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亲近感。”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个男孩歪着头,表情很严肃。突然,他又急忙往下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
亲近感。不过,砂川阿姨能认真地听我说话。她能像个母亲似的理解接受我所说的
话,而不是按母亲的喜好来曲解我的话。所以,我很容易说出心里话。当然我不会
要求阿姨能够理解我——因为都不是太了解——只是阿姨和我母亲不一样,不是那
种只听自己喜欢听的事情的人。”

  事实上,在砂川家人的尸体被运出之后,进入房间进行调查的警察们很早就感
觉出了一种不正常。这家不是普通的家庭——好像是暂住的——这里的家具和家电
似乎都是替别人保管的——事实上,在走廊旁边的卧室里,还有没有使用过的沙发
和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盖着块布。

  进而从壁橱里又发现了许多能证明这种“不正常”的东西。在收拾得整整齐齐
的纸箱里有几本贴有家人照片的影集。如果先说结论的话,这是小丝家留下的影集,
所以里面全都是小丝一家的照片,没有一张是已经被杀的砂川家人的照片。

  而在发现砂川浏尸体的那间日式房间的壁橱里也发现了许多暂住的物品——里
面装有手提旅行包和大型纸袋。公寓房间的使用方法也让人有种很客气的感觉。客
厅的桌子上铺着一块大大的桌布,但上面没有一点污渍;组合音响的电源没有插上,
电线整齐地捆在一起,并且还有塑料布( 塑料布上溅满了血迹) 盖着。怎么看,这
家人在租来的房子和家具中就像是踩着鸡蛋似地小心翼翼地生活着。

  直到这时,警方还不清楚后搬进来的那家人,也就是已经变成尸体的这些人的
长相。他们搜遍了家中所有地方,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影集,连张照片都没有发现,
也没有发现从别处来的信。后来早川董事长被捕之后,虽然通过那份假租房合同中
的居民证查明了这四个人的身份,但里面也没有他们的照片。要从尸体面模上推断
出生前的表情,这需要很强的想像力。这家自称叫砂川的一家四口人在相当长的一
段时间里,是不知道长相的人。

  正如小丝孝弘所言,能清楚地看出他们的长相始于报纸开始报道之时。

  “报纸开始轰动的时候,在整个日本,大概只有我一个人不感到惊奇。”

  小丝孝弘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笑了笑。

  “是这样的,就连早川董事长对这件事也感到惊讶。你是惟一一个知道砂川家
人生前秘密的人。”

  这个少年脸上那淡淡的笑容消失了,只有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哭了。

  “可我还是一个人,阿姨她们都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14。死者与生者

  小丝孝弘所说的“轰动”发生在早川董事长接受调查,查明二0 二五室砂川一
家四口身份,媒体对此进行详细报道的三天后,即6 月8 日。

  琦玉县深谷市是一座离东京市中心约八十公里的高崎沿线的小城市,过去城下
町的风貌只残存在深谷城附近。邻近的熊谷市自从成了上越新干线的一个车站之后
就失去了古城的风貌,可在深谷市,这种古城风貌依然保留着。因为有首都居民不
怕远距离工作的关系,深谷市也成了东京的市郊住宅区,所以,在深谷车站的人口
处,小规模的饮食店和面包房鳞次栉比,多数都是早早开门营业。

  “芦边”三明治店也是其中的一家饮食店,它位于深谷车站入口处公共汽车站
往北约三十米的地方,十年前开业的时候,不到半年的时间,这家店差点就倒闭了,
原因就是它的位置不好。估计着头班火车时间赶往车站的上班族,从公共汽车站下
来再走三十米的话还要花费几分钟的时间,所以他们会把这几分钟用来睡觉。

  事实上,“芦边”的经营也还比较顺利。这家店手工制作的三明治、饭团和油
炸食品味道不错,价钱也要比其他店便宜三十日元到一百日元,纸杯的咖啡也是正
宗的滴漏式咖啡,而且如果事先打招呼的话,他们还会把咖啡装到水壶或保温瓶里,
另外店里还可以订购中午的便当——像这样的各种服务在上班族的客人中广为流传。

  “芦边”的经营者伊泽和宣与总子夫妇都生于深谷市,两人青梅竹马。他们双
方的家庭都经营着饮食店,所以高中毕业后两人都在店罩帮忙.二十岁时两人结婚
并独立生活。他们的独立生活从经营素烧店开始,然后是饮食店和烤鸡肉串店,他
们不停地变换着经营的模式,这成为他们夫妻二人生意的开端。

  伊泽和宣说,也许是因为有生意头脑,或者是运气不错,虽然不停地改变着经
营项目,可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大的失败。“芦边”也是这样,它是这对夫妻在深
谷市区经营的第七家饮食店,结构最简单,就像是在摊床上长出了一根毛。前面已
经说过了,这家店的位置也不好。当地的生意人也都在传说着,伊泽先生的这家店
可能会失败的。所以,当“芦边”开业几个月后生意兴隆的时候,大家都被惊呆了,
而且全都相信了伊泽的不败神话。

  完全是按自己的兴趣做生意的伊泽夫妇成功的秘诀有三点——一是不要盲目扩
大规模;二是不要过于节省人工费;第三点和前面两点都有关系,那就是在服务员
中培养经理。事实上,所有的店都是夫妻二人带头于活,同时,哪怕是经营着只有
四五平方的小小西餐店的时候,他们也要雇几个服务员。因为伊泽相信,如果只靠
夫妇两人,早晚也会忙不过来,店里的经营也不会太顺利。

  在这十年间,对伊泽夫妇非常重要的一位经理就是那位叫砂川里子的女经理,
当然,她也是“芦边”非常重要的一名员工。

  砂川里子今年四十八岁,1948年出生在琦玉县朝霞市。父母双亡,她留在了家
里,有两个妹妹,她和丈夫及孩子一起生活。里子在当地高中毕业后就到了东京,
在新宿的一家商场上班。二十五岁时,通过上司的介绍,和后来的丈夫结了婚。二
年后,她生下长子毅,儿子现在二十一岁。也许是因为同甘共苦吧,他和母亲的关
系要比同龄的普通孩子好得多,亲热得多。

  当千住北新城发生四人被杀案之后,砂川里子也非常感兴趣。

  和所有与案件没有直接关系的日本人一样,她也通过电视和报纸了解情况,在
断断续续的事实基础上,进行带有推测性的谈论。

  里子在“芦边”的任务就是和伊泽总子一起采购原材料,然后做成食品再卖掉。
上班的时间是凌晨三点,所以她要提前三十分钟起床。“芦边”凌晨四点开始营业,
因此在这之前的一小时她们会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看电视或报纸。不过,凌晨
三点,电视的新闻节目也没有开始,早报也还没有送过来。砂川里子每天早上悄悄
地起床,悄悄地去上班。在这一点上,伊泽夫妇也和她一样。

  所以,直到有客人光临“芦边”,她们才会开始每天的谈话。这里大多数的客
人都是在东京市中心上班的职员,他们都会夹着早报过来,还有的人是在公共汽车
站附近的卖报亭里买日报。那天早上,有一位客人正在从砂川里子的手里接过当作
早饭的三明治并付钱,里子给他找钱。就在这时,他开玩笑地对里子说。

  “大姐,你知道吗? 你已经在茺川区被人杀了。”

  砂川里子愣住了。她正想着要为下一位客人点菜,所以没有听清刚才那位客人
的话。

  “啊? 您说什么? ”

  “这个,在这里,报上登着呢。”

  这位中年职员把夹在胳膊下面的报纸拿给她看。

  “茺川区的高级公寓里发生四人被杀案,是不是? 那些被害人的身份已经查清
楚了。”

  “啊.是吗? ”

  “其中有一个和大姐同名同姓,我很惊讶,当然这纯属巧合,只是让人感觉不
太舒服。”

  伊泽夫妇当然已经取得了厨师资格,十年前里子到这家店工作后不久,在夫妇
二人的推荐和资助下,她也获得了同样的资格。所以,为了让客人知道这里的食品
都出自于出色的厨师之手,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一起贴在“芦边”这家像摊床的饮食
店的墙壁上。

  伊泽总子笑着说,在这种店里上班,还会有另外一个收获。那就是即使你成了
真正的阿姨,同龄的男客人还是会叫你“大姐”。这些客人看到墙上总子和里子的
名字,再看看她们互相说话的情形,自然能分出哪一个是总子,哪一个是里子了。
可尽管这样,这些中年客人还是叫她们“大姐”,她们也习惯了这种称呼。

  在这个时候,和客人开玩笑的内容相比,不知为什么,砂川里子对客人把她的
名字和人对起来总有点不好意思。“讨厌。”她笑了笑,似乎所有的事情她都能接
受,然后把这位客人送走了。

  可是,没过多久,一位买牛奶和三明治的年轻男客人也讲了和刚才那位中年客
人一样的事情。

  “阿姨,你的名字上报纸了。”

  这位年轻的男客人可能是一个人生活吧,他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天都要到这
里买早饭。他长着有点自命不凡的漂亮的下巴,还有那招人喜欢的笑模样,虽然不
知道他的名字,可总子和里子都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刚才已经有人把这件事告诉我了。”

  里子笑着说。那位年轻客人把手里的报纸递给了她。这是一份《日本日报》。

  “你还记得不久前发生的那起引起轰动的案件吗? 茺川一家四口被杀案,被害
的一家人姓砂川,他夫人叫砂川里子。你想看吗? ”

  “啊,好吧,一会儿我会去买的。”

  “不用了,不用了,我送给你了,因为我已经看完了,你还经常给我优惠。”

  说着,他丢下报纸,接过三明治。这位年轻人笑了。

  “阿姨,今天一定会有很多客人跟你说这件事的,居然会有让人如此瞠目结舌
的巧合。”

  事实上,后来还有好几位老顾客对她说,“看报纸了吗”、“大姐,你上报纸
了”。这正是早上最忙的时候,买卖双方都很着急,根本没有时间进行更多的交流,
她也只能简单地回答说“讨厌”或“我知道了”。告诉她这件事的客人也不会说得
过多,只是半开玩笑地说“真是不吉利的巧合”。

  砂川里子在专心致志工作的时候,也没有想得过多。那位年轻客人留给她的日
报,在早上的忙碌告一段落之前,别说通读一遍,就连扫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瞧瞧,看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

  当她边说边把报纸翻开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这个时间,“芦边”会暂时
关门,有两小时的休息时间。在这期间,砂川里子和伊泽夫妇习惯去停在这间狭小
店面后面的、车身上用涂料写着“芦边”店名的小型客货两用车里,吃已经很晚的
早饭。早饭一般都是伊泽总子准备,那天,他们吃的是饭团和热酱汤。

  里子一边喝着总子从保温瓶倒到杯子里的热粗茶,一边翻看着那份《日本日报
》。在晚报特别报道的版面上,整整一个版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标题“茺川一家四口
被杀案的受害人身份已经查明”,另外有两个版面对这件事进行了报道。那个标题
之大不是我们能想像到的。嗨,不至于吧,又不是抓到了罪犯,或者是已经确定嫌
疑犯要在全国进行通缉,只不过是搞清楚了被害人的身份,通常这些都不是太大的
新闻。

  里子刚看完两段报道,“砂川”这个名字就映人眼帘,她马上发现了写着自己
名字的内容。在里子身后看报纸的总子也大叫起来:“啊,是真的,真的是叫砂川。”

  在这一瞬间,里子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对总子的话没有反应,只是一只手抓着
报纸坐在那里。右手拿的杯子歪了,里面的茶水洒到了膝盖上。

  “里子,你怎么啦? ”

  总子赶快抓住里子的右手,接住了快要掉到地上的杯子。

  “别烫着了,你怎么啦? ”

  正像总子说的那样,洒在膝盖上的粗茶还很烫,里子穿着的那条纯色的化纤裤
子已经湿了,膝盖上就像画画似地映出了一个谜一般的无人岛的形状。里子对这些
根本就没有反应,没有了杯子,她那只腾出来的手和原来的一只手一起紧紧地攥着
报纸。似乎不把它攥住,这张薄薄的报纸会从她的眼前逃走一样。

  “砂川先生……”

  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