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大人与小舟有救命之恩,小舟又一直跟随大人的脚步,行事有相似,倒也寻常。”
“学本无异,但若是像了的话,怕是要失了自己,你心中要多多掂量些。”
“嗯,小舟省得了。”小舟用力的点点头,她明白,学着生,像者死,戈承是要提醒她要有自己的品性。
见小舟点头,戈承伸手扯过小舟的手,小舟手中的几枚白子撒落在地上,他便将手中的两枚黑子放在了小舟的手心里,然后说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曾经也这般问过另一个人,何不换盘棋来,那人便告诉我说,有些东西,便是蒙了尘,纳了污,也能洗尽铅华呈素姿,让人自愧不如。”
小舟惊讶的看着戈承。
“戈云轻是家乡的才子,自念有才学,被人话儿一激,便考了解元,一路顺风顺水到了都城,却不想……官场并非云轻所想,所以云轻只得以卖字画谋取入考以及在都城中的花费,但是云轻无名无姓,所以无人问津。”戈承说着的时候,眼神有些飘远,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
“那人急着赶路,结果不小心撞翻了我的摊子,随后我们二人为忘年之交,他好棋,我便与他下棋,却连个像样的棋盘都没有,便提出要重新买个棋盘回来,他便这般告诉我的,如今,我也这般告诉你,愿你能解何以洗尽铅华,何以呈现本姿。”
☆、第一百八十章 反讥
“这棋儿不见得一定要有盘和子儿。”戈承说着,便拉起小舟,然后伸出两指往地上一指,“这天地便为棋盘,人便是棋子,黑白正是人心,我便将子落在那儿,你同我下棋,不但要记得自己落在在何处,也记得我的子儿落在了哪里,猜出我下一子会落在哪儿,只有这般,你才能下赢这盘棋。”
“大人所言甚是。”小舟出口说道,说完便不禁有些发笑,似乎这句话儿也是戈承常说的,不过自己这是为了谦逊,而戈承多半是为了气姬廉。
戈承显然也是察觉出了,望向她,随即便扑哧笑了起来。
小舟也跟着大笑了起来,戈承却怔住了,小舟面上笑容也跟着有些凝起,有些疑惑的看着戈承。
“你笑的多,但你这般开怀笑起来,倒像是满目海棠花开一般。”
这般多好。
戈承并未把这后半句说出口,毕竟多加上那一句,怕就有些苦涩了。
小舟闻言,便又笑了起来,比方才还要灿烂几分,“梨花淡白柳色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若说笑的好看,何人能笑的好看过他戈云轻,云轻云轻,天阔云轻,梨花邂逅。
一场戏,人人唱,究竟唱给谁看,便是明白,却依然要粉墨登场,唱罢此生。
待从戈承那回来后,小舟回到景言宫便对外称病,言因这些日子辛苦排练,本就有些不舒服,回来之后便感觉乏力的紧,寻了那孙衍来瞧了,只言是得了风寒,无大碍。
她之所以这般,其实只是为了避开这风头,毕竟与姬廉的剑上之舞,加之那双手字儿,着实是出了不少风头。
此时若是友善也罢,但更多的怕是‘虚心’来‘请教’的人,她便忍这一时,待出宫返家还后,再回宫闱中,自己那点事儿怕早就被旁人的事儿给盖上了。
若到了那时,再有人揪着此事不放的话,那可便要另说了。
与宫奴略有不同,宫中侍卫女官们每年除却佳节恩典,有四日可以出宫回家与父母见面,这次便是太子爷生辰恩典下的。
自然,这恩典只限于朝中大臣子女,而非全部侍卫女官,只是这话儿,并非明说,只言宫中若有双女官,二人则留一守宫。
小舟从前都是留在宫中的,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出宫后,是该往哪里去,去史家演一出慈孝戏码,着实有些太过可笑,去姬家,却也不合适,所以干脆的便以景言宫无人为由,将这返家的事儿推脱了。
现在,她决定去史家。
这天一大清早,芸娘便拿来了淡色披风,兴奋的为小舟绑好。
在宫闱中,能出去返家一趟,要比什么都来的高兴,芸娘心知自己家乡怕是没人了,所以从来没求过,但是每一次看到旁人出去,还是会跟着高兴。
玉满眼巴巴的瞧着小舟,玉盈倒是没心没肺的笑,对玉满来说,家乡终究还是家乡,对玉盈来说,将自己与玉满卖掉父母其实没有多亲近,所以她已经把这里当家,父母什么的也很少想起,她看的很开,觉得只有玉满才是她的亲人,现在又多了小主子们,还有德林芸娘。
依然是重华门,小舟去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在那候着了,问了才知道,是在等各自府上的车辕。
小舟咬了下唇,心中思索着那谢玉娘是否将自己算在其中,若是车子小了,史月琼,史抱琴,还有自己,三个人总是要落单,这落单的十成是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谢玉娘绑架的事儿也不是没做过,那次若非是桑嬷嬷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怕自己早被谢玉娘处理掉了,从她想活活掐死她那事儿便可瞧出,这人当真是恨自己恨的紧。
现在有私心的桑嬷嬷又不在了,这谢玉娘的招数便有些拙劣起来,若是打算在自己单独坐车回府的时候买通了车夫,后果当真是有些不敢想象。
所以,她一定要想个法子,让那史月琼自个回去。
这般想着,小舟便四处打量起来,女官侍卫们都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她的圈子本该是史家这些人,但是显然自己是不被欢迎的,所以只能单独站在这里,心中思索着得先一步寻到史抱琴才是。
瞧着那些侍卫,小舟想起了成云锦,那日天花的事儿发生后,她便一直没能等到成云锦来,后来她打听了下,才知道这些日子成侍卫跟着太子爷出去,后来也便没了音讯,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可成家毕竟是太子党,她也不好明目去打听,更不好让姬廉帮自己,所以只能自己这般担心着。
只是今天这般日子,成云锦按说也该出现才是,只是寻了一圈,也未能见到。
就在小舟想往里面走一些,或者干脆去那些侍卫那打听一下时,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心知这一次怕没时间去寻成云锦了。
“呦,这是谁来着。”
回头看去,果然是阴魂不散的史月琼。
“月琼妹妹。”小舟笑着看向史月琼,以及她身后的一众。
她当真是不担心,毕竟这里是重华门,量她们也不敢做出什么来,况且这些人年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便是她们相对的要早熟些,又打小受到各种教育,但在她看来终究只是孩子,她还不至于被些孩子唬住。
“怎么,这是要做什么?”史月琼讥讽的看着小舟,续道:“史小舟,你这不会是当真打算回史家吧?”
“月琼妹妹说的哪里话,今个咱们都要回去,这事儿早在前日便说过,二娘也都是知道的,月琼妹妹当日也在场,怎么这会儿又给忘了。”小舟笑着提醒道。
史月琼咬紧了嘴唇,她当然记得这事儿,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娘一定要自己与这臭丫头面上交好,难道不知道她有多讨厌这个虚伪的家伙吗?
“我当然记得,但是你也记得吧,我跟你说过了,现在垂花阁都已经没了,你还想回去哪里去?难道是打算让我娘为了你,将别人赶出来,你太将自己当回事了吧。”史月琼想要找回面子一般高扬起下巴来。“而且车马很小,可没给外人坐的地儿,还是说你要跟着车夫坐在车外,还是说干脆的跟着跑儿,反正你干的这事儿也不少。”
史月琼讥讽的看着小舟手上拎着的包袱,显然是在讥讽当日入宫时小舟自己提包袱的事儿,嘲笑小舟就是个小户出来的穷酸丫头。
“月琼妹妹,这话儿可不能乱说啊。”小舟也不恼,只是将声音略微提高些,将旁人注意吸引来了后,这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史家多的是庄子,又非是外强中干,怎么可能会连个住处都没有,何况小舟不过是外出,二娘怎么可能会将小舟的园子给旁人住,这必然是有人造谣生事,月琼妹妹怎么会信这人的妄言,说出这等妄言之人,诋毁二娘,诋毁咱们史家之人,着实是该掌嘴才是,月琼妹妹说是吗?”
史月琼脸色大变,虽然不解小舟所言为何意,但也察觉的出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不然这臭丫头何以能说出一大堆话儿来堵自己,况且若真被人说史家外强中干,没落到连个庄子给外戚住都没有,那老夫人还不恼羞?自己娘亲怕也要受到牵连。
小舟看着她的表情,又继续说道:“何况这宫里不许和外面私通传信,月琼妹妹怎么知道的,若是书信了,这可以犯了宫规的,要挨板子不说,还得牵连到史家,所以还请妹妹慎言了。”
“我……”
“另外,小舟还有些话儿,今个一定要说。”小舟说了这句话后,便将周围围着的几人一一看了一遍,然后才继续说道:“福祸无眼,为人自招,月琼妹妹尚且年幼,各位既然与月琼妹妹交好,还得多多提醒月琼妹妹的好,以免什么话儿让人抓了把柄,惹了什么祸事,咱们现在又不比自个府上,若有个风吹草动的,谁也没好果子可吃,小舟所言是否?”
这话一出,史月琼被堵的更是哑口无言,围在她们身边的那一些人也都有些无措起来。
“你这臭丫头,少得意了。”
史月琼上前一步,想要扯住小舟,小舟却后退了一步,灵巧的躲开,眼尾一扫,竟然瞧见长孙写意与柳胜华正在不远处瞧着她们,嘴儿略微一抿,心中有了思量。
“既然月琼妹妹所言咱们史家的车马略小,小舟便随长孙家的车马回去,路上也好置办些东西,毕竟多日未曾归家,许多还需准备,就此先告辞了。”
一番话儿说的圆滑,略微施礼,然后转身离开。
要交好也要看与何人,这些人她一个个早已摸清楚,都是史家或者相爷一派,对她而言并无交好的价值,人家也无意与自己一个被弃的嫡长女交好,所以她只要礼数周全,不要坏了彼此的联系,便已经算是交好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庙会
便是性情所致,她的言辞间也要无需对她们多少客气才是,不然客气过了,被说成虚伪还是小事,就怕这些人作自己是怕了她们,给自己招惹些哭笑不得的麻烦事儿,毕竟事儿再小,多了也够头疼的。
这般想着,小舟便走到了长孙写意的面前,然后轻声说道:“咱们走吧。”
长孙写意略微凝眉后,随即便翘起嘴角,道:“我还道你要与你家妹子同行。”
“本也是这般打算,奈何史家车马着实有些拥挤,小舟既为长姐,自然要多让着些,这才厚着颜面来此,只望长孙小姐能捎带小舟一程,小舟便感激不尽了。”小舟言语中略有些打趣,她与长孙写意并无约好一同回去之说,这般上前来搭话,其实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能跟着长孙写意的车马回去,必然要比坐着史家的车子回去要安全的多。
“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咱们便带她同去,待天色晚了,再送她回去可好?”一旁柳胜华一听小舟这般说,便开口说道,那句可好却不是问小舟,而是问长孙写意。
小舟挑眉,疑惑的看着二人,心说这不回府上,还要去哪里,自己怎么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
再说在小舟走后,那史月琼气的险些跳脚,她之所以这样,其实是知道她见小舟这次在太子爷生辰上出尽了风头,所以多少有些羡慕和嫉妒,所以见到她时便跑来嘲笑与她。
依着她对小舟的了解,这人多是敢怒不敢言的,哪怕她知道这人其实都是详装出的胆怯,但是至少能让她找回些面子来。
却没想到这史小舟此时虽然还是那般虚伪的礼数十足,但言语上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那种掩饰,所以她本来是来讥讽与小舟,却反被小舟说的哑口无言,还是那般端庄礼周,甚至出言也无那种该有的高傲讥讽,就似闲聊家常般,还有些无奈的容忍,与她的暴躁粗鲁便成了正比,这让她在众人面前落足了面子。
见史月琼气成这般,其他人也便连忙出口劝说,却一个个看着小舟的背影,心说自己难道是跟错了人,几经接触后,她们察觉这史月琼根本不是史家那弃嫡子的对手,那弃嫡子根本非史月琼所言是个胆小怕事虚伪的家伙,反之,应该是个很大度,不是不与史月琼斗,而是不屑与她争吵。
且那一直默默无闻的弃嫡子如今风光大显,怎么瞧着都有点要变天的意思。
所以这事儿还是待今个回去后,与氏族中人说与一下的好,毕竟她们没有要效忠史月琼的必要,她们只是要攀住那最高的枝,与那最高的枝头交好,那枝头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小舟双手捧着手中的茶盏,这茶盏中的却不是茶水,而是蜂蜜糖水,这长孙写意与柳胜华俨然将她做了那三岁的奶娃娃来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