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人生(魔术杀人事件簿)






  漫漫长夜为孤单的人增添了一个独自忧伤的理由,同时也为诉说衷肠保留了宝贵的时间和空间。骏秀略显内向的性格,使他很难 滔滔不绝的撑起整场约会,虽然他沉默,可并不自闭,他喜欢身处在人多的地方。他只是喜欢倾听别人说话,这一点很大程度上与他 的职业有关。

  “要不我们去外滩逛逛吧!”骏秀征求着女方的意见。

  “今天会有烟火表演,那里一定很挤吧!”

  “对了,差点忘记,”骏秀拍着额头叫了起来,“那你要不要一起看?”

  害羞的女孩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我们找个靠近黄浦江边的地方就……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骏秀一只手翻开手机盖,另一只手捂住一边的耳 朵,在人群中大声讲起了电话:“喂!什么事?”

  通话很简短,骏秀在说完一句“我马上就来”后,合上了电话翻盖,他的脸立刻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我先送你回家吧!”骏秀满怀歉意,他现在唯一能为女朋友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吧!”女孩的笑容很勉强,任谁也不会原谅初次约会的爽约行为,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礼节性道别后, 两人分道扬镳。

  骏秀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他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可他没有时间去抚慰这道浅浅的伤口,作为人民警察,一条面临死亡的生命远 比一个哭泣的女孩来得重要。

  骏秀从刚才那通电话中得知,五分钟前发生了一起恶性的持刀抢劫案件,被害人身负重伤,案发地点恰巧就在附近,骏秀解下了 为约会精心准备的领带,撒开步子朝案发地点跑去。

  要找到受害者并不困难,当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望着天空,有一群人却在低头围观,那无疑准是发生了比烟火更吸引眼球的事情 了。

  骏秀亮出证件,挤进了包围圈的中心地带,看来他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执法人员。被开挖的如麻皮般的马路上,一位年轻女性坐 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腹部,淡绿色的衣衫上染满了鲜血,她勉强依靠在一辆黄色雪弗莱上,连睁眼的力气似乎都已经耗尽。

  骏秀示意围观者往后退,在现场周围划出一条无形的警戒线。随后,骏秀拨通急救中心的电话,他一侧头,用肩膀夹住了电话, 他一边将危及的情况告之接线员,一边查看着伤者的情况。

  挪开伤者因为紧张而僵直的血手,腹部伤口一片血肉模糊,鲜血仍然向体外流淌着,有可能是伤到了内脏,从伤口的形状判断, 凶器应该是刀,不过现场没有遗留任何的凶器。

  “由于今天是国庆节,部分路段进行了交通管制,救护车要绕上一个圈子才能抵达现场。”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员都是步行赶到现 场,他们手中的对讲机里传来调度中心的最新指示,“目前需要现场的警员将被害人送往医院抢救。”

  热血和冷汗交替刺激着感官,眼看伤者就要支持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伤者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骏秀毅然决定驾驶伤者的雪弗 莱赶往医院,浪费一分钟,也许就会错过最后的机会。他接过一只对讲机以便联系,然后朝最近的医院驶去。

  “举步维艰”这个词指的就是在人群中开车吧!原本只有五分钟的车程,现在花了一倍的时间却离开医院还有一大段路,骏秀焦 急的按着喇叭,人们对此充耳不闻,气定神闲的在车前散着步,他们料定司机没有胆量撞向自己。

  就在这时,前方的远江大厦里开出一列车队,刺耳的警笛声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生命之路,骏秀连忙跟在车队的后面,冲出了令 人窒息的交通管制区。

  围观的人群堵塞着街道,他们的兴趣已从烟火转移到了血案上。人类的愚昧在于他们渴求未知,却不了解自己的无知。

  在医院的等候大厅里,医生护士行色匆匆,行动迟缓的病人与之形成强烈的反差。骏秀靠着冰凉的墙壁,窥听着几名同僚谈论晚 上发生的事件。

  “偏偏在今天出来作案,真是该死!害得我和女朋友的烛光晚餐都泡汤了,让我抓住她非痛扁一顿不可。”一名皮肤黝黑,身材 魁梧的警员抱怨道。

  “连东区警局的诸葛警官和西区警局的林琦警官联手都无法抓住她,就凭你一块黑炭也想抓住她?你以为你是包拯呀!”另一位 理着小平头的警员摇着头打趣道。

  “听说那个名侦探左庶最后也失去了她的线索,案件在去年春节没了下文。”三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警员对两位晚辈说道。

  刚进入警界不到一年的骏秀,对他们的话题充满了好奇和疑问,他见缝插针的在他们谈话间隙问道:“三位,我是护送那位受袭 小姐来医院的警员骏秀。请问,你们刚才说的‘她’是指何人?难道犯人已经抓住了?”

  “你还不知道?”小平头反问道。

  “嗯。”骏秀如实承认道。

  “‘死神的右手’这个名字你应该听到过吧!”年纪最大的老警员说。

  “‘死神的右手’?”骏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居然是这个名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如果死了,那么今天是谁破坏了我的约会呢?”“黑炭”的怒气还未消退。

  “怎么知道就是‘死神的右手’干的呢?”骏秀的口气象个八卦小报的记者。

  好在同僚们闲来无事,正好拿分析案情来解闷:“晚上九点,在远江大厦的停车场里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三口之家遭到了不明 原因的袭击,行凶者在作案后为女死者穿上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熟视无睹那位丈夫口袋中大量的现金和女死者手上的珠宝,什么也 没有带走就悄然离开了现场。”

  “小平头”做了个八的手势,指向正说话的老警员:“典型的‘死神的右手’作案风格,对不对?利落、冷血,杀人就象杀蚂蚁 一样。”

  “可你们怎么能确定不是有人刻意伪造成‘死神的右手’杀人,造成错觉后将侦察方向引到死胡同里。”骏秀虽然是个新手,可 思维逻辑却很老道。

  “因为我们或许会有一位人证,”老警员朝手术室的方向瞥了一眼,“三口之家中的母亲和孩子当场死亡,丈夫身受重伤,在我 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他一息尚存,虚弱的重复着凶手的名字——‘死神的右手’。”

  被害者的留言不会是空穴来风,看来可怕的连环杀手真的复活了,骏秀听过她的故事,七年十一名被害者,在犯罪界被传为神话 ,她具备了杀手的所有完美气质,直到侦探左庶破解出她的性别,才阻止了她疯狂的屠杀。那个时候,骏秀也一度误以为凶手会是个 落腮胡子、满嘴脏话的中年男人。

  “砰”的一声,骏秀的思路被打断,是医生从手术室的白色弹簧门里出来了。

  “你是卓凌的亲属吧!”医生摘下口罩,露出长满青春痘的脸颊,他走到骏秀身边说道,“她的伤口很长,不过好在没有伤及肝 脏,现在我已经为她缝合了伤口,除了会留下疤痕,将来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流了不少血,现在身体比较虚弱。”

  骏秀长嘘一口气,以牺牲约会为代价的这次救援工作,看来是值得的,他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自豪。

  “医生,那个男的伤势如何?”另外三位等待手术结果的警员,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医生。

  医生侧身从他们中间穿过,目不斜视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对了,经过我初步的化验分析,你们送来的两位伤者 是受到了同一把匕首的袭击。”一说完,就丢下了一个冷酷的背影给他们。

  报喜不报忧是大部分医生的通病,内心深处不敢正视自己的失败。无法知道这些失败该归咎何人,但医生的失败是致命的,抗拒 和否认它,是很好的自我心理暗示和调节,否则医生这个职业会成为继战争之后,最容易引发心理精神疾病的职业。

  不过医生最后的那句话,对案件的侦破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没想到两起案件竟然会是同一名歹徒所为,从两起案件发生的地 点来看,远江大厦地下停车场的案件发生在九点,而那位女伤者的遇袭地点距离远江大厦步行至多十分钟,女伤者的受袭时间差不多 就在九点零五分左右。从时间上来推算,歹徒可能是在完成第一宗命案离开时,碰巧遇到了女伤者,出于某种原因试图杀害她。但五 分钟内,要从远江大厦到发现女伤者的地方,对歹徒来说,要做到这点非常不容易,况且这还不包括袭击的时间在内。看起来,没准 是遇上了不可能的犯罪。

  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女伤者安详的睡在病床上,一个点滴瓶挂在床头上摇摇欲坠,在两名护士的簇拥下被推出了手术室,看样 子麻醉剂的功效还没有消退。骏秀不由自主走上前去,握住了病床的扶手,他想记住自己救助的第一个市民的样子。于是跟着病床, 在医院的过道上旁若无人的端详起病床上的女人。

  她的名字已经从医生的口中知道了,卓凌,她的姓音同上海方言中的“作”字,是非常会闹腾的意思,想必是个很让人疼爱的女 人吧!骏秀傻笑着继续自己的臆想,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光景,年轻的脸十分清秀,光滑的皮肤竟然没有一丝瑕疵,只是在额头接 近发际部位有个小小的浅色伤疤。眉毛描出两条活泼的线条,诱人的嘴唇因为失血略微有些发白,栗色的头发烫成了一个个小波浪, 包裹起她小巧精致的脸蛋,耳钉透过空隙闪着光芒,如天鹅般修长雪白的脖子,为她增添了一份女性优雅的特质。

  这是骏秀喜欢的类型,多年未曾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又回来了,好似有千层巨浪拍打着心岸。但骏秀还保持着警察应有的冷静, 努力克制内心的情感。第一,对方是“死神的右手”一案的受害者,身为警察在工作中不应该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第二,那辆黄色雪 弗莱就足以显出自己和卓凌的贫富差距,残酷的现实总是扼杀这样的感情。

  卓凌被转移到了一间干净的单人病房,一个混乱的夜晚总算是停歇下来了。骏秀这才想到要向指挥中心汇报手头掌握的情况,两 起可能存在关联的案件,也需要核实一下它们的情况。他悄悄退出病房,摸出对讲机呼叫起来。

  卓凌睁开沉重的眼皮,竭力对抗着残存体内的普鲁卡因,身体仍处于休眠状态,可头脑却已经清醒过来。她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 来,腹部传来一阵刺痛,伤口令她记起了进医院的原因。

  这时,一位清秀的男青年走了进来,他见状连忙把枕头竖起来垫在了卓凌的背后,关切的问道:“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

  卓凌看到他西装的下摆沾着些许血迹,问道:“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吗?”

  “是的。”

  这个男青年给人一种纯纯的感觉,他的形象同他见义勇为的行为很相称。卓凌看了眼他手中握着的对讲机,好奇地问:“你是保 安吗?”

  “不是,我是警察。”骏秀在说自己的职业时,不知为何显得很腼腆,不过他很快收起了孩子般的青涩表情,语调严肃起来,“ 如果你的身体允许,我想询问一些有关你受袭事件的问题。”

  卓凌的玉手轻拂着刘海,记忆中那段灰色的遭遇开始浮现在脑海里:“大约九点,我刚结束同一个老朋友的会面,正沿着江边走 向我的汽车,谁知道冲过来一个女人,对着我腹部猛刺了一刀,然后她就将那把凶器丢进了旁边的黄浦江里,朝我背后的方向逃走了 。”

  “你确定行凶者是个女人?是你看清行凶者的脸了吗?”骏秀追问道。

  “因为事发太突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去注意看她的脸,只是从身体上判断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被害人看见了 凶手的脸,潜意识里也希望自己能够忘却它,因为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按照你所说,你遭到袭击的地点离开你的汽车还有几十米的距离,为什么你一定要走到汽车那里去呢?”骏秀对此有些搞不明 白。

  “因为虽然当时有许多人在场,可谁也没有注意到我,而我的手机又忘记在车里,我是想回到车上拿手机。”

  骏秀不由一怔,这个女孩的性格竟然是如此的坚毅,她为什么不肯向路人求助呢?当自己赶到现场的时候,不也是没人出手相助 吗?或许就算她求助了也不会起什么作用,路人的帮助至多也就是为你拨打一通救护电话,当然,前提是救护电话是免费的。

  骏秀站在原地拍打几下脑袋,他从不曾对大众有过这样的印象,这样的想法太阴暗太偏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