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





  风儿下楼的样子比刚才强了许多。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下着。脸上渗出汗水,她咬着嘴唇,两条大腿迈的愈来愈好。
  “竭一会吧。”周朴实双手抱着风儿的腰说。
  “我想让你背我。”风儿娇气地说。
  周朴实转过身子把风儿两手放在脖子上在把她背起的时候,风儿又娇柔地说:“不要背嘛,我要自己下。”
  周朴实无奈地又把她放下说:“好玩呀。”
  “当然好玩,我想体会一下你背我时的感觉,以后你就不会再背我了。”风儿神秘地笑着说。
  风儿走下这六层楼梯如同翻越了一座大山,当她走出门洞时浑身已是大汗淋漓了。
  周朴实为她擦拭了脸上的汗水。说:“可以竭一会了吧。”
  她抓着他的双手笑了,可是她发现过往的邻居和周朴实打招呼的时候眼睛却在看着她。便说:“咱们还是快走吧,这的熟人太多,让人看的怪不好意思的。”
  周朴实搀着她的胳膊走上马路,走到被太阳照射的地方时,风儿忍不住地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急忙用手为她遮住阳光。这时她又看见有过人和周朴实打招呼时的目光在看她,她便拿掉他为她遮阳光的手。说:“为什么他们老看我呀。”
  “看你漂亮吗。”周朴实说。
  “你气死我了,我不想让人看。”风儿说。
  “那我可管不了别人看你,除非你走快点。”周朴实说。
  “往那走呀。”风儿说。
  “当然是去商场,我要为你打扮打扮。”周朴实说。
  风儿在商场试穿了各种款式的衣服,这对她来说是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她试穿每一件衣服照着镜子的时候都笑的是那么的甜蜜,那么的幸福。她真是漂亮极了,至少站在一旁的周朴实是这样认为的。
  周朴实又带她下了馆子。他们坐在临窗的位置上,风儿吃饭的时候不住地看着别人吃饭,看着窗外的行人。在她的眼神中不断地流露出兴奋和幸福的光芒。
  回到家里。风儿迫不及待地要洗澡,要换上新买来的衣裳。可让周朴实为难的是她一定要他给她洗。他说:“你自己洗吧。”
  “我不吗,要你给我洗。”风儿坚持地拉着他的手说。
  “傻丫头,这么大的姑娘不知道害羞。”周朴实说。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再是一个丫头了。”风儿羞愧地低下头说。
  “其实我昨晚没有要你,你还是你。”周朴实抚摸着她的脸颊说。
  “那怎样才算要我了呢?”风儿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跟你说。”周朴实为难地低下头。
  “你为什么不要我?”风儿说。
  “我本想要你的,可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风儿了。你的腿好了,你可以飞了,从一个丑小鸭变成了一只美丽的凤凰。我不适合你。”周朴实说。
  “可我的心早就属于你的了呀!”风儿含着泪水说。
  “我不想让你后悔,你就要走上社会开始你的人生。等到你见识多了,成熟了以后,你会为属于我而后悔的。那样不是太残酷了吗?那时我又会为我现在没有给你机会而内疚。”周朴实为她擦拭着眼泪,一词一句地说。
  “你爱我吗?”风儿说。
  “我昨天晚上和你说过,我一直是在爱一个小妹妹那样的爱着你。”周朴实说。
  风儿哭泣着离开他,推开阳台的门回到自己的家里。
  他紧跟在她身后走上阳台,看见她进了自己家门以后便把门关上。他双手扶在她家的门框上低头沉默了许久许久不忍心离去。
  周朴实和老刘按照王文进的意思回到汉水后在家休息一天再去上班。
  这天他们到办公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科长张文革汇报。周朴实简略地汇报完在贡昌取得有关郑重成盗窃并销赃床单和电视的情况以后,重点讲述了王文进和田福林与郑重成的关系问题。
  张文革听完汇报后说:“他妈的巴子的,王文进这小子唬弄的老子们还要老子们唬弄检察院。”他说话的语气慢条斯理地“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罗处长的关系户,不能不买账。”
  周朴实沉默了一会,想等张文革把话说的更具体一些,但张文革坐在那里在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说:“收来的赃款、赃物怎能么办?”
  “按老规矩办。”张文革说。
  周朴实坐在那里等待了一会,他还是想听到张文革把话说的具体一点。张文革看他坐在那不走,便说:“你抓紧时间把手上的两个案子在过年以前起诉出去。”他听了这话等于没听,因为手上这两个案子起诉出去就在一、两天的时间可以完成。问题是从贡昌提取回来的证据材料入不入卷,不放入卷宗里的话,这材料应该存放在那里。根据张文革刚才话中“不能不买账”的意思,这些材料不要放入卷宗,不要认定郑重成一伙盗窃床单和电视机这两起案件,也就是说要他隐瞒证据。如果他把这两起案件认定的话,他非常清楚他今后在这个单位很难做人。他目前没得选择,只有抱着侥幸隐瞒证据,按着他们的意图去做。他知道这件事一但事发后的后果是极为严重的,轻者说是违纪,重者说是违法犯罪。他希望万一事发后组织领导能包含一些责任。因此,他在等待张文革把意见说的明确一点,说的具体一点。
  “你还不去抓紧结案?”张文革终于又说话了。这明等于告诉他“你可以走了。”
  他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伏在办公室桌上做出他惟一能够做出的选择:写出起诉意见书以后,把隐瞒下来的材料和赃款赃物一并移交给内勤。可内勤也不是傻瓜,他只办理了赃款赃物移交手续,坚决不受理“材料”的移交。他无可奈何地把隐瞒下来的材料压在自己的办公桌底,再把《李克明、林秋妹故意杀人案》和《张长岗、肖志清、武进、郑重成特大盗窃团伙案》一并移交到检察院起诉科。
  他从检察院出来以后去了菜市场。买了二十斤灌香肠用的猪后座,三十斤腌制腊肉用的五花肉,十斤牛肉,两条十斤重的草鱼和香菇、木尔等。他满头大汗的把这些东西弄回家时不见风儿的身影感到万分失落。他走到阳台风儿家的门口,伸出欲敲门的手在空中又停住了,他转身回到厨房忙碌起来。先把牛肉卤在锅里,把五花肉腌制在盆里,把草鱼杀完腌制好,再把猪后座剃了皮开始咚、咚、咚地剁着。当牛肉卤好的时候,他已经把猪后座剁成了肉沫,扮好调料放在盆里后才开始做饭。
  他把做好的饭菜端在饭桌上时,风儿红肿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木然地站在桌旁说:“我正准备去叫你吃饭。”
  风儿悄然地坐下来自顾吃饭。
  他也坐下来吃着饭,他们谁也没有讲话。
  吃完饭后,风儿捡了碗筷去洗,他把那剁好了的猪后坐端到客厅里灌起香肠来。
  风儿洗完碗后在沙发上无聊地坐着,看着他灌香肠那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地说:“可惜你不做我的老公。”周朴实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她用手背顶着下巴,有气无力地说:“你是怕我像亚莉姐姐那样再一次的离开你,是吗?”周朴实没有理会她,她站起来毫无生趣地回到自己的家里。
  深夜。周朴实在睡梦中蒙胧地到电视播放的节目,他睁开眼看见风儿在客厅看电视。便起身坐在床上抽了一支香烟又躺下去睡,但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在被窝里糊乱想着,似梦非梦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再向客厅看去,风儿早已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悄悄地爬起来走到沙发前想把风儿抱到床上来,但风儿并没有睡着,她自己坐起来关上电视机回到了自己家里。
  第二天晚上。周朴实下班回来做了许多许多的菜,在风儿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厨房忙碌着。他把菜全部做好摆到饭桌上后取来一瓶酒打开说:“今天你可要喝两杯呀。”
  “啥事让你心情这么好?”风儿坐下说。
  “没啥事,今天是年三十,咱们俩喝个团年酒。”周朴实斟上酒说。
  “你喝吧,我没那个心情。”风儿说。
  “这是个礼节,又是年三十,干一杯。”周朴实举着手里的酒杯去碰了一下风儿面前的酒杯,风儿无奈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为风儿夹了菜说“吃完饭洗个澡,把买来的新衣服换上,我带你去人民广场看烟火。”
  风儿这时的脸色略微好了一些,她吃了一会饭后说:“那我要把买新衣服的钱还给你。”
  “抓紧洗澡换上衣服吧。”周朴实说。
  风儿看了看摆放在沙发上的新衣服说:“我吃饱了。”说完进了卫生间。
  周朴实拿起沙发上叠好了的内衣跟进卫生间递给她说:“水都烧好了,我等你。”便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机看节目。他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她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他帮她换上新衣服,她照着镜子显的兴奋起来。他说:“漂亮,真漂亮。”
  她不好意思地说:“走吧。”
  他打开房门说:“请,公主。”
  他们走到人民广场时,那里已是人山人海,天空弥漫着五彩宾飞的烟火。风儿的脸被那闪烁在空中的星火映的满面红光。
  他们走近了以后,风儿被那一阵阵的炮声震的不得不用手抚住双耳。他看着她紧皱着双宇抬起睫毛望天空的样子忍不住地搂住她的腰,她敏感地闭上眼睛说:“那有哥哥搂妹妹腰的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放在她的眼前,她等了好一会没有感到他有反映,便睁开眼睛。她看到他拿着一枚金黄色的戒指放在自己的眼前,惊诧地望着他。他一字一句地说:“风儿,我周朴实现在正式向你求婚。”
  她猛烈地蹦了起来抱住他的脖子,他拿下她的一支小手,把戒指轻轻地带在她的无名指上。
  第八章 监所雄风
  一九九三年阴历正月初五。
  预审科每天晚上必须安排一名值班人员负责监督监所的安全工作。
  今天轮到周朴实值班。值班规定值班人员在夜间必须到监所进行不少于两次的巡视。
  监所的四周盖着六米多高的院墙,院墙的上沿设置着一点五米高的电网,院墙的中央横着一幢平顶红房。周朴实按照他以往的习惯选择在二十时巡视第一次,凌晨二时巡视第二次。
  二十时许。
  周朴实敲响监所院墙南侧朝着预审科小三层楼房院落的大铁门,一个看守打开铁门上的一个小窗口向外看了看后打开大铁门左下侧的小铁门放他进去。平顶红房中央的大木门正对着铁门,走进木门后横着一条四米宽的通道走廊。走廊的两侧各并排着十六个监舍,每个监舍的门都是用铁板制成的。木门的对面是一个窄小的楼道,上了楼道便是围绕监舍窗口巡视用的甬道。站在这甬道上可以临近每个监舍的窗口,从窗口上俯视下去能观察到监舍的任何角落,但除了那间只有在放风时才被打开的洗漱间。
  监舍是按一号、二号、三号数字排列的,每个监舍里都选出一名号长,因此,人们习惯于称呼监舍为号子。当周朴实临近号子的窗口时,号长就会像军人一样喊着口令:“起立!”于是号子里关押的五名人犯同时站起来齐声高呼:“报告干部!一号人犯正在休息,请干部指示!”
  周朴实大致地看了看每个人犯的表情后说:“坐下吧。”
  人犯们再次齐声高呼:“谢谢干部!”
  周朴实当过军人,但没做过司令员。他临近每一个号子的窗口时都俨然一幅司令员的举止和仪表,或军长、师长和团长。但营长和连长不行,这一级的军衔享受不了阅兵式的资格。
  一位看守员巡岗走来,他立马放下背在身后的双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他。看守跟他很熟,笑着说:“还抽你的烟?”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看守的话,为看守点燃香烟后继续走到下一个号子的窗口。号长站起来喊道:“起立!”
  五名人犯全部站起来齐声高呼:“报告干部!二号人犯在休息。请干部指示!”
  在他打量着每一名人犯的面孔时,站在一旁的看守走开继续他的巡岗。他才重新背上双手,重新恢复军长官的姿态说:“坐下吧。”
  五名人犯又齐声高呼:“谢谢干部!”
  他正要离开窗口时,一名人犯说道:“周干部,我的案子怎么样了?”
  他重新临近窗前定睛看着那人犯,说:“你是谁?”
  “我叫张长岗,不是你在办我的案子吗?”人犯说。
  “你们剃的清一色光头,你不说我还没认出来呢。”周朴实说。
  “我的案子进检了没?”张长岗说。
  “进了。”周朴实说。
  “你给我认定了多大价值?”张长岗说。
  “检察院提审你时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