘻嘻地笑了几声。“婊子!真是想野汉子想疯啦!就那么想和人家干那种事啊!”这一顿骂,骂得更想笑,也更想干那件事。她能睡着,说到底还是起来找出安眠药吃了,否则,那股子兴奋和欲望恨不得把一个中年女人折腾个半死不活的。
第四部分(七)
杨子仪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进了家门时他还知道要轻手轻脚,他可不想让颖慧看见自己又喝酒的样子——他的词典里没有“喝多”这个词组,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喝多过,他只认定老婆讨厌他喝酒,根本没有想过段颖慧恨的是他每喝必多的熊样子。这大概就是醉鬼的独有哲学,谁也没有法子分辨得清楚。
杨子仪看见老婆的房间里无声也无光,心里安稳了许多。“操她姥姥的,她已经睡啦。”放松下来的杨子仪绊了一跤,他爬起来之前又看了一眼颖慧的门窗,依旧没有动静。
杨子仪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全身上床,往里一冲就躺下了。早晨起来时看见自己躺在地板上,就急忙爬起来回到床上,伸开脖子朝门口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动静。
他真的该起床了,他准备像往常一样弄好早饭,让女当家人还以为一切照旧。杨子仪找到凉茶在嘴里咕咕噜噜涮了一阵,那股子臭酒味道减弱了许多,又刷了两遍牙齿,他确信没有问题啦。
杨子仪还真有些饿了,于是记起昨天晚饭就没有吃,光喝酒了。也不知道范运成怎么样了,不会再喝出脑出血什么的吧?应该说杨子仪头一回战胜范运成,虽然有乘人之危之嫌,但总比输了的好。记忆里运成好像是给国宝扶回茶叶店的,似乎还看见了李桂芝,这娘们儿脸上的笑容头一回让杨子仪感到亲切,她一定还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但都记不得了。杨子仪自己也是硬挺着才不至于倒下,能回到家里并且没有惊醒段颖慧,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壮举啦。
段颖慧起床时杨子仪已经把早餐摆到桌子上,段颖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啦?”
子仪说:“别提啦!李桂芝把范运成脑袋给开瓢了。”
颖慧听了很吃惊:“她怎么会呢?瞎说!”
子仪说:“是我和国宝把运成弄到中医院去的,怎么瞎说?”
“严重吧?现在还住院吗?”
“不严重,就是脑瓜顶开了一个口子,缝了12针,血葫芦似的。”
颖慧笑了,说:“桂芝还真行,武松打虎了。”
子仪也笑了,说:“这下子范运成打老婆也怕是要三思了。”
颖慧哼了一声:“狗改不了吃屎,好了伤疤他照旧。”
子仪没有说话,颖慧这句话让他很不受用,每当这娘们儿什么事看不上眼,就会拿这句话说他。今天又用这个来说范运成了。子仪赶紧吃完,说:“我得去给店里拉些货,你给我点钱。”
段颖慧看了他一眼,刚想斥责他几句,但不知为什么心里不那么动气,就说:“用不着你现金结账。”掏出20元钱给了子仪,“你不就是想弄点零花钱嘛。”说完就站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听见杨子仪出门,段颖慧的心里才放松了许多。一定是昨天晚上的事让自己有一些愧悔,否则也不会再给杨子仪20元钱。按两个人商订的计划,今天的零用钱杨子仪已经在五天前就得到了。
颖慧在房间里呆坐了一会,突然想起了杨子仪乱搞女人给自己带来的那些羞辱。我不是还没有搞呢吗?怎么就内疚了?真他妈的贱!这样一想,一肚子气又上来了,恨不得追出去把那20元钱抢回来。“钱都是老娘挣的,凭什么一个大男人伸手就要去花啦?”颖慧提醒自己不可以再有内疚和同情之心,对这种不争气的男人就该狠点儿。
这时候才猛然想起杨子仪说的那件事,连忙出门去商业街。她直接去了桂芝的茶叶店,一进门就看见王菲和玉容。李桂芝的脸色不好,看样子一夜没有合眼,眼圈都是青的。
三个女人看见颖慧就招呼着,玉容说:“你昨天死哪里去啦?怎么找也找不见,打你手机还关机!搞破鞋去了吧。”
王菲笑着,说:“我看有点像,脸上红光焕发的。”
颖慧说:“别瞎说了。我听老杨说桂芝英雄了一把。”
桂芝说:“还英雄呢,我真后怕得不行,砸死了可怎么办?”
玉容说:“这几个臭老爷们儿都该砸死,有什么好心疼的?”
桂芝说:“实话跟你们说,我一点都不心疼,我是害怕杀人偿命蹲大狱。”说着就扑一声笑了,“也真他妈的解恨!”她站起来比划着,“我就这样,就听见扑嚓一声,狗操的就倒了。”
玉容说:“还说呢!要不是那两个爷们儿,还真悬乎呢。”颖慧说:“现在怎么样啦?没什么大事吧?”
王菲说:“这不正说呢吗?范运成现在就是装死狗。”
“骂了一宿,哼哼了一宿,我根本一分钟也没有睡成。”桂芝笑了两声,“一会要喝水一会要撒尿,操他妈的就是没要干那事!”
四个女人狂笑起来,玉容一边笑一边说:“有红伤的人可不能干那个,伤口不愿意好呀!”笑得咔咔咔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颖慧说:“桂芝,二姐支持你,给臭男人一点教训也好!凭什么就许他们打女人?我去店里看看,你们聊着吧。”
玉容说:“我出来一早上啦,也该准备开张了。”
两个女人出来,玉容说:“你是不是偷汉子去啦?”
颖慧说:“你说的真他妈的难听,我是去喝喝茶去了。”
“我本来就没你的口才好嘛,你就别跟我挑词儿了。说说,是不是……约会去了。”玉容把“搞破鞋”生生咽了回去。
“真的不是,是当年的一个同学,从国外回来。”
玉容有点扫兴,她没念过几年书,根本就不知道如今流行的两句顺口溜:战友会战友,就是喝大酒;同学会同学,就是搞破鞋。她要是知道这个,肯定会产生更丰富的联想。“真没劲!我还以为你已经搞上了。”玉容拉住颖慧的衣襟,小声说:“我是太盼着你早点搞上,你不知道我非常想到时候四个狗男女出去旅游旅游。”看见颖慧吃惊的样子,“你可别跟我说不行这样,我的这点色胆可都是在你的鼓励下才长起来的,可不想再让你给掐死。”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颖慧是吃惊,她怎么也想不到玉容会有这个念头,说浪漫行,说色胆包天也行,反正这个女人真的不是那胖厨子啦。男女之间的事看来真是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啊,它能把一个俗不可耐的人变得这么浪漫这么有一副少女情怀啊!“我是想说你真叫我吃惊,是夸赞的吃惊,我做梦也没敢想过这个啊!”
玉容说:“你笑话我,我也不在乎,谁让咱们是姐妹儿呢?我经常想,一定是老天爷开眼,把个段颖慧送到我跟前了。要是没有你颖慧的开导,我王玉容一辈子也只能任老爷们儿欺负。”说着,玉容的眼圈红了,她真是很激动,这番话大概老早就想说了。
颖慧也激动了,她听出玉容的话是发自内心。“玉容,你就别说了,我答应你,如果我有了一个人,就一定要实现你的愿望。”
玉容使劲捏捏颖慧的手,“就是亲姐妹也没咱们这缘分,我就是死了,也要认你个妹子,你要信我。”
颖慧说:“我信,我怎么不信。我告诉你,我昨天见的那个同学就是在网上遇到的,他对我挺有意思的。”然后两个人站在颖慧的店门外边,颖慧大致讲了讲见面时的一些细节。
玉容说:“好啦!好啦!我可算是等到妹子找到野汉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