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凶恶






这个少年天才,于他已成鸡肋,杀便杀了,事后自可求证!

苏明海却说话更在刘鸣桐之前,他见管天旭一言出口,立时借题发挥。手中拿了一物,在蒸锅上当当当敲了三下。眉毛一挑,吊儿郎当地对管天旭道:

“我自与你家大人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嘛!”

声音极大,竟在屋中激起了阵阵回声。手指一动,就将手中物件朝着管天旭扔去。他这一句出口,却是和前面平和恭顺的态度迥然不同,座中诸位皆是一愣。

这一扔也无什么劲道,管天旭身形微微一动,就已让了开去,当啷一响,落在门边的一个案几之前。众人看时,竟是一根白森森、血淋淋的肋骨!也不知苏明海在这霎那之间,从哪个人身上掏挖了出来。

管天旭勃然大怒,将大剑高举,全身筋骨分张,劲气四溢,气势不断攀升。大喝一声:

“夜斩天龙!”

就欲一剑斩将下来。

刘鸣桐成就准魔师已经七八年,只要领会到特有的技能,就可以成为真正的魔师。但或许是天资不够,或许是成为准魔师后就耽于安乐,更或许是他机缘未到。这特有的技能无论他如何苦练,一直领会不得。但这七八年间,他也琢磨出了一些武技,可以完全发挥出高阶战士的真力特性,已开始追求真力运行的技巧,脱出了武技讲究招式运用的藩篱。这一式“夜斩天龙”,正是其中的一招。

管天旭平时与黑衣众对手,每一出招,便是大喝一声招式名称,那黑衣众就要用相应的招数来将之破去。

此时欲要攻击苏明海,也是本能出口大喊。他已算定人家正跪坐于席上,不能发力招架。嘴角露出狞笑,心中已在想象这十六郎瘦小的身材被斩成两半的样子。

苏明海一言即落,一跃而起,右足在案几上一点,左脚又踩在侍候的美貌侍女脂粉薄施的白嫩脸上。右足再跨,到了管天旭面前,这绣花枕头的那一个“夜”字,才方始出口。

“斩!”

管天旭“斩”字出口,苏明海右手之上已莫名其妙多出一把大号三角刮刀来,噗噗噗,在管天旭胸腹之间扎了三下。

“噗”,这是刺入的声音。

“啵”,这是拔刀的声音。

苏明海十四岁时,就曾经在一个被杰斯洛踢翻的大汉身上连扎了十八刀。边扎边心跳欲停,全身颤抖,然而脑子却越扎越清明。事后足足有二三刻钟,全身肌肉都会不受控制般的跳个不停。

为什么几乎所有用匕首杀人的家伙,都会身不由己地在对方刺上十几数十刀?

他是过来人,知道这不是恐惧,更不是恶心。

这是刺激!这是兴奋!这是欲罢不能!

“嘭、嘭、嘭、嘭、嘭……”

苏明海的心,跳得愈来愈快,简直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一般。

而他的念头却愈来愈平静,平静到一只蚊子落下都能看到湖面上漾开的波纹。

刀子刺入时,如扎破皮球般的穿透感;刀子拔出时,肌肉咬紧的吸入感。

这种如同……

将男人的丑陋凶器……

刺破十五六岁少女身体般的激奋!

让苏明海这一刻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全身上下,就如吸食了许多大、麻一般,说不出的甘畅淋漓、痛快舒坦!

“天!”

苏明海的凶器已从管天旭的胸腹转到了腰肋。

“噗、噗、噗、噗。”

刀子越刺越快,又是四刀透肉扎入。

——他的神经愈来愈绷紧,如同飞舞在狂风中的游丝。

——他的肌肉反应越来越灵敏,全身血液都几乎要爆炸而出。

苏明海强忍着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每一处毛孔不由自主跳动的感觉,将管天旭推开,斜向跨出,一步之间,就到了门口。

“龙——”

管天旭这一字却是在地上说的……

他心肺腰肾皆被人刺成了蜂窝,鲜血激出,咝咝嗤嗤之声久久不绝,打得地上都起了灰尘。喉咙中也有血液涌上,汩汩直响,这一个“龙”字,说了一半,就已说不出口。

苏明海忽而满脸笑容,忽而桀骜不驯,忽而又扔出一根血淋淋的肋骨,座中各位高手一时都被惊得懵了。到了这时才挨了马蜂一般全数跳起,向门口望去,无奈就在这一字之间,苏明海早已翻出院墙,鸿飞沓冥了。

但原先苏明海上首的汲星飞,刚刚才捏碎了几案一角,这时却又是“哗啦”一响,将面前长案震成两截,案上杯盘俱滑在了地上。

原来刚才苏明海霎乎之间,五指成凿,凿在了他软肋之上!

这软肋只有一端固定在人的椎骨,外裹的皮肉又薄。被苏明海捏在手中轻轻一拉,就破开体表,拿去当当当敲了蒸锅。

但刚才形势变幻,几令人目不暇接,就是呼吸一下也是没有。这汲星飞却连给人取了肋骨,都还全然不知。此刻发力跳起,才知自己全身元力流失,不由得软倒在地上。

他这时胸腔开了这么一个大口子,外间空气流入,里面的负压变成了正压,将肺脏缩成了一团,再也不能呼吸换气。眼泪鼻涕一齐憋出,只能在满地的汤水菜肴之间“咯咯”挣命。

古承把苏明海当作可以拉拢的后辈天才人物,欢天喜地地带将回来,却不想拉来了这么一个煞星,可谓是羞怒交加。向刘鸣桐一拱手:

“大人,待我追将上去,将这小贼碎尸万段”!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刘鸣桐他刚才神色不动,轻轻松松说出“杀了”两字,当真是意态潇洒,颇有大人物的气度。不想这小贼就是在他开口之前,就露出了桀骜之相,竟然让他这一番说话,全然没有显出意料中的效果来,可谓是大大削了他的面子。

作为上位者,内侄死了就死了,队长死了也是无妨,但这权威一旦动摇……这位伯爵大人也是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古承大步出了屋门,他坐骑就在院中,立时翻身上马。也不待人服侍,将马一圈,就提过了靠在旁边的丈八马槊,吆喝一声,策马前行。手腕一震,挥动马槊,烟尘斗乱之中,将院门屋顶轰然挑出了丈许开外!

那马也似感受到了主人愤怒的情绪,仰脖烈嘶,四蹄滚动,狂奔而出。

这附近已是旷野,那苏小贼单靠人身体力,如何能与这等骑士中也极难得的烈马相较?古承此刻是怒火中烧,在这片平坦之处,不要说这小贼不过七级,身形又是单薄,并没有多少力道。就是刘鸣桐这等高手,他也有十足把握,人借马势,将之击杀于槊下!

刘鸣桐听得古承马蹄声渐渐远去,也将心境平复下来。旁边加文。科兹莫面容坚毅,双眼中精光闪烁,走上前道:

“主公,古承一人怕是不能阻截,待我带人前去,一同杀之。”

他年纪甚大,如今已有四十来岁,又久历生死,跟随刘鸣桐已有一十二年,刚才情绪上也未受直接的刺激。因此反而比刘鸣桐要平静的快上一线。

二十、小鸡快跑

加文作为久随伯爵的亲信,上前欲要亲自带人接应。刘鸣桐却没有理他,而是点了黑衣众内一人:“宗固!”

“小人在!”

内中一人上前一步,大声搭话。如今汲星飞虽还未死,但躺在地上青筋暴露,面色涨得通红,眼见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这宗固外号“猴子”,身形并不高大,却是两腿极长,双手也过大腿中点,手掌宽大,五指颀长有力,虎口之上俱是老茧,应该是用刀的好手。他是黑衣众两位队长之一,但一想到汲星飞眼看就要死在他的面前,自己马上就要放了单飞,神色之间却是有些恍惚。

刘鸣桐没有看他神情,立马下令:“你去挑选黑衣众十人,从后赶上,配合古承大人击杀苏十六。”

顿了一顿,不知怎么的就是有些不放心,又开口叮嘱道:

“要死不要活,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务须击杀这小贼。完事之后,到桃溪郡会合江伯禽大人,等候我带领揽苍山人马过来。此事份为绝密,事后绝不可多言。”

“诺!”

宗固答应之后,在座中将未在落乌镇受伤的六人尽数带上,到外面又点了四个精悍少年,出门上马而去。

“伯禽。”

“大人,属下在此。”

江伯禽这圆眼汉子也是跨步走出。

“伯禽,你久历江湖,经验丰富。你先带着这受伤的两个年轻人在桃溪郡留下来,我再给你配二个好的,这些侍女也尽数留下。你帮我做好接应,在桃溪郡也要想办法敷衍过去。宗固带出去的人中,有受伤的,也要靠你照顾。我此去快则十日,慢则十三日,必然带了大队人马赶回,到时会合后就出发屠尽太阳城。这段时间前后百数十人的手尾,在场面上都要有个遮掩。万一有什么意外,你可有临机决断之权。”

这些少女虽不会用长刀大剑,但也都有武艺在身,不在普通战士之下,其中两人更是四级战士。十四五人中,倒有八九个曾经杀过人。若是留下来作为接应,事急时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江伯禽也渐渐想明白,这恐怕是苏令南一案发了,心中不免有些火热。但他老于江湖,自身又只得六级,对这等事并不多问。肃然回道:

“大人放心,我必竭尽心力,把这些事情做得干净,不会拖了大人后脚。”转身就待出去。刘鸣桐却道:

“伯禽、加文,你两个先留一留,其他的人,你们先出去准备起来。今日之事,不可私下言语,有违令者,斩!”

堂中剩下的就是两个受伤的少年和十来个侍女,这些人齐声应诺,转眼间就全数退出门外。

这两个少年都是四五级的中阶战士,年纪又轻,恢复能力惊人,这等普通的伤势,行动之间也是无碍,不过三五日就能复原。到时就能给江伯禽再添一些战力。

江伯禽、加文二人都在一旁垂手站立。刘鸣桐寻思片刻,对着这两人低声道:“伯禽、加文,你们可知六年前温迪得商业联盟的那一件大事?”

加文眼神一亮,道:“大人,你是说……苏令南、杰斯洛盗取叠浪丹一事?”

刘鸣桐嘿嘿一笑道:“不错,十之八九,这苏氏一族,就隐居在这太阳城。”

“大人,这一千三百金岂不就等于落在我们手中,到时我们揽苍山可就能发展不少啊。”江伯禽也是眼中火热,立时搭话回道。

刘鸣桐轻声一叹:“先不要想得这么远,就算做成了这事,也要能从温迪得联盟拿得回这笔钱才成。”

一想到就算成功,还要从万里之遥的温迪得联盟运回这么一笔钱财,这一路还不知有多少明明暗暗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江伯禽也不免有些退缩。呐呐地道:

“大人乃是魔师身份,想必还不会有人来冒这个风险吧。”

“隔了这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只要做的干净,谁还把我一个准魔师放在眼里。”眼中精光一闪,将右手驻着下巴,刘鸣桐复又开口道:

“若是我,服了一颗叠浪丹不得突破,定会再苦修数年,把基础都一一夯实了,才敢再次服用……”

加文立时接着道:“他们当时可是得了三颗叠浪丹,也就是说,现在手中最少也还有一颗。”

“两颗也说不定,要知道,杰斯洛当年就已经是七级高手,苏令南总得留上一颗给这奇女子的。唉……这苏令南祖上也不知做了什么好事,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福气。加文你也到八级很久了,若是这叠浪丹到手,你服上一颗,突破成功,那我们前往温迪得联盟就有把握了。”

本来眼见苏家就是灭门之祸,说起来苏令南娶了杰斯洛反成了祸害。但这三人说起杰斯洛这个女子,倒都留着一份敬重之心,不敢也不愿稍有亵渎之心。

加文跟随刘鸣桐十二年,从这位伯爵还是七级人物起,两人就是上下级,更是战场上的生死之交。刘鸣桐落脚揽苍山不久,加文就突破了七级瓶颈,晋升高阶战士。但他还是不肯离开刘鸣桐,反而将自己家人迁来,尽数生活到揽苍山旗下。刘鸣桐也待他极为亲厚,专门拨出了一个寨子,让加文自立门户,成就了一番家业。两人之间恩若兄弟,刘鸣桐也没有真的就把加文当属下使用。要说得到了叠浪丹,刘鸣桐还真愿意给加文服用。即使突破成功了,加文也是揽苍山的人,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会怎么变化。

“好了,这事就说到这儿,加文和我带剩下的三个黑衣众一齐回去,尽快带了人手回来。这一路还不能带上双马,怕给别人看出端倪。伯禽,你留在这儿要十来天,这事又要做的隐秘,可要让你这个老江湖受累了。不然即使我们得了苏令南、杰斯洛的脑袋,怕也送不到温迪得联盟啊……”

别看刘鸣桐是准魔师身份,但一旦被人得知消息,路上抢了人头去——人家当地人,路道众多。虽说在拿钱时难免掩饰不住身份,可得了赏金之后,再换个五六道手。刘鸣桐一个外地人,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出来。而刘鸣桐这一路去就难了,风声稍露,人头送去要抢;即使做的隐秘了,赏钱拿回来还是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