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凶恶
苏明海闻言,倒也暗暗佩服他的铁腕手段。这石柱关一共只得一万四五居民,又有驻兵一万,这人倒也狠得下心,一杀竟杀掉了差不多二十分之一的人口!
赵弘之眉头颦起,叹了一口气道:
“谢郡守一心奉公,行事以职责为先,又何罪之有。”言罢偷偷看了苏明海一眼。
他虽然老实,但久居上位,这千儿八百条人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数字而已。但谢朋策乃是他父亲爱将,故而此时更多担心的反而是苏明海的态度。
苏明海见赵弘之眼光看来,也索性放开肚量,哈哈笑道:
“谢大人忠于职守,在下也是佩服得紧。况且我不过一卑鄙野民,虽有些武艺,也不过出门历练未久,谢大人此前连我名字也是未识,又谈何得罪二字?”
两人这般说话,那自然是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允了他绑谢广到此的小心思。
谢朋策心中一喜,他本是打着万一赵、苏二人不肯罢休,便也只有舍去儿子一条性命的打算。如今总算大愿得遂,不由得起了诚惶诚恐之感,但他久经大事,心思稳定。见两人这般说话,立时接口道:
“犬子担任的是巡检治安之职,竟然被这许多人混了进来,惊动了两位,真是罪该万死!我今天将他带了过来,向三公子和苏先生赔罪,是打是杀,任由二位做主。”
转头对谢广厉声道:“逆子!还不快向三公子和苏先生赔罪!”
这谢广倒是个正义分子,知道了谢朋策为求得面前这两位原谅,杀了这许多领民,竟然老少俱不放过,脸上不由得露出悲愤之色。
不过人这个东西,从来不会责怪自己的错误,只会想尽办法,从其他地方、乃至其他人身上寻找原因。
谢广也不例外,苏明海被刺时领民死亡,刘鸣桐找不到,他就要怪责到苏明海头上去;如今老父为保下他的性命杀人,他也不考虑自己的原因,更不去反省谢朋策的手段如何。只想着若不是苏明海,这些领民根本就不会有事。眼中不由得露出恶毒的神色来,狠狠地盯了苏明海一眼,显然是将苏明海恨到了骨子里去!
口中嚅嚅嗫嗫,已想开口道歉,但脸上不甘之色,却是溢于言表。
苏明海倒还没什么魔师脸面不能受损的概念,对自己用尽手段,如今强势从狱中闯了出来,还颇有些自豪。因此,看见谢广眼神中许多恨意,反而没什么感觉。
谢朋策、赵弘之见了谢广神色,却俱是一惊。
赵弘之虽然心性良善,但见谢广满面刻毒,他久在上位,心中惊道:“都说谢广忠厚刚毅,爱护领民,怎么这人心性怎么如此凉薄?我们都已暗示了不会追究,他竟而还起了反逆之心?”
谢朋策惊的却是:“本以为这儿子少年天才,做事又有原则。以后可以光大门楣,想不到竟是个祸根!到了这等时候,还不识大体!罢了罢了……儿子死了可以再生,生不了可以过继,门户没了可是祖祖辈辈的功勋都化为乌有……他即不想活,我就让他死罢!”
竟不待谢广开口,立时接口道:
“三公子,谢广昨日与贼奋战,不幸身死,可怜老夫就这么个有点出息的儿子,还请三公子在公爵面前,给他求个烈士的名分。老夫……呜呜呜……感激不尽……”
说到一半,竟是痛哭出声。
哭了几声,又到苏明海面前躬身谢道:
“苏先生武艺高强,老夫恳请先生出手,让广儿走得安稳一些……”
苏明海心中奇怪,他许多观念还留在后世,老实说还真搞不懂面前这老头的许多苦心孤诣,还以为谢朋策在说反话。暗暗将神识放出,谢朋策距离得又近,感应之下,连对方的心跳呼吸、毛孔肌肉伸缩都能得知。却是发现谢朋策还真的是感激恳求的心态居多。不过他毕竟久经风浪,心性成熟,又有一笔白来的经验好拿,也就道了声:
“也好!”
随手捏了个果子,屈指一弹,打在了谢广发际之中。
那谢广听了谢朋策说话,也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脸色立时变得一片青白,宛如死人一般,嘴角嚅动了几下,终是垂下头去,不再说话。苏明海一个果子扔出,内中蕴含了几分真力,隔了头发传入,在谢广脑中转了个圈,片刻间炸糊了他的脑干中枢。
谢广只觉眼前一黑,全身再无知觉,立时一头歪倒在地,倒还真的连一丝疼痛都未觉得,死得安详之极,脸上甚至还透出一抹愉悦的笑容来。
那谢朋策见儿子去的安稳,心中虽是悲痛,却还是向着苏明海千恩万谢,数番之后,还不肯罢休,又对苏明海道:
“苏先生忠厚仁义,老夫铭感于心。以后先生但凡有事,只要一纸书来,或教人带个只言片语,老夫必竭尽心力,甘为先生走马!”
赵弘之也全不以前面躺了一具尸体为意,笑着对苏明海道:
“谢郡守真心诚意,苏兄弟若有什么要做的,何不吩咐谢郡守做来?”
苏明海收了45点经验入手,心中也是极为舒坦,却还真的想起了一事要有求于人,问谢朋策道:
“不知谢郡守在石柱关镇守了几年了?”
谢朋策答道:
“老夫蒙公爵大人器重,在这里已经虚虚过了一十五个年头了,苏先生但有事,只管吩咐就好。”
“我还真有一件事情,只是有些麻烦碍难,要请谢郡守为我慢慢查找。”
五十二、黄衫儿会绣花否?
赵弘之、谢朋策侧耳细听。苏明海斟酌了一下词句,道:
“其实……我不是凤翔行省水口郡人!”
赵弘之一惊道:“你不是……”
“我不是!我只是个孤儿,从小在福格森林中被狼群养大。”
赵弘之、谢朋策闻言都有些不敢相信:狼孩虎子,虽然自古都有传说,但他们却是从未亲身证实过。
“我那时浑浑噩噩,也不会说话,只会跟着老狼仰天啸月,肚子饿了就扑食些猎物茹毛饮血地生吃。这般一直到了十一二岁,才被师父收养,读书练武,知道了人兽之间的区别。”
苏明海赫然一笑,对赵弘之道:“我实在是厌恶了简陋的食物,所以平时才会对饮食这般讲究,这一点,赵兄自是深知了。”
赵弘之恍然大悟,这才了解苏明海这般嗜好美食的缘故。他却不知连这一套说辞,也是苏明海随口编出来骗人的。
“后来我进入高阶,师父觉得再单独教导,也不能让我有什么提高了,这才飘然远去,放了我出门历练。”
能将一个武者不经历练,单靠师徒传授提高到高阶战士的地步,至少也是经验老到的魔师级人物。苏明海这一句说出,自然隐隐又自抬了一番身价,背景又雄厚了三分。
“我突破魔师之后,神识大开,对小时记忆才有些印象:却是记得当时正是在一片谷地中,家人似乎是行商的,路遇盗匪袭杀,我则被贼人扔在一旁,昏死了过去,才侥幸逃过了一劫,醒来就已在狼窝之中……不过当时我应该不过二三岁,却是连家人相貌如何,都已经全然记不清了。”
“这揽苍山一带,就在福格森林旁边,又是通往温迪得联邦的要地。我所生活的山林和此地从直线上来看,不过五六百里,我仔细考虑了当时的事发地点,觉得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在这一块范围。”
揽苍山区域,其西即为福格森林余脉,从西南向东北,一直延伸到石柱关才被叫做鹅山。如果从地图上看,苏明海等于从太阳城往东北,然后往东至永平,再往南到石柱关,而出了石柱关后,却又要沿着雾江向西南而去,差不多要经过太阳城东南四五百里的地方经过。无非这一段路人迹不通,只能这么远远地绕上这一千五百余里路程而已。
谢朋策已知苏明海所求之事,在一旁听得愈加专心。苏明海果然接着道:
“谢大人,你既然在此经营了十五六年,当时的过往商人,我虽然没想着有什么案卷留存,但或者还有知情的当事人在,因此想央你帮我查上一查。只是此事过了这么多年,多半已经茫无头绪,若真没什么结果也就罢了,我只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却是要大人费些心力了。”
谢朋策却道:“此事不难,沮桦兰斯虽然是敌国,但这一路关系巨大的商业利益,因此石柱关和新碧关,对于往来商人的劫案凶杀,还是互通有无。故此无论是从沮桦往兰斯,还是自兰斯来沮桦,每半年都有人员校对,况且大凡劫案,也都有着案底在的,若此事真发生在这里,肯定能够查到。”
苏明海说这些,无非是冠冕堂皇的得个正规的身份。石柱关作为边关重镇,留有过往人员的宗卷,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况且即使没有合适的案卷,他要的就是这个身份,在这等占据了主动的前提下,也不怕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相信谢朋策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自然能理解自家的意思。
这两人说得清淡,反而是赵弘之大为紧张,连忙吩咐谢朋策务必要仔细查明。
谢朋策命手下进来,拖出了谢广尸身,方才告辞下去寻找苏明海的身份。赵弘之这几日一直没睡好,苏明海身体也有些疲乏,就进了里面略略休息了半晌,到了天近午时,方才出来。
在堂前转了两圈,就见赵弘之和秦音一齐走来,林竹琴也在后面跟着。却原来不过差了一日,这美少女也带了她六婶和两个丫头赶到了。嘎嘎笑道:“十六郎若不怕揽苍山的人再来下毒,何不与我出去找个好吃的所在,好好享受上一顿!”
苏明海这几日在牢房里自己只能热了干粮来吃,早就觉得口中差不多要淡出鸟来。他如今已状态甚佳,便真有毒也是不怕,立时食指大动,流着口水道:“你们几位若不怕被我连累,那就一齐出去呗。”
几人你拉我扯,到了街上。秦音道:
“石柱关要数吃食,接天楼当为一绝,里面味道如何且不去管它,单它楼高七层,可俯看虹桥卧波,白帆点点,城周方圆十数里,皆历历如在目前,便值得一去。”
苏明海那两天在这石柱关,也久闻这接天楼的名声。这楼在石柱关南,枕雾江而建,进了城门就能看到,颇有些他前世黄鹤楼的风范。见诸人这般吵闹,也就由了他们,随着上了接天楼的五层——这上面两层,乃是军用,常年有兵士驻守,用以观察周围环境,却是上不去了。
楼内四面墙壁,上面提满了名人诗句。想看风景,还得走到外面的楼台上去。这石柱关的民居高不过两层,出去粗略一望,还真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这等景观,苏明海前世看的多了,也不以为奇,随便望了一望,便回到屋里钻研菜谱去也。
他看风景没什么兴趣,点菜却着实有些劲头,等众人回来,早将接天楼的有名菜式点了个遍。秦音回来一看佩服万分,这菜点得,冷热相宜,数量刚好让众人大快朵颐,吃得饱饱。偏生还将接天楼有特色的几个菜式都囊括其中,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十六郎,果然此中高手也!”
苏明海呵呵笑道:“不敢不敢,即来了,总要把好吃的都尝上一尝才肯罢休的。”竟是大言不惭,生生受了秦音这一声恭维。
赵弘之兴致还没到了这里,拉了苏明海道:
“这接天楼可有着五百余年历史了,十六郎,你看这壁上就是当年温迪得帝国完颜亮国主的题字。这完颜亮极喜我们黄金一族的文化,身体力行之下,对于当年的白银、青铜二族的文明开化,可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八百年前,黄金一族南渡,只将黄泉河以南作为自己家族的后花园,并无立国的打算。结果过了二百年,反而是当地的鬼族先建立了国家,疆域最大时包括了现在的兰斯帝国、天风王国和温迪得商业联盟,连此地的石柱关也在其内。黄金一族着实在他们手下吃了大亏。
这完颜亮乃是当时的温迪得帝国第三任皇帝,自幼聪敏好学,对黄金一族的文化功底甚深,他雅歌儒服,能诗善文,又喜欢和留居于温迪得帝国的南渡名士交往。品茶弈棋,谈古论今,倒也算得上是文武兼备之人。当时的第二任皇帝是他的哥哥,结果被完颜亮勾结禁卫,成功杀掉了自己的老哥,坐上了皇帝宝座。在位二十余年后,又被自己的侄儿废了帝位,死了还被戮尸泄恨,到头来连个坟墓都没留下。温迪得帝国再传一帝之后,就灭亡在当时的雄主赵克帮手里,完颜一族满门被屠。
苏明海起身走向赵弘之所指的墙壁,发现这篇题字保护得甚好,专门做了个木橱围了起来,面上用碧纱笼罩,倒也不碍有人观看。上面题的是一首《昭君怨。雪》:
“昨日樵村渔浦,今日琼川银渚。
山色卷帘看。老峰峦。
锦帐美人贪睡,不觉天孙剪水。
惊问是杨花,是芦花。”
(此地借当年金主完颜亮诗词一用,盗版盗版。)
他这人,本看不太起这些高鼻深目,文明全无的种族,就赵弘之的意读了一读,就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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