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晋阳(吴沉水)
地发现,一直高高在上,威严莫测的萧宏铖,此刻竟半弓起身,眼神中闪烁着惊艳、震撼、迷离、欣喜、痛惜等复杂的情绪。从来不知道一个成年男子的眼光可以如此丰富,承载如此多的内容,萧墨存坦然地,一眨不眨地与皇帝对视着,只觉他的双眼有如漩涡,要把人牢牢地定住。随即,他疑惑地见到皇帝起身离座,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自己,并朝他伸出双手。
什么意思?萧墨存微皱眉头,伸到面前的那双手很大,手背上有隐隐的青筋,手掌中布有淡淡的老茧,比之自己白玉雕琢一般的手,那双手更有力量,更温暖,更象男人。萧墨存心里奇怪自己怎么莫名其妙想到这些,就在此时,那双手托住他的胳膊,不容置疑地将他扶起,在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皇帝郑重地扶扶他的双肩,回头道:“将前日南面进贡的锦绣缎面披风拿来。”
群臣议论纷纷,萧墨存忙躬身道:“臣弹奏的只是乡野俚曲,不敢受赏。”
皇帝深深地看着他,只看到他心底一阵忐忑,转眼间,一位太监高捧托盘,将一件置于大红绸面上,绣工精湛的锦缎披风呈了上来。皇帝亲自抖擞了那件披风,将它围在萧墨存身上,霎那间,一阵温暖覆盖全身。
萧墨存呆了呆,不知道皇帝为何赏自己这个东西,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要谢恩,忙屈了膝盖要跪下,却被皇帝牢牢托住,他诧异之极,望上去,正对上萧宏晟温柔入水的眸子。
“不用谢恩,这是我送你的,不是赏你的。”萧宏晟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低低地说。他语调暧昧,声音低柔,口气轻轻吹拂到萧墨存耳朵上,令他脸上不由一热。萧宏晟满意地看看他因脸红而愈显妩媚的脸颊,低笑了一声,转身走回到宝座上道:“晋阳公子曲调风雅,琴艺非凡,朕心甚喜,你们还有什么看家本事,可不要藏着掖着,乘今天晚上高兴,都拿出了乐乐吧。”
底下群臣皆道深恩浩荡,正该如此什么的,片刻之后,又有三两个公子郡王上前,或抚琴,或吹笛,或联句,或颂咏,一时间厅内再度歌舞升平,热闹非凡。萧墨存恢复了最初漠然的神态,在自己角落里的位置上,慢慢地倒了杯酒喝。他凝视着琥珀色的酒液,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一直盘旋在自己心里。
为什么皇帝单单赏了自己件锦绣缎面披风?
他偷眼看着宝座上神态慵懒的皇帝,仍然是那痞子样的坏笑,仍然是那漫不经心的神情,但看着看着,却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疑惑地观察着萧宏铖,却在突然之间,发现萧宏铖的视线也在看着他。
四下相对,萧宏铖潭水一样深邃的眼睛中,满满地荡漾着足以令人沉溺的温柔。
那是只对他一个人的温柔。
萧墨存心中一凛,忙正襟危坐,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今晚有什么弄巧成拙了。
他无意识地看着厅上的表演,脑子里迅速盘算着哪里出了问题,忽然,电闪雷鸣的一瞬间,他猛地想起《越人歌》的来历:鄂君子皙泛舟河中,打桨的越女爱慕他,用越语唱了一首歌,鄂君请人用楚语译出,就是这一首美丽的情诗。有人鄂君在听懂了这首歌,明白越女的心之后,就微笑着把她带回去了。
而双手扶肩,赠予锦绣缎面披巾,本来就是楚人相授的礼节。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也有《诗经》,皇帝萧宏铖,完全明白他唱的是什么,也知道,按古礼该如何回应这样的一首情歌。
他是在告诉他,心悦君兮,君已知吗?
萧墨存只觉脑袋轰的一声,心底有一股火从丹田一直烧到脑袋,脸颊发烫,不用看,一定是红得象猴子屁股一样,握杯的手竟然止不住颤抖。他越是心烦意乱,越感觉皇帝撩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在他脸上。他有些坐不下去了,与人表白种事并不是没做过,但被误会成为向一个同性表达情意却是破荒头一遭。问题是,这个同性不是一般人,是天启朝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对皇帝示爱,那就不是示爱,是献媚,是以色邀宠。他在大庭广众下弹了这么一曲,这四下坐的皇亲贵胄个个人精,谁会相信这只是兴起之作?恐怕此刻已有不少人觉得自己处心积虑吧?
就在此时,他听到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第25章
就在此时,他听见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三弟,你抚琴得很妙哪,琴声哀怨,大有闺阁之叹,果然是优伶之后,想必得了你娘亲的真传,才能将刚刚那个曲子演练得如此缠绵啊。”箫墨翎阴冷嘲讽的声调再度响起。
不怀好意的声音有如冷水一样,霎时间将萧墨存适才心底的难堪尴尬一扫而光。他忽然清醒起来,他并不是晋阳公子,不是那个从小生活受尽凌辱,长大后只会用凌辱来报复他人的萧墨存。他是林凛,是自小受到现代西方精英教育,灵魂没有被玷污,懂得尊重别人,也配别人尊重的现代人。
萧墨存淡淡一笑,拱手道:“谢王兄夸奖,只是琴由心生,皇上都称为大雅的调子,王兄却能品出闺阁的委婉,实在令弟弟佩服,想来王兄近来必是纳了不少优伶为妾,耳闻目染,也是自然不过的事。”
他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立即引来一片惊异的眼神。有些无所顾忌的王孙当场就噗哧笑出来,听在箫墨翎耳里,更令他脸色铁青。萧墨存满不在乎,以最风流倜傥,颠倒众生的眼神,浅浅一笑,对上那些人或痴愚,或入迷,或嫉恨,或不堪的视线。
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本来就是他林凛的座右铭。难道到了古代,就要违背内心的意愿么?
就算真的是断袖又如何?就算我今晚抛下脸面公开示爱又如何?魅惑君主又如何?
如果我真这么做了,也没必要向你们任何一个人解释,更加不会对你们任何一个人觉得愧疚。
你可以选择鄙夷。
我也可以选择将你的鄙夷当成狗屎。
他抬高了下巴,拿起桌上的小小酒杯,身后立即有宫女执壶上前,欲替他斟酒。萧墨存伸出手掌,虚盖在杯子上,示意不用。旁边的萧墨翎冷笑道:“三弟,咱哥俩许久不见,共饮一杯,以贺我皇千秋吧。”
萧墨存心道此人怎么跟疯狗似的紧咬不放,都没完了,他转头淡淡地道:“王兄,墨存前些时候刚病了一场,太医嘱咐过的,这酒么,还是留待下次,再与王兄饮过吧。”
“怎么?莫非连共贺我皇千秋,三弟都要推托么?”
“难道墨存不饮,王兄就觉得我皇千秋不能贺了?”萧墨存心里甚是厌烦此人,说话再不留情面。
众人见两人气氛不对,立即有充和事佬的人上来欲岔开话题,打打圆场,哪知萧墨翎丝毫不给面子,一双阴鹜的眼睛只盯着萧墨存,口气不阴不阳地道:“三弟,你当真一杯酒都不喝,也难怪,那年端午赐宴,可不就是醉酒误事么。”
此语一出,边上的几个人骤然沉默,萧墨存只觉投到自己脸上的视线,充满说不出的尴尬和怪异。什么端午赐宴,那原先的晋阳公子,到底在经历过什么?他心里疑惑不定,脸上去淡笑自若,刚想说点什么,袖子被人略微一扯,他转过头去,却是刚刚要替自己斟酒的宫女,此刻低垂着头,慢慢为他的酒杯斟入一杯琥珀色的酒液,接着水声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说:“公子但饮无妨,这是蜂蜜水。”
“呃?”萧墨存奇怪地抬起头看她,只觉这女孩长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那宫女面无表情,斟酒完毕即退回他背后,临走时悄悄说了句:“奴婢原先在御书房当差。”
萧墨存骤然想起来,这个宫女,正是之前自己在御书房养病之时,那为喂粥喂到自己衣服上,差点要被皇帝杖责二十,结果被自己拦下的女孩。想不到今日竟然在此帮了他一个忙,他举起酒杯,略尝尝,果然是甜甜的蜂蜜水,遂面带微笑,与萧墨翎道:“王兄说的哪里话,咱们兄弟俩本是裕王府一脉,何须在此口角,倒让外人笑了去。来,墨存自罚一杯便是。”
萧墨翎也换上一脸笑容道:“三弟见外了,王兄我不过是开个小小玩笑,墨存身子刚好不久,王兄怎会逼你喝酒,王兄也自罚一杯好了。”
两人在众人面前演绎兄友弟恭,挥洒自如,显得好不亲热,仿佛之前的龃龊从来没有存在过,共饮三杯后,各自对视一笑,低头吃菜,观看厅中歌舞表演。
坐了一会,萧墨存只觉身体有些潮热,周围空气变得低沉压迫,一呼一吸间有些头昏目眩,犹如缺氧一样的症状。他疑心又要犯病,赶忙回身,命侍立一旁的太监通报皇上,自己身子不舒服,想要先行一步。晋阳公子如今正是宫里一等一的红人,那太监自然不敢怠慢,赶忙低头跑去告知了首领太监,再由首领太监密报萧宏铖。萧宏铖坐那宝座上,视线投到他这里,神色间有些明灭不定的情绪,不一会,朝他轻轻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萧墨存躬身行了一礼,也不和席间诸人打招呼,悄悄的,由太监引着从偏门走出。
出崇明阁,夜风袭来,心底的燥热丝毫没有减退,反倒有些上升。太监将他送至外间停着的轿子边,侍候他上了轿,将手里的宫灯移到护送他回去的侍卫手中。萧墨存等了一会,抬轿的四名杂役宫人终于颤巍巍地出发。他一颠一颠地坐在轿子里,心情骤然开始变得烦躁,恨不得赶紧回去“尚书处”,喝口锦芳亲自酿造的冰镇酸梅汤。
狭小的空间里密不透风,萧墨存在轿子里越坐越觉得燥热非常,那窄长的轿子,空气中有令他难受的压迫感。萧墨存忍不住用手揭边上轿帘子,渴望有丝冷风吹进来。举目望去,暗夜中的皇宫,处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夜色中影影绰绰的宫殿楼阁,看起来竟如梦幻般,遥不可及。
萧墨存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不对起来,张口道:“停轿。”
“公子,再有一会就到了,您还是好生坐着吧。”轿子旁护卫的侍卫回道。
“停轿,我要下来透透气,听到没有。”萧墨存声音略提高了些。
“公子,您还是坐稳了,省得轿子颠簸,颠倒您。”那侍卫回头,轻轻一笑。
这又是一张陌生而无特色的脸,但自从见了沈慕锐假扮的侍卫后,萧墨存对这种长相的侍卫反而格外敏感。此人从背后看过去身材颀长,适才一转头,一双眼睛黑若点漆,一口整齐的白牙耀眼非常,加上他搭在刀柄上的十指修长优美,这种种情形,都透露着一股超越寻常侍卫的气息。
萧墨存不由心里一突,他再看看轿子缓慢行进的道路,虽说在夜里,可他也明白,这绝对不是回“尚书处”的路,那么说,有人要他去某个地方了。
就在此时,萧墨存体内奇怪的热潮突然开始乱窜,迅速升温,经流胸膛,从丹田处急剧而下。一种从未有过的烦躁不安钳住他,萧墨存忍不住以额抵住轿子边缘,揪住自己的衣领,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将衣服脱下凉快凉快的欲望。
他被这欲望吓了一跳,摸上自己的肌肤,触手相当炙热,似乎已经浮上一层薄汗。而且,随着汗水的溢出,这具身体,竟然隐隐约约,迷茫出一股似薰非薰,似麝非麝的香气。萧墨存不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事,他惶惑起来,体内的热潮似乎越积越多,全朝着身下那不堪启齿的部位涌去。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个地方,一种被抚慰,被套弄的欲望忽然紧紧攥住了他。这是如动物本能一样的性欲,而且,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天塌地陷一般汹涌澎湃的性欲。
怎么会样?自穿越过来,无暇顾及的欲望此刻排山倒海,在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叫嚣着释放,叫嚣着冲突。萧墨存的理智在突如其来的欲望面前毫无作用,他死命揪住衣襟,觉得浑身热潮难挡,心中越想越怕,自己于性上并不热衷,即便前世,对着曹诗韵,也是情感上的需求多于肉体,此番反应别从未有过,就是想也想像不出。
不用说,一定是着了什么人的道了。
萧墨存心里又惊又怕,谁会这么对付自己,不,应该是谁在什么时候对付了自己?萧墨存此刻已经无暇思考些问题,那股汹涌的热潮自下腹窜起,延着周身百骸猛烈地燃烧,深切的欲望无预警地布满全部的思绪,下身立即老实地反应,涨到令他发痛的地步。萧墨存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借助那点痛感,才好不容易拉回一丝神智,羞赧惊慌之余,双手连忙掩住下身激烈的变化,生怕外面的人看见。
他喘气着,流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