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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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蛋蛋呆了一呆,骂道:“狗鞑子倒快。”回头看见门框边上挂了一张弓,韩蛋蛋上前摘下,拉了一下,竟成满月。那三名大嫂也都试过,却无人能拉开,见韩蛋蛋力气这样大,不禁很是惊异,问道:“你要干什么?”

  韩蛋蛋道:“在这呆着干什么?我也要出去杀鞑子,给我一些箭来。”还没等人家给她,已从地上抓了一大把,夹在臂弯里。一名大嫂道:“肖兄弟不是说让我们都别动么?”韩蛋蛋笑道:“那是你肖兄弟,可不是我肖兄弟。”一名大嫂想要拦她,韩蛋蛋头一低,已从她腋下钻过,到了院外。

  但见大街上人人脚步匆匆,有人叫道:“排好队伍,排好队伍!”队伍便排了起来,有的多些,有的少些,队形也不很整齐。领头的便带着赶往北城门。韩蛋蛋跟着赶到,但见已集中了很多人,当中临时搭起的台子权当点兵所用,张大哥立在上面,身穿一套白布衣裤,外披粉红底玄绸面的披风,左手持剑,显得英姿飒爽。旁边是那个在衙堂里见过的中年文士,正大声喊着什么,可惜人群乱哄哄的,韩蛋蛋听不清楚。

  忽见张大哥左手高举着一柄七星宝剑,高声道:“兄弟姐妹们,父老乡亲们!”她这一声喊中气十足,声音十分清越,满场人人听得清楚,都静了下来。张大哥道:“前几日我们杀了嘉定城中的清狗,早知道清狗要来报复围攻。刚才我们接到消息,清狗已经来了,离城不过二十里。咱们怎么办?”

  人群中一个叫道:“跟他们拚了!”这一开头,说什么的都有,场中人人情绪激昂,高声叫喊,只是语调不齐,难以听清。后来有一片口号齐起来,喊道:“杀了鞑子,保我嘉定!”这口号声越来越大,跟着喊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全场都高声叫道:“杀了鞑子,保我嘉定!杀了鞑子,保我嘉定!”

  韩蛋蛋个子小,在人群之中动不动被人挡住,看不清台子上的张大哥,但听周围人声雷动,极是气壮,心里不禁热血沸腾,跟着高叫:“杀了鞑子,保我嘉定!”喊了两声,心道:“我家在江阴,算得上什么保我嘉定?不过,江阴也好,嘉定也好,都是要杀了鞑子。”想通此节,喊声更高,一边向前挤了两层,这一来,可将张大哥看得清清楚楚。

  张大哥随着众人的高呼声,左手剑反复举起。最后剑停在空中,双目中英光炯炯,众人皆静下。张大哥道:“常言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鞑子与我汉人的仇恨,好比虎狼残食我身体儿女,比杀父夺妻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下他们又来了,我们必要迎头痛击,方能让鞑狗知道厉害。”众人皆轰然称是。

  张大哥道:“可是若是我们各自为政,那就是一盘散沙,鞑狗虽然人少,也能打败我们。因此当敌之际,必要军令严格,令行禁止。这两日来我们分派好了编制,每十户为一邻,每十邻为一团,每十团为一旅,每十旅为一路。全城义军共是七路余三旅。各有路长、旅长、团长、邻长统领。仓促之际,分派定有粗陋之处,或是有勇能者未授以长官,或是无威信者做了统领。还是那句话,大敌当前,必要令出如山,不管服不服你的头领,也一定要听从他的号令,否则,清狗破我嘉定城,屠我父母儿女,那是必然之数。此等大节,父老乡亲们可明白么?”

  众人皆高声道:“明白!”

  张大哥道:“如此,请七位路长前来听令。”人群中从各处上来七人,其中有四人上午时在衙堂中与张大哥议事,韩蛋蛋曾见过,另有三人一个看样子是个铁匠,双手各握一柄铁锤,生得膀阔腰圆,肌肉虬结,好生威猛;一人是个四十多岁,是教书先生模样;另一人却是一名老婆婆,满头银发,皱巴巴的面皮,两只小脚走起来来犹如生风,手提一根镔铁棍,粗若茶盏,长近一丈,当真是威风凛凛。韩蛋蛋不禁暗叫:“好一位老婆婆!”

  七位路长走到台子前,躬前听令。张大哥一一分派各路职任,末了问道:“可有什么要说的?”七名路长均道:“谨遵张大哥命令,必当率本路奋勇杀敌!”张大哥点点头,大声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清狗这次来嘉定的只有八千人,我们十人杀一个清狗,定教他们不能活着离开嘉定城!”

  七位路长回到各路之中,将军令传下去。接着各旅长、团长、邻长层层将军令传下,一时全城各处均是传令之声。一名探哨到张大哥前低声禀报了什么,张大哥点点头,见分派既定,大声道:“清狗已将到城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清狗一路赶来,趁他们还未扎稳阵脚,咱们出城杀敌去!”一声令下,众人如浪头般涌出城去。

  韩蛋蛋夹在人群之中,此时便是想停下,也已不能,只好随着人群向前行进。她个子矮小,再看不到张大哥,耳中所闻,俱是“杀了鞑子,保我嘉定”的呼号之声,激得热血贲流,叫道:“发也不留,头也不留,杀了鞑子啊!”

  她所在的那名邻长听她喊得特别,看她一眼,觉得面生,追上两步,大声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小孩不要出城作战!”韩蛋蛋刚要停下步来,后面人一涌,又不由自主地跟着跑起来,回道:“那你怎么要出城作战?”那邻长浑没想到韩蛋蛋是说他也个小孩,说道:“团长吩咐过了,男人战死,妇女再上;妇女战死,老人孩子再上,现在还轮不到你,你快回去吧。”韩蛋蛋笑道:“有本事你送我回去!”那邻长略一张望,已知送她回去是万无可能,道:“罢了,你不要往敌营中冲就是了。你是谁家的孩子?”

  韩蛋蛋不答他话,手中紧握着弓箭,只觉得又是紧张又是好玩。忽听得前头人声大起,好似已与清军接战。韩蛋蛋又跟着跑了三五十步,前面的人行进越来越慢,渐渐地停止不前。只听声音越来越大,叫喝声,兵器碰撞之声响成一片,简直无法辩清。那邻长叫道:“老少爷们儿,上前去啊!”

  韩蛋蛋在人丛中又是踮脚又是仰头,想多看看张大哥的风采,无奈人山人海之中,哪里能瞧得见她的身影?忽然人群向后涌来,有人叫道:“鞑子厉害,前头顶不住了,赶快回城中去!”阵形本就没排好,一有人后退,立刻便是一大群,乱轰轰溃退起来。韩蛋蛋向前挤时挤不过别人,别人后退之时自也落在别人后面,不知不觉中反而成了在前沿上,回头一看,但见最前头的是一队清军骑兵,均是高马大刀,叫喊着砍杀过来,直如洪水猛兽。义军大多不敢作战,将后背卖给敌人,由着清军砍杀,一时血光飞溅,满是哭喊之声。韩蛋蛋放声叫道:“张大哥说了,十个打一个,清狗也不是咱们对手!”哄乱之中,哪有人理会,蓦地四五个壮汉慌不失迭跑过来,将她撞倒在地。不知多少大脚自她身上踩过去,她好不容易爬起来,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气恼之下,反手摘下弓来,再看右手抓着的一把竹箭,大多已给踩断,从中找出一支尚好的来,搭在弦上,心道:“爹爹说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瞄准一名军官的胯下座骑,嗖的一箭发出。她本是瞄准马额,谁知准头差了些,那竹箭高了三分,却正中那军官左颊,那军官随即掉下马去。韩蛋蛋心想:“难怪要射人先射马,果然大有道理。”念头未转完,一个冲在前面的清兵已到了近前,叫道:“小汉猪,哪里跑!”韩蛋蛋骂道:“狗鞑子,哪个要跑了?”搭箭向他射去。那清兵挥刀磕开竹箭。韩蛋蛋一眼瞥见尚有一拨汉人拚死抵抗清军进攻,其中一个女子剑出如风,每招发出,清兵便有一人中剑,端的是勇猛无敌,正是张大哥,当即向那里奔去。那清兵恼她射倒了长官,催马追来。韩蛋蛋如何能跑过战马,不过眨两下眼的工夫,那清兵已到了她身后,挥刀砍下。韩蛋蛋只恨不得双脚忽然生出一对风火轮来,呼道:“张大哥,救我!”

  那清兵笑道:“去死罢!”大刀呼的一声向她后脑奔去。忽然当的一声,那清兵大刀被一物撞得脱手飞出,那物落在地上,却是一柄剑鞘。那清兵吃惊之下,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已然中剑倒地。张大哥杀了那清兵,左手拉住韩蛋蛋,笑道:“小妹子,好样儿的。”韩蛋蛋听了她一句话,不知怎的,只觉得什么也不怕了,说道:“张大哥姑姑,大伙儿为什么要逃跑?”

  忽听嗖嗖连响,张大哥左手急放开韩蛋蛋手腕,挥动之中,一条手臂化作无数影子,停下来时,手中已抓了十几枝羽箭。韩蛋蛋一声惊叹未及发出,张大哥甩出箭去,只听惨呼连连,七八名冲到跟前的清兵中箭倒地。韩蛋蛋叫道:“好痛快!”俯身捡起一枝流箭,也要学着发出。张大哥回手扯住她,脚下一点,掠出两丈,只听得嗖嗖之声不绝于耳,适才她们立足之处插满了箭杆。

  张大哥脚下不停,右手剑疾出如风,当者纷纷倒下。回到奋力抵抗的那群义军之中,挺剑高呼道:“大伙儿别怕,围过来!”她内功精湛,虽在千军万马之中,声音还是远远送出。嘉定城众乡亲人头攒动,有的压根没听到,有的就算是听到了,也停不下步来。人人好比是一滴水,组成了一片大海,但这片大海是要涨潮还是要退潮,任何一滴水却再也无法干涉。

  清兵分为两路,一路向城门前攻去,另一路将抵抗的部分义军围起来。前排是一队藤盾兵,防止义兵放箭,后面一层层围上,眼见越围越多,片刻就将合围。张大哥见情势危急,忽的跃起,站在两名兄弟的肩膀上,高呼道:“父老乡亲们,不要往城中跑,鞑狗人少,打不过我们的,回过头来杀啊!”连呼数声,有几数处团邻在溃逃的人群中停下,向这里靠过来。但因向城里逃的人太多,要挤回来作战,当真十分困难。清兵向那几处团邻加重兵力,那几处团邻又掉头向后。围攻的一路清军一声令下,掩杀过来,被围的众义士寡不敌众,不少人倒下。众人没了斗志,转眼间就是尽数被杀之局面,张大哥白晰的脸上泛起一层蜡黄。那先前追杀哥索萨哥的潘谷雨胸口中了一枪,自知不能得活,忽然高声道:“白莲教徒,刀枪不入!”向前硬挺两步,抓住敌人,硬生生撕下他耳朵。张大哥喝道:“潘谷雨,你做什么?”

  潘谷雨背后冒出的枪杆足有二尺,全是一片红的,伤他的那名清兵被他扯掉了耳朵,加上见他面目狰狞的模样,不由自主两腿软了,跪在地上,潘谷雨扑到他身上,又喊道:“白莲教徒,刀枪不入!”声音犹如狼嚎。那清兵啊呀一声,翻倒在地,竟被他活活吓死。潘谷雨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哈哈笑道:“张大哥,兄弟入白莲教十一年了,今天最痛快。我喊一声不行么?”

  张大哥神容悲戚,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潘谷雨大叫一声,扑地死去。忽的又一人叫道:“白莲教徒,刀枪不入!”张大哥识得是潘谷雨之弟潘惊蜇的声音,刚要出声喝止,却听又有三四人叫道:“白莲教徒,刀枪不入!”呼喊声中,疯了一般向清兵扑去。不过一瞬间,人群中喊口号的已逾百名,大踏步向清兵冲杀过去。清兵当阵者为他们气势所慑,不能抵敌,转眼间被冲破一片。韩蛋蛋前头听众人誓师,热血沸腾,后来两军接战,义军节节败退,情绪大为跌低,此时见这伙义军忽然神来之勇,将清兵打得当者无不披靡,不禁大为兴奋,叫道:“白莲教徒,刀枪不入!大伙儿上哪!”

  张大哥瞪她一眼,跺脚道:“你小孩知道什么?”心想:“自大明开国皇帝朱太祖始,就将白莲教视作邪教。流言似水,漫漶无迹,世人早将白莲教徒当作洪水猛兽。我教中人无不隐瞒身份,以防世人异视,八面受敌。潘家兄弟怎么就忘了我的告诫?”

  可不过片刻,她见教中兄弟均高喊口号,奋勇杀敌,自己的热血也被激发得无法压抑,横下心来,长啸一声,呼道:“白莲教的兄弟姐妹们,今日能否保住嘉定,全看我教中义士是不是将嘉定老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白莲教徒,刀枪不入,兄弟姐妹们,杀了鞑子,保我嘉定!”手中七星宝剑高举,向敌人冲杀上去。

  白莲教早期为明教,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以明教发家,当上皇帝之后,深知民间道门教会的力量小觑不得,所谓“兔死狗烹、粥熟熄火”,乃将明教斥为邪教,加以封杀肃止,明教式微,后形成几个分支,其中白莲教为最大分支。封建帝王,尤其是开国之君,治国之道往往以“愚民”为立足,即“四海靖清,万民教化”者也。移心也难矣,移心也易,数十百年迁延之下,民众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