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舟儿小主子?”湘秀又唤了声,这才将小舟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没什么,只是那上面的珠儿晃了眼。”小舟说着便指了指上面镶嵌的琉璃珠,这里的人对琉璃有种说不出的喜欢,认为琉璃寓意吉祥如意,甚至用雕刻成型的琉璃来镇宅,这史家也是如此,那么大的一块琉璃悬挂在祖室门廊上,也算彰显出了这史家的家财。

抢在前面走的史月琼一听小舟说这话,便好似找到了嘲笑的借口一般,大声嗤笑道:“小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连琉璃都不识得。”

小舟心底叹了口气,腹语道,这史月琼又来了。

“没错没错,月琼小主儿说的可真不错。”

这……声音是从自己身后传来,小舟楞了愣,没料想这史四娘给自己派来的随身丫鬟还帮起了史月琼,这不是要让自己难堪嘛,刚想张嘴说什么,便又停那丫鬟继续说道。

“我们家主子昨日还把舟小主子给呵斥了一顿,说舟小主子孩子脾气,不知道东西珍贵,那鸡蛋大的七彩琉璃,竟然给当蹴鞠给踢了玩,月琼小主子见识多,您倒是给说说,这若是踢坏了那七彩琉璃儿,这天底下可还能有第二个。”

小舟听完丫鬟的话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然是史四娘身边的丫鬟,这口舌还当真是够厉害的,这哪里是在让史月琼评说,分明是在故意彰显她的尊贵富足。

旁边的人也都反应过来,掩嘴偷笑,那史月琼则羞恼的涨红了脸。

她本是想嘲笑小舟没见识,连琉璃都没见过,谁能想到,小舟手上还有七彩琉璃,那说话的丫鬟明着是在说小舟没眼光,其实是在说小舟手上的琉璃多了,以为琉璃都是珍贵的七彩色,这才不识得这普通的琉璃,这般说起来,没见识的便成了史月琼,而非史小舟。

后方发生的事儿,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史清名与谢玉娘二人走过来,那旁边便有人将事情发生经过说与他们听。

听了经过后,史家各房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小舟,长房刘氏心里揣测着这小舟是否真的有七彩琉璃珠子,她可只是听说过,还未瞧见过,可别是那丫鬟故意这般诳语的。

毕竟那七彩琉璃珠子至今也不过是他国进贡来了两个,一个在太后手里,一个在皇后手里,哪能落在这史家府上啊。

在刘氏身边的史清严则略微锁眉,心中念想这孩子的七彩琉璃珠可别是姬侍郎给的吧,若真是那般,十之八九是从皇后娘娘那得来的,还是与老夫人说一声,从这孩子手中拿来,供奉起来的好,毕竟是宫里的东西,多少还是注意些的好。

支系们也纷纷面面相觑,有羡慕的,有怀疑的。

那三房则直接了些,那罗氏用手肘捅了捅自己家的,用眼神儿飞了几下,那三老爷史清振便开口嚷嚷了起来,道:“说的好听,倒是拿出来瞧瞧啊。”

小舟听了这话,便在心底嗤笑一声,然后从袖中掏出了那七彩琉璃,四周便顿时传来一阵抽气声,可见这七彩琉璃的珍贵。

这七彩琉璃本是寄存在史四娘手里,昨个才回到她手里。

拿来当蹴鞠来玩的事儿也是半真半假,她只不过是觉得无趣,便拿这琉璃在桌子上滚来滚去,但也只是用手,而非用脚那般夸张,史四娘也的确呵斥过她拿连城璧做了粪团子玩,她也便收了起来。

这琉璃在这里的确珍贵,但对于一个穿越来的灵魂来说,也便没多稀罕了。

“这七彩琉璃是……”史清名也是楞了半响,这才回过神来,问道。

小舟笑了笑,回答道:“是姬侍郎大人给的,小舟觉得好看,便一直拿着玩儿。”

“哎,你知道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稀罕,天底下除了你这个,就只有太后和皇后二人各有一个。”罗氏咽咽口水,恨不得那七彩琉璃能飞到自己怀里来。

小舟笑着说道:“回三婶婶,这本就是皇后娘娘的那枚七彩琉璃,是姬侍郎大人转赠于小舟,此事小舟也已经说与皇后娘娘听,皇后娘娘也说留着小舟玩儿,无需归还,这物件是私人馈赠,无需供奉。”

那皇后娘娘知道的事情自然是真的,将这七彩琉璃给了她也是真的,她特别说无需供奉,便是要告诉这些人,莫要想借着天家赏赐的由头,将这七彩琉璃夺去供奉,以充公处理。

听小舟这样一说,那罗氏脸色变了变,细长的眼儿仔细的打量了小舟一眼,这才放心下来,她方才的确动了让小舟将七彩琉璃充公,最后再想办法弄到手的主意,被小舟方才那么一说,还以为小舟是知道她打了什么主意,所以有些吓着,好在这孩子就是孩子,只是无意的话儿,许就是那皇后娘娘教的,让她对旁人这般说,也便是告诫打七彩琉璃的人,这东西是烫手的山芋,拿了也没好果子可吃。

眯起眼儿,罗氏又打量起小舟来,这弃嫡子能搭上姬侍郎就已经让人惊讶了,此时居然还和皇后娘娘见过了,瞧着这七彩琉璃还在这孩子手上,可见皇后娘娘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加之这孩子又在圣上面前露了脸,眼瞅着,是不是就要得势了?

暗啧了声,若是烧冷灶的话,他们这三房可不能落后了,这孩子她得看紧了点。

不知道这孩子还记得从前的那些事儿不,若是想起他们这三房哪里不好的地儿当怎么办?自己夫郎还曾经抓着她拖到老夫人面前受刑,那便是在这祖室里发生的事儿,当时她当个乐子来看,此时却是浑身冒冷汗,这又故地重游的,这孩子可别想起了什么来。

不成,她得想想办法,啥时候能卖个人情给这孩子,不然三房非遭殃了不可。

史清名听了小舟所言,这才略微放心下来,既然皇后娘娘自己都说了,他也便不再过问此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进去。”

“省得了。”小舟说着便轻轻褔身,然后往里走。

她这一走,那边落了面子的史月琼算是恼了,上前便抓住了她的胳膊,大声嚷嚷起来:“你个贱丫头进去做什么,这是史家的祖先,又不是你的,你又没入祖籍,你母亲那狐媚子也早就不在里面了。”

小舟心头一跳,心说这史月琼还真是有意思,她都没提起这事儿,她史月琼居然当着史家嫡支旁系们的面提起此事。

如此,她倒要看看谁会难堪。

“啪——”谢玉娘上前便甩了史月琼一巴掌,然后有些尴尬的看着史清名,她方才的动作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她也是急了,也便失了自己的分寸。

史月琼挨了巴掌,整个人都傻了,在她的记忆中,谢玉娘从未动过她一根头发丝,怎么就忽然打了她一巴掌。

“还不回房去,看我回头再收拾你。”谢玉娘呵斥一声,那史月琼便委屈的泪珠子滚下来,谢玉娘眼儿一瞪,史月琼便一跺脚,推开围着的人,跑了出去。

谢玉娘这番呵斥,其实是在保护于她,毕竟这史清名好面子,史月琼让他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他必然要惩治,所以谢玉娘才将人打发了,私下再惩罚,便是不同了。

史清名的面色极其难看,因为他觉得这史月琼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说出贱丫头,狐媚子这等话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暗波

由此不难猜测出,这多半是身旁人常常提及,耳濡目染,这才跟着学的,毕竟孩子还分辨不出好坏话,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还未能分辨的清楚。

当然,比起这些话儿,史清名更在意是是方才史月琼所说的祖籍的事情,毕竟他人还不糊涂,自个枕边的人那点小动作,他还是摸的清楚,只是觉得只是妇道人家的事儿,他也便没多问。

只是今个这事儿,他却不能不问。

“玉娘,这是怎么一回事?”这般说着,史清名便看向谢玉娘,谢玉娘心底多少是有些紧张,便支支吾吾说是这阵子一直没得闲,便将此事给耽搁了。

史清名骂了句“糊涂”,也便没再与她多言此时,只是叮嘱她要将此事给上了心,随后便领着人继续往祖室里走。

略微挑眉,小舟心底嗤笑一声,却没再提此事。

不管这史清名是否是给老丈人面子,这心眼已经是偏定了,幸好对此她并不在乎,不然单单是自己父亲的偏心,都够让人难过一阵子的。

踏进祖室的时候,无需回望,也知道那史玉娘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小舟翘起嘴角,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没有理智,必输无疑。

随后,小舟随着众人一起前去拜祭了先祖,跪在蒲团之上,小舟心中默念着:史家先祖在上,赵家千帆,本非此地人士,乃来自千年之后幽魂。

然,千帆虽然非史家子孙,却身负李家之恩,为史家小舟的延续,且自从来到了这里,便是人所不知,史家诸位先祖也应瞧的明白,千帆已是一忍再忍,但终未曾得善待,故而此时千帆便下定决心,誓要做自己当为之事,此事若有怪罪之处,千帆亦不辞咎。

念及,小舟便慢慢福身叩首。

虽然对于史家,她并无好感,但自小所受的教导,便是要进攻,也要有自己的姿态,优雅,便是她的姿态。

抬起头,双手拢入广袖之中,小舟又抬头看了眼那香案上轻烟渺渺,心底轻叹,如果这些先祖真的存在的话,那么阿娘和阿婆应该也应该早就明白,她非小舟了吧。

手上略微施力,腕上串着琉璃串珠的绳子便断开,几粒琉璃珠儿便顺着罗裙落于蒲团之上。

祭祀完先祖后,站起身,回头时便瞧见那门外以宝顺哥儿为首的孩子们,便不由翘起了嘴角。

从宫里回来人,却没有任何的违和,依然是爬高上梯,该怎么玩怎么玩甚至换了男孩子才穿的走马靴子,跟他们一起抢窝儿玩,玩的开怀,面上也跑动的红扑扑的,瞧的那几个年纪稍大男孩眼儿都直了,宝顺哥儿瞧见了后,便走到小舟面前,将她卷起勒在腕子处的袖子给散了下来。

“娘说了,女孩子不能随便让人瞧了身子,不然就嫁不出去了。”

小舟笑了笑,她差点给忘记了,男女八岁不同席,虽然这些人算是亲戚,她这般卷起袖子依然是有些不妥,这宝顺哥儿虽然年纪小,倒是个兄弟该有的样子,知道过来帮她将袖子散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一个旁系的男孩子高举手中的藤球冲他们二人嚷嚷着,今个若不是日子特殊,他们一准在庄子上呢,好不容易那么多人在一起玩儿,自然不肯浪费一点点的时间。

“嚷嚷什么,这不就来了嘛!”宝顺哥儿不耐烦地回了句,然后便拉着小舟的手往那些人走了去。

过去的时候,小舟问起宝庆哥儿的事情,这才得知宝庆哥儿是被送去了誊书院,要住在那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一趟。

这誊书院,小舟也是听说过的,是这都城中数一数二的好书院,且历史悠久,单单的大学士便出了四位,其他的更不用提,姬廉少年时期也曾经就在那读过书,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先生给打了。

这誊书院的先生哪能是寻常私塾的先生,身后哪个没个势力背景的,可是无论谁问,姬廉是怎么也不肯说出打人的原因,后来这事儿还是姬太师给摆平的,那书院自然也不能再待下去,那时候太师也是当真恼了,将他给送了出去。

故而这姬廉才会与戈承为同窗。

这些是戈承所说,他也言这些事儿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姬廉不愿提,他自然也不会去问,那原因既然是秘密,那便是继续成为秘密的好,小舟却明白,这戈承必然是知道那原因的,便是不是很清楚,也必然是猜出了眉目,只是不愿深究,或者知道了,要帮姬廉保守秘密罢了。

小舟之所以想起这事儿,是因为这誊学院的修金问题,这誊学院既然在这都城中有些历史,那修金自然是贵的离谱,长房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何以能让宝庆哥儿去誊书院,这着实是有些古怪,这古怪,似乎还不小。

这般想着,小舟笑着摇摇头,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这史家乱一些,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儿。

“给你。”宝顺哥儿接过了蹴打棒子,便转身递给了小舟,“你可拿好了,别给甩了出去。”

“省得了。”小舟应声。

此时他们玩的这个叫做抢蹴,便是藤球外绑上些彩色的带子,看上去七彩斑斓,藤球里放着个铜铃铛,踢打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击飞的时候在半空中带着长长的彩带,也很是漂亮。

玩的方法有些类似小舟所听闻过的抢窝儿有些相似,抢窝儿便是从打马球中所延伸出的。

大元朝也有马球,只是不叫马球,而叫别的。

打马球是需要较大的场地以供骏马奔跑,那些骏马也要经过细心调教过,且马球也很激烈,常常会有些折马伤人的事儿发生,所以才有了抢窝儿。

抢窝儿比的是谁以最先用弯头的棍子,也就是蹴打棒子把藤球先打进洞里,谁就赢了。

分为单人比赛和队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