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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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蛋蛋暗道:“在尹宝儿心里,我这师姐是无所不能,可在那个忍者神龟心中,我却是……却是一个也怕危险的女孩子。”心里微微一痛,牵了尹宝儿手,来到码头。码头上施琅等都在,见了韩蛋蛋,大喜道:“韩少侠,你可回来啦。快来,你看看那是谁?”向一人一指。那人正在指挥一队人往船上装东西,左手叉腰,一条清式发辫在众人中显得很是特别。韩蛋蛋心口猛然一跳,失声道:“是爹爹?”施琅道:“正是山东神拳韩大侠。他老人家听说了你的消息,说什么也要从浦口出发。我们今天上午便到了,你快去见吧。”

  韩蛋蛋叫道:“爹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飞也似的奔过去。韩金虎猛然转过身来,只向韩蛋蛋看了一眼,便似被点了穴道,竟不能动弹分毫,待韩蛋蛋扑到身前,方一把将女儿抱住,横放在臂上,哽声道:“蛋蛋,我的宝贝蛋蛋!”韩蛋蛋搂住父亲脖子,眼泪哗哗直流,使得一切变得模糊了,仿佛回到了从前,仿佛从来就没跟父亲分开过。不知过了多久,韩金虎将韩蛋蛋放下地来,捧着她的脸,忽然又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哑声道:“蛋蛋,爹爹错怪了你。”韩蛋蛋什么也没说,望着爹爹比以前更深的唇角纹,望着爹爹已开始斑白的发鬓,只觉得嗓子里堵了一大块又辣又热的棉花,刺得自己很疼,这疼痛中却分明有那样一种大幸福。韩金虎轻轻抚过她的后脑,抚过她的脊背,又捧住她的脸,喃喃道:“嗯,大了,大了。也好看了。师妹,我们的女儿长大啦!”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韩蛋蛋哇的一声哭出来,拨开父亲双臂,反而将他抱在怀中。

  父女俩不知有多少话要说,却又不知从哪儿说起,韩金虎拉着女儿,一边指挥装船。他镖局总把头出身,押运货物,自是在行,韩蛋蛋听爹爹吩咐这个指挥那个,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但又咯咯笑个不停。尹宝儿跟在一旁,陪着又哭又笑。

  攻打浦口城的义军陆续返回,大家均是兴高采烈,分批登船。一船满后,离开码头,另一条船再装。韩金虎父女与尹宝儿等同乘一条船,船中众人都在说打仗如何痛快,以及匡知府如何命运不济,被杀时居然仍在拜佛,可怎么也没能活到明年。韩蛋蛋曾见过清兵屠杀嘉定城的场面,心想:“我们一走了之,浦口城的汉人百姓恐怕要遭殃了。”但知道这话说了也没用,便寻安静之处坐下,对韩金虎说了身中一口气毒药等事,默运功法,催化解药。韩金虎早听说女儿武功出神入化,但没有亲见,究竟不敢全信,此时见她运功之时,脸上紫气浮现,方知她的内功真是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不禁惊喜交集。

  乱哄哄好一阵,天色早已全黑,各船点上灯火,将港口映得光影点点,煞是好看。韩蛋蛋收了功法,催动内力,觉得再无阻碍,放下心来,趴在船舷上看后面的几条船还在上人,忽然想起宫本藏茂来,不禁失声道:“糟糕,那个忍者神龟没有回来!”

  韩金虎奇道:“什么忍者神龟?”尹宝儿道:“韩伯伯,忍者神龟是个日本人,就是倭寇。”韩金虎道:“那不是跟鞑子一样的东西吗?”韩蛋蛋摇头道:“这个倭寇不一样的。爹爹,宝儿,你们等我,我下去看看他来了没有?”不待他们说话,已从船舷上掠出,便如一只燕子也似,轻轻松松跃上三丈远的另一条船,奔到船头,再跃上另一条船,待她跃过六条船时,已上了岸。

  却见等着上船的几百人又说又笑,闹哄成一片,韩蛋蛋在人群中穿行好几趟,却哪里有宫本藏茂的影子?岸上的人越来越少,到后来只剩下了十几人,韩蛋蛋不禁急了,叫道:“忍者神龟,你在不在?忍者神龟,你在不在?”韩金虎也来到岸上,问道:“蛋蛋,怎么回事?”韩蛋蛋嘴巴张了一张,却觉得怎么也说不明白,跺足道:“我碰上了一个傻瓜倭寇!”韩金虎莫名其妙,唯有跟着她四处乱看。张原已上到一条船上,大声道:“妹妹,那个宫本藏茂没有回来吗?”韩蛋蛋看不清她,对着那个方位道:“没有啊!他奶奶的,这个家伙究竟是个傻瓜!”说话之间,码头上已经没有人了,韩金虎拉着她的手,催道:“蛋蛋,我们快上船吧。”韩蛋蛋彻底绝望了,摇头道:“不怪我,不怪我。忍者神龟,你要怪就怪自己吧。”正要跟着父亲上船,却听路上一人叫道:“等我!等我!”不是宫本藏茂是谁?

  韩蛋蛋大喜之下,挣脱韩金虎手掌,迎上前去。却见宫本藏茂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船灯照见他大汗湿透。韩蛋蛋不自禁心中一荡,骂道:“你奶奶的再晚一会,我就不等你啦。快上船快上船。”宫本藏茂一边跟着她上船,一边气喘吁吁道:“我好不容易打听着找到了潘渡,找到了商不服,知道你回来啦!刚开始我不……不信,后来想若不是你回来了,他们不会让……让别人打成那……那样子……”韩蛋蛋忍不住笑起来,骂道:“你这傻瓜没一回能猜对!”

  韩氏父女与宫本藏茂上船之后,施琅命人下令起航。令船将桅灯挂起,三晃号灯,众人欢呼声中,二十余条战船一齐起锚,缓缓驶入茫茫大海中。

  这群失去家乡的江湖游子,谁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样的命运?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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