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蚀






  尽管心里清楚自己不是对手,但科恩也不想就此善罢干休,他在最后还想利用家族的势力来挽回胜利。
  “你想管闲事吗,伍德?”
  '只是履行义务而已,因为我刚接下了这位小姐的委托。'维克多把胸前佩带的法师徽章解下,递给从桌下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情况的女接待员。
  维娜既害怕又犹豫,当她的目光接触到那双绿色的眼眸,手就像不听使唤了。不但接下秘银徽章,还迅速地沾好特制的魔法药水,在任务表重重的压下。
  刹时,维克多·伍德一行字体从达沃村的任务表上浮起。
  把徽章重新佩回胸前,巫妖丝毫不理会死死瞪着自己的科恩,带着他救下的少女离开冒险公会。
  两人的身影刚从大厅消失,一旁的喽罗立刻不满的嚷嚷起来。
  “科恩少爷,这小子分明不把你放在眼里。”
  “把治安队找来教训他一顿怎么样?”
  “就是,让他知道得罪了少爷您的下场。”
  “住口!你们几个饭桶,我说过最近不要惹事,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斥骂只会逢迎拍马的流氓们,科恩盯着维克多离去的方向,眼中的狠毒越积越多:“去阴影公会给我找两个人,让我以后再也看不到那臭小子。”
  “女的呢?”阿莫德忍住笑意。
  大少爷自己说不要惹事,却暗中派人去做掉那小子,真是……
  “一起杀了。要手脚利索的,价钱无所谓。”想起三天后就要举行的冒险者考试,科恩又交代了一句:“最好伪装成被怪物袭击的样子,我可不想被父亲责骂。”
  想起父亲,饶是跋扈的科恩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前几次派打手的事被发现后,不但被狠狠骂了一顿,还挨了揍。
  阿莫德目送匆忙离去的科恩,待他的身影消失后,立刻掉转眼神,阴冷如蛇的目光直射还躲在柜台后的维娜。
  “你知道该怎么做。”简单明了的话语里有再明显不过的威胁。
  维娜手忙脚乱地把记录着维克多任务的那一页从厚厚的任务表中撕下,扔到还在燃烧的木椅上,明火很快就把粗糙的羊皮纸点燃,在阿莫德的狞笑中变成一堆焦黑的灰烬。
  注释——
  无舌者:指受过舌刑或天生残疾无法说话的人。
  委托(三)
  天色渐黑,行人本就不多的街道更显冷清。
  “那个……谢谢你。”被救下少女的气喘吁吁地小跑着,一个劲的向维克多道谢。
  '你走罢,不要跟着我。'停下脚步,告戒一路尾随的少女。
  “法、法师先生……那群流氓不会放过我的。”少女绞着双手,面容苍白。
  '跟着我更危险。刚才在冒险公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的目标是我。'
  “求你了……”灵动的双眸渗出水气,她试探性地向前踏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试探距离底线:“我父亲还在家等我回去,如果没有我,他会死……”
  '达沃村距离米维拉有多远?'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逐一浮起的暗红色文字下转悲为喜。
  “不远!只有4距。”
  '你有骑兽吗?'穿着一身洗得浆白的衣裙,不像能买得起昂贵坐骑的样子。
  “没……我步行来的。”少女窘迫的小声回答。
  '那我们也只能步行去达沃村了。'
  “可是……”天色已晚。不适合出行啊。
  抬头望着已经全黑地夜空。少女内心地想法完全显露在脸上。
  '夜晚更适合赶路。'
  留下了意味不明地这句话。维克多再次拔脚前行。少女无力抗争。只得小跑跟上后报出自己地姓名。
  “我叫费莉。费莉·玛奇。你呢。法师先生。”
  '维克多。'
  “诶?长子啊……那姓是?”这次没得到回答,自称费莉的少女偏头望向面无表情的法师。
  '我的姓不能告诉活着的人……'冷飕飕的一句话立刻让她收起好奇心。
  看着在身后放下的城镇吊门,费莉一反之前的热情,神色凝重中看着夕阳消失在地平线。
  米维拉镇地处丘陵地带,四周都是高低起伏的小山丘。
  弯弯曲曲的褐色土路就像一条扭曲爬行的蛇,道路两旁长满了几乎与人等高的茂盛野草。在这条完全依靠人脚踩出的蜿蜒道路上,一前一后行走着两个人。
  费莉亦步亦趋的跟在维克多身后,沉默从离开米维拉镇就一直保持续到他们遇上奇怪的地貌为止。
  难得的开阔地上布满了十数个小土包,泥土的颜色还很新,显然是刚挖掘的。这些土包就像一一个毒瘤,使原本平坦的草地充满了窘异感。
  看着那一个个奇怪的小土包,维克多立刻明白了牲畜和村民失踪的原因——有蛛怪把这里当做了新家。奇怪的是,蛛怪喜欢湿热,而不是像米维拉这样偏北的地域。
  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异常还不足以让它的面部表情发生变化。
  在维克多与费莉身后不远的草丛里,黏着两个从出城起就跟踪尾随的家伙。
  与人等高的茂密草丛很适合潜藏,这两位自以为行动隐秘的游荡者早在离城后就被发现了。作为不死生物,巫妖对生命可是有极其敏锐的感知力。尤其,在人烟罕至的荒野里。
  “后面……好象有什么东西……”费莉惊慌失措的语调加剧了恐怖的气氛。
  '不用担心,只是一些不构成威胁的野兽。'用舌棍安抚的同时,巫妖把目光投向50图克(注释)外的一块巨石。
  它心想,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快步走过向巨石,假装要小憩,实际上却是给缀在后面的跟踪者行动的机会。
  见目标人物停下,追踪而至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打了个手势,一左一右朝巨石包抄过去。
  似乎是察觉到空气中传递的危险,费莉显得忐忑不安,一双眸子四处扫视,像极了柔弱的食草动物。
  在她带有疑惑目光的注视下,维克多从挂在腰间的魔法口袋中取出一束紫色的草类植物,放在掌心轻轻揉搓。
  揉碎的草茎散发着怪异的腥味,被微风一吹,立刻四散飘落。
  选择右边的游荡者突然停下,因为他的右脚动不了。大惊之余,他急忙低头搜找。草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可右脚却有种被某种东西包裹住的感觉。
  拣起散落在地上的小石块朝远处轻轻一投,石块没有落到地上,而是浮在了半空中。借着微弱的星光,游荡者看到了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黑色丝状物。
  就在这时,草丛中发出‘沙沙’声。一只奇怪的生物从土包里钻了出来,费莉急忙用手捂嘴,及时阻挡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叫。
  与成年男子一般高的怪物有着和蜘蛛完全相同的外型,比人类大腿还粗的八只步足强壮有力,上面长有肉眼可见的刚毛,一根根好似尖利的倒刺。这怪物与坐在巨石上的维克多和费莉仅相隔不到10图克,只要它一转身就能发现有猎物闯进自己的领地。
  巨型蜘蛛的出现让隐藏在草丛中的两个游荡者大吃一惊,尤其是从右脚已经被蛛丝缠住的那位,他可是比谁都靠近这头蛛怪。
  闻到了猎物的气味,鼻子比眼睛灵敏的蛛怪收紧张在草地上的粘网,绊倒了有几分紧张的游荡者。他急忙挥舞中手中的匕首,试图割断缠在脚上的蛛丝,可任凭怎么使劲,都无法切断韧性极强的黏液。
  更为糟糕的是,蛛怪觉察到了游荡者的挣扎,从腹部纺绩器分泌出了更多的黏液。一遇到空气,这些液体立刻凝固成韧度极高的蛛丝,把猎物牢牢缠住。
  游荡者后悔刚才没狠心砍掉右脚,被更多蛛丝缠住的他已经无法逃走,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拉向蛛怪。
  当头罩下的黑影让他本能地偏头,虽然脑袋躲过了贴着头皮擦过的锋利口器,但他的肩膀就没那么幸运了。刺入皮肤的螯肢注入具有麻痹和消化作用的毒液,这名杀手很快就觉得浑身无力,四肢酥软,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吃力地转动脖颈,只见青年依然坐在巨石之上,神情漠然的望着自己。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一道意念。
  被阴了!
  这家伙知道早就知道有人跟踪,他故意坐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目的就是想利用蛛怪的捕网。黑色的丝白天太过明显,晚上反而不易察觉,即便是习惯在黑暗中游荡的杀手,也不可能把地面上的每一个物体都看仔细。
  毒液在迅速发挥作用,游荡者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的意识渐渐涣散,呼吸也一点点弱了下去。残留在眼中的最后景物,是那张锋利又恐怖的口器。
  吸食的声音在万籁寂静的夜晚分外的响亮,费娜惊恐的退向维克多,寻求精神和**上的保护。
  从左侧绕近的另一名游荡者仿佛没有看到同伴的惨死,他专心地、小心翼翼地朝目标靠近。
  出其不意地挥刀,想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也就在游荡者出手的同时,原本做小鸟依人状的费莉突然从缝在衣裙上的小包里掏出一张只有巴掌大小的弩弓。轻轻一抠扳机,贴着维克多身体张开的魔法结界被特制的破魔箭击碎。
  一前一后的两声闷响,让两位偷袭者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所持的武器扎进法师体内。
  来自阴影公会的游荡者刚面露喜色,原本就丑陋的五官在瞬间皱成一团。因为他目睹胸口被捅了一刀的年轻人只低头看了一眼带毒的匕首,然后像没事一样,缓缓举手在自己额间轻轻一点。
  苍白的指间没有一丝热度,微微的刺痛从被触到的地方开始,好像秋天着了火的麦田,很快就蔓延到全身。
  杀手丢掉匕首,双手开始在全身上下不停地抓挠,他面色潮红,双目微凸,如野兽般的低吼惊动了进食中的蛛怪,它放下已经被吸食**干的食物,朝巨石奔来。
  “科恩·贾拉迪的委托……那个黄毛小子果然还是没忍住。”低沉、磁性的嗓音没有一丝感情,让实施偷袭的另一人面色瞬间惨白。
  费莉清楚的记得自己割下了这人的舌头,就在两天前的夜晚。
  为什么他还可以说话?
  “先入为主的错觉而已,这具身体的确不能说话。你听到的,是灵魂的声音。”维克多转过头,嘴没有动,可冷冰冰的嗓音却依然在讲述。
  猛然向后一跃,拉开距离的费莉谨慎而紧张的注视着维克多,同时也举起手中的武器——一把精巧的破魔弩。
  “夜安,黑暗的眷族。”维克多礼貌的微躬,让费莉不由自主的又后退了几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黑暗的眷族专指信奉黑暗神祇的种族。她很清楚,对方指的正是自己体内一半的黑暗精灵血统。
  “从一开始哟。”明明是调侃的词句,可由维克多说出却没有应有的轻快,平板的语调在充满杀机的夜晚格外诡异:“死亡气息虽然很淡,却已足够我猜出你的身份。”
  在冒险公会,这女人还没进入大厅,巫妖就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死亡气息,以及某种特殊的味道——源自它所附身傀儡尸的血。也就是在那一刻,维克多确定这名经过精心伪装的少女便是夺去伍德性命的杀手。
  “不要过来!”
  无形的压力让费莉用破魔弩瞄准维克多的头部,只要他敢动上前一步,她会毫不留情的打烂他的脑袋。
  “毫无意义的威胁。”漠然的语调加重了那种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意义的感觉。
  蛛怪爬上巨石,缓缓逼近仿佛着了魔一样的游荡者,措不及防的他被从背后突袭的蛛怪刺中,发出一声惨叫后跌入巨石下的草丛。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今天没可能活着离开。”
  维克多两手以十分自然的姿态交叠着,仿佛在虔诚祈祷的信徒,只是现场肃杀的气氛和神圣的祈祷一点边也沾不上。
  “你若肯配合,我会让你死得毫无痛楚。如果你想做徒劳的反抗,我不介意斩断你的四肢或在你身上开几个血洞。”
  “你……到底是谁?!”他不是维克多·伍德,这种自信与压迫感,和两天前的截然不同。
  费莉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想在他身上找出伪装的蛛丝马迹。
  仿佛是猜到了费莉的想法,维克多张开嘴,吐出剩余的舌根,刚愈合的伤口让霜狼杀手双目圆睁。
  “噌!”弓弦微响,破魔箭急射而出。
  与之前的偷袭不同,小巧的秘银箭头仅穿破了第一层结界就停滞不前,它凝固在半空中,被多达数层的魔法防壁挡住。
  “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半精灵。”
  维克多吐出一口气,浑浊的深黑色的气体缓缓向四周扩散。
  “这是布赫村的回礼,枯萎之触。”
  正准备攻击其他入侵者的蛛怪踏入黑色的气体的范围,冰凉的触感让它警觉地停下前进的步伐。费莉分神望去,只见蛛怪的身躯突然像是失了水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