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争天
长老压力之下,竟然并不后退。他两臂伸开,正要出第二招时,忽然四长老拂出的袖风之中窜出两股细细的指风,正点中他肋下麻穴。尹宝儿一头栽倒。四长老同声宣号。韩蛋蛋扑上去拉起尹宝儿,却见他面色奇红,身上滚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由哭道:“宝儿,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本相止住脚步,躬身道:“四位师叔,师侄无能。”以他威望之高,当众自责究竟不易,不禁闭目长叹一声,心道:“明日我便辞去方丈之职,跟随四位师叔修炼罢啦。”
空悟呵呵笑道:“方丈不必如此,这位小施主是遭了……”一语未完,却听尹宝儿啊的一声,将韩蛋蛋推在一边,站了起来。适才空觉以四长老袖风作掩护,出指点了他穴道,自信没有少林独家手法推拿,十二个时辰之内不会有人解得了,看到这种奇事,不禁瞠目结舌。
尹宝儿哭道:“你们让我打一架,我要打赢他,我要救不服哥哥的性命!我要解药!”向本相一步步走到。四长老相互望望,均点一点头。却见忽然之间,四人围成一个圈子,绕着尹宝儿转起来,四人越转越快,成了一团影子,尹宝儿先前只大叫“让开”,后来身不由己跟着转动,渐渐转得急了,五人恰似一个巨大的柁椤,形成一团旋风。在场中人无论是谁也从未想到过会有这等奇象,有的咋舌,有的直了眼,一时静得出奇,只听得见五人旋转的呼呼风声。
韩蛋蛋脸色煞白,摇头道:“宝儿!”想起什么来,扭头看托巴阵营之中,叫道:“商不服,你过来!”
托巴身后走出一个少年,正是商不服,向韩蛋蛋抱一抱拳,说道:“韩家妹妹,你一向可好?”韩蛋蛋喝道:“小骗子,你给本姑娘过来近些!”商不服喉头动了一动,极不情愿,却到底干咳一声,走了过来。韩蛋蛋一把扯住他胸口,笑道:“商不服,告诉我,托巴假和尚给你和宝儿服了什么毒药?”商不服笑道:“没有啊,托巴师傅武功高明,为人磊落,怎么会给我们下毒?”
韩蛋蛋双眉倒锁着,脸上却挤着笑容,软声道:“商不服!你死过几回了,怎么还是这副样子?给我说实话!”商不服眼中一种东西闪了一闪,大声道:“谁不是老样子?韩家妹妹,你这脾气,可也是一点儿没变。”
韩蛋蛋回看少林四长老与尹宝儿转势丝毫未歇,放开手来,刚要说话,却见商不服拍拍被她抓皱的衣襟,脸上一副悻悻然的样子,不禁怒不可遏,啪的一掌打在商不服脸上,骂道:“你妈的你早晚聪明反被聪明误!”商不服摸摸脸颊,笑道:“我打不过你,因此挨了你的打也没法子,你还有什么话要问么?”韩蛋蛋哭道:“宝儿!你到底怎么啦?少林寺的各位大法师,你们不要杀宝儿!”
商不服忽然低声道:“大雄宝殿后面的林子里有他们的活佛,你去将那小子拿住,给我们换解药。”韩蛋蛋怔了一怔,脸上显出喜色,商不服冷笑道:“宝儿兄弟武功盖世,少林寺几个老和尚杀不了他的!”大踏步走到托巴身边。托巴微笑点头。观翰哈哈笑道:“久闻少林功夫天下第一,原来却是四大长老打人家一个弟子,这样的天下第一,可也没什么了不起!”迦楞堂众喇嘛一齐起哄。
韩蛋蛋望着场中的那团旋风,暗道:“宝儿,你若是死了,我一定给你报仇!”钻出人群,拉了一名扫地的少林弟子,道:“你跟我来。”由他做向导,轻易找到林子中,只见一座伞盖之下,端坐着一人,正是当日在狼山忘机峰见过的病公子,不过此时神采奕奕,无复当日病容。对面是一名老喇嘛陪坐,两人正在说话。那老喇嘛背对着这一边,但韩蛋蛋一看他身影,便知这正是托苏。边上有八名喇嘛护卫。
韩蛋蛋大步上前,叫道:“托苏大喇嘛,你还活着?”托苏吃了一惊,转眼见是她,喜道:“你的也活着?好,好!”站起身来。那八名护卫喇嘛均警惕。托苏道:“我们达赖活佛是的,你快快来拜见。呵呵,你运气好得很。”韩蛋蛋笑道:“我运气实在不差,不过,你的运气就差一些了。我要拿下这位活佛,去救我宝儿弟弟,你要怎么说?”
托苏脸色一变,急道:“我武功的没有啦,不过你不要胡来!”话音未落,韩蛋蛋已向活佛抢去。
那八名护卫喇嘛挡在活佛身前,四名出刀,四名使杖,向她截杀过来。韩蛋蛋手掌一挥,劈出一记气刀,最前面的那名喇嘛惨呼之中,跌了出去。韩蛋蛋叫道:“我不想杀人,活佛,你跟我去救人!”却听活佛以藏语说了句什么,护卫喇嘛全停下手。活佛笑道:“你要我怎么要救人?”
韩蛋蛋道:“托巴给我弟弟施了毒,我拿你去走一趟,用你换解药来。”活佛叹了一声,笑道:“好,我跟你走。托苏,我们一起去罢。”托苏跟过来,韩蛋蛋未料活佛一点都不反抗,反而不知如何是好。活佛道:“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投鼠忌器,你绑了我,托巴才会听你的话。”倒背双手。早有一名护卫喇嘛递过绳子来。韩蛋蛋怔了一怔,道声“得罪”,将活佛双手绑在一起,胡乱缠了几道。活佛道:“再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韩蛋蛋从另一名喇嘛手中接过刀来,当真再摸不着头脑,奇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活佛笑道:“我怎么是帮你?我只是帮托巴,希望他迷途知返,再不要固执。走,咱们去罢。”
三人来到场中,外圈围观者见状,早让出一条路来。韩蛋蛋向中间一瞧,却见四名长老与尹宝儿已经停下,尹宝儿坐在当中,神情委顿,四长老环围着他,左臂互相搭在肩上,各出右掌,抵在尹宝儿身上,头上冒出腾腾热气。
观翰正在大叫:“你们第二阵就搞得乱七八糟,自然又是少林输了!还打不打第三阵了啊?”本相道:“阿弥佗佛,托巴大护法为赢这大小三阵,真是处心积虑,却未免不象出家人所作所为。少林自然要打第三阵,不知这一阵贵方哪位出场?”托巴专心致志望着场上,竟未看到活佛,笑道:“观翰师兄,这一阵至关重要,愚弟只好烦劳师兄啦。”他前面婉言拒绝观翰上阵,观翰早有些不耐烦,听他这样说,先前的不愉一扫而空,哈哈笑道:“你我何来客气?”手一伸,两名随行抬来一件黑布包着的物事,打开来时,却是一柄粗如儿臂、长近八尺的黄金大杵,观翰拿在手中,来到场中,将黄金大杵往地下一拄,噗的一声,有三寸没入青石板之中。大杵顶端箝着七枚宝石,中间一枚杏核样大的为红色,外圈围了六枚绿色的,在秋日下熠熠生辉。众人见了这件兵器,均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有的想这兵器沉重之极,观翰能使得动,当真非同小可;有的则想:“如此宝物,一旦得上,一生吃穿都用不尽。”围观的武林豪客中良莠不齐,当时便有人打主意要盗这件兵器,眼神中透出又是羡慕又是畏琐的光来。
观翰环顾场中,得意之下,不禁哈哈大笑:“哪位英雄下场赐教?”
连喊三声,少林寺这边均知这是小三阵最后一阵,万万输不得,谁敢上场?本相看四位长老还在为尹宝儿化功,再也没了主意,对着少林弟子道:“你们谁敢打这一阵?”目光在众弟子身上一一扫过。少林众武僧一个个跃跃欲试,但知事关大局,谁敢应承?
本相叹道:“都是我无能,以致强敌如此羞辱于少林!”抬掌便要向自己天灵拍去。众少林弟子大惊,均呼道:“方丈!”韩蛋蛋叫道:“方丈住手!托巴老东西!你瞧瞧这位是谁?”将活佛推入场中。托巴大惊,抬手道:“快放了活佛!”
韩蛋蛋叫道:“你让观翰认输,再给尹宝儿、商不服解药,我便放了活佛!否则,我一刀下去,活佛就成了死佛了。喂,他死了以后算不算佛?”活佛笑道:“佛家无有生死。”韩蛋蛋点头道:“既如此,我也不求托巴大喇嘛了,杀了你算啦。”活佛微微一笑。
托巴眼珠转了半圈,忽然呵呵大笑。笑声半晌方歇,叹道:“久闻少林寺众位高僧宣扬佛法,寻求正果,哪知却全然不是!先是让这位女施主扮作居士,现下又劫持了活佛威胁于我等。嘿嘿,也罢,小僧已尽人力,便在此看少林寺高僧如何行事便了。”
活佛笑容凝结,冷声道:“托巴,你敢不救我?”托巴向他施了一礼,说道:“活佛福缘齐天,怎会有事?该有此劫便有,该无便无。属下无能为力。”活佛怒极笑:“你要干什么?”托巴道:“依属下看来,活佛自幼身子骨便不好,想来是上天有意磨难于活佛。但真是危急之时,上天怎会不垂怜?”活佛笑都笑不出来了,森声道:“托巴,我听说你多次说过我不会长久于人世,上天将会再降转世活佛,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托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转过脸去。托苏上前道:“师兄,我已经明白了,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托巴笑道:“你明白了什么?”托苏道:“你一意孤行,早晚要倒霉的!”托巴道:“你这等没用的东西,不配跟我说这样的话。”托苏厉声道:“师兄!你阴谋害活佛,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托巴用藏语说了一句什么。托苏道:“那你给这位小施主用了度日如年大法,是什么的干?你给他们解药!”托巴双目陡然寒光一闪,左掌一晃,只听啪的一声,托苏跌倒在地,嘴角沁出血来,活佛惊道:“托苏,托苏!”
托苏剧咳之中,苦笑道:“他……他……他糊涂……师兄,你你好好想想吧……”喘不上气来。托巴哪里理会。韩蛋蛋放了活佛,上前将为托苏推血过宫。她内力得自于托苏,用在他身上,正是对路,不过片刻,托苏缓过气来,叹道:“韩施主,你记得那天船沉了时我对你说过的故事吗?佛祖笑着说:‘天地间都是雨,你们跑得再快,哪里就能不被淋湿?’”他双目望着韩蛋蛋,似是有所期盼,但韩蛋蛋哪里能明白,骂道:“你不讨厌了,却变得傻了!”
却听观翰冷笑道:“本相方丈,到底有没有人上来与本座比一阵?”
本相叹道:“大法师武功高强,这个……这个……请托巴大护法随贫僧取经书罢。”观翰仰天长叹道:“泱泱大国,赫赫少林,竟然没人敢与本座打这一阵!本座白走这一回了!”众少林弟子与中原豪杰听得怒形于色,但看看他的黄金大杵,不由得全低下头去。
却听一人道:“贫道来请教请教。”这人声音中饱含着一种说不出的萧瑟意味,低沉之极,但场中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一惊,却见场中不知怎么已多了一名瘦瘦的道人,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站在观翰面前,离他不过一丈多些。
这人实在貌不惊人,穿一件土灰色破旧的道袍,头上绾的道髻有些松散,三缕花白的细须不知多久没有梳理过,看起来在人世间活得极不如意。但观翰却不禁心中一凛,只因他根本就没看出这人是如何来到场中的,他好象是本来就一直站在那里,只不过是太不起眼,一开口才让人发现。韩蛋蛋却认得他是谁,喜道:“独臂道人!”独臂道人在江湖上名声极大,但见过他的人却是极少,韩蛋蛋一言既出,众人皆吃了一惊。观翰道:“你便是独臂道人?”
独臂道人眼皮沉了一沉,斜着冷眼,算是回答。观翰道:“你要与本座较量较量吗?”独臂道人仍不说话。观翰猛吸一口气,右手一提,拔起金杵,随手一舞,呼呼生风,金光四射。忽的一声大喝,挥杖向独臂道人扑去。这一招气势之雄浑,端的是无与伦比,围观之人无不变色。本相眼睑一跳,喃喃道:“阿弥佗佛!”
眼见观翰一杵将落在独臂道人身上,却不知怎么,他已站在观翰身后。众人见他身法如此鬼魅,发出轰然一声喝采。观翰大怒,金杵一盘,人也跟着转身,向独臂道人拦腰扫去。独臂道人立在当地,待到金杵及身,只见他的影子一虚又实,似是一动未动,金杵已到了他身后。这情形若是在平时,谁都当成是戏法,这时却是光天化日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能来得半点虚假?众人呆了一呆,禁不住又是一声喝采。
观翰冷哼一声,金杵呼呼呼呼向独臂道人左一下右一下猛抡。独臂道人好整以暇,或进一步或退一步,但说也奇怪,金杵偏偏不能及得着他身子半分。观翰将金杵抡得跟风车也似,满场风声呼啸,金光万道,不一会儿使出二十余招,独臂道人一招未还,这情形人人看得提心吊胆,生怕独臂道人万一不小心挨着一下,则不免当场被打成几截,是以喝采声越来越少,到后来满场再无人出声。场子四周许多柞树为劲风所激,叶子蔌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