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此番沉默,其实是在犹豫,想着先将她们三人的底儿摸干净。
也就是说,这事儿多半是成的。
郡主身子羸弱,故而在王府中修养,但终究不是常事,她还是要入宫跟受那盛帝的恩典,于皇子公主们同席读书。
入宫的时候,小舟依然是抬头看天,森森宫闱,似乎是要将所有的天都遮盖住,她本是要住在这里,定安王爷却执意说她需要调养,不肯留她在宫闱中常住,这让她很是感动。
“长留郡主到——”太监的声音尖锐,腔调拉的很长,物是人非。
入尚学堂时,小舟立于门外,让皇子公主们先入学堂。
一众皇子面色各异,多半是友善的,元晦走在最后,与小舟二人相视凝望,小舟笑了笑,元晦也笑了笑,然后先踏入学堂。
“小舟。”长宁公主单手托腮语带揶揄地说道:“哦,不,现在得改名儿叫长留了,论说本宫还得喊你声姑姑呢。”
“怎么连公主你也取笑我!”小舟苦笑道:“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睛看小舟,让小舟犹如坐针毡一般,总觉得自己是哪里出了错,几番手覆面,便为瞧瞧自己是否哪里染了墨。”
其实何止是这尚学堂中的人,便是整个皇宫,甚至整个朝堂看她都是带了古怪,她本为毫不起眼的四等女官,此时却骤然间飞上枝头,那些曾经受她礼的女官,此时却要一个个的将礼数还回来,自然是有些人会眼中妒忌,心中不服了。
“莫要理会她们,一个个奴才命,干瞪眼儿。”长宁公主明白小舟所指,自然是那些女官儿,便出声安慰。
她本来是担心小舟一下子变了,毕竟是郡主了,她多少有些危机感,现在看起来,小舟还是那个小舟,依然彬彬有礼,这让她放下心来。
小舟笑了笑,长宁郡主刚想再说什么,太傅便走了过来,二人便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晨课中,小舟都是恍惚的,太傅虽然瞧见,却也没说什么,多半是知道这长留郡主才识了得,学与不学,其实并无区别。
只是为这长留郡主的态度,叹了口气。
听到了太傅的叹气声,小舟一个激灵,连忙抬头,有些歉意的看着太傅。
太傅点点头,并不责怪,继续教学,小舟也没再走神,专心致志的听着太傅所说的诗经词义。
下了学,小舟便往回走,打算早早的离宫,却不想被长宁公主给拦住,非要拉她一起玩儿。小舟想了想,便点点头。
一则是她的确喜欢这个活泼的公主,二则是她也的确想留在宫中打听些事情,正犹豫要找什么由头时,恰巧长宁公主来寻她,她也便顺势留下,长宁公主命人去给定安王爷说与一声,说小舟要留在宫中陪伴自己,需要晚些再回王府中去,让王府上下无需担心。
小舟对那去报信的太监说:“还有劳公公与王妃说与一声,承蒙公主诚邀,小舟晌午便在宫中用膳,稍微晚一些便自行回去,让王妃莫要担心。”
“然。”那名太监连忙哈腰。
小舟笑了笑,把早早准备好的银裸子塞给了那太监。
长宁公主可以命令这太监去报信,但自己不能让人白跑一趟,一肚子的憋气,毕竟是为自己办事,这银子,她还是得给的。
至于给王妃说于一声,也是多半是担心王妃再吩咐灶房做药膳。
长宁公主将小舟带回了自己的宫中,远远的便看见长孙写意和柳胜华在那里站着。
柳胜华一见到小舟来,老远的便笑着说道:“呦,小舟郡主来了。”
长孙写意则轻轻褔身施礼,小舟愣了愣,连忙回礼。“小舟见过二位姐姐。”
长孙写意摇了摇头。“郡主怎么还似从前那般。”
“小舟便是小舟,倒是姐姐变的多礼了。”小舟软软的回答道,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完全看不出长孙写意对自己这个郡主身份的尊重,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旁的。
☆、第二百三十章 谣言
“写意你也真是,小舟不过是多个身份,咱们不还是以前那样吗?怎么你要这般客气。”柳胜华虽然这般说着,眼睛却一直在打量小舟。
确切的来说,她是在看小舟的脸色。
小舟心中一闷,她明白,这柳胜华其实也不似看起来这般,也很是在意她此时的身份,这份在意,怕比长孙写意要多少许多。
这样总不是办法,于是小舟便“扑哧”笑出声来。
“叶儿姐姐这是在瞧什么,小舟可没少点什么,缺点什么,只是起初被吓到了,王爷待小舟好,担心小舟,这才让小舟静养的,并非是生了什么大病。”
小舟心中明明知道柳胜华所想,却还是详装不知,“误”以为柳胜华是担心自己在史家吃了亏,将人心往善处想。
“没事就好。”柳胜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说起来,你回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史家,可有为难于你?”
小舟摇了摇头,道:“小舟本姓史,史家怎么会为难小舟,小舟不过是回去的时候,得知自己被过继给定安王爷,除此之外,再无旁的。”
“可是我听说……”柳胜华刚想追问,一旁长孙写意便扯了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问了。
小舟既然说无旁的,便说明她是打死口不会说史家半个不字,这史谢两家都在极力掩饰这丑事,她虽然已经姓了元,却念及旧情,有意遮掩。
虽然这样的脾气很傻,她却无法讨厌这样的人,毕竟她与她所遇到的人,太不同了。
见问这话无果,柳胜华又问起小舟在王府中的生活,小舟也都一一答了。
“王爷待小舟好,小舟有些惶恐,总担心在王府中走错一步,或者有什么礼数不周全的。”小舟有些苦恼的说着。
“那倒不会,你一向聪慧,礼数也不会出错,加之王爷眷宠,你应当放下心来,好好的承膝才是。”长孙写意出口安慰道,她觉得小舟是担心过头了,此时她的路可以说是前程大好,这般担忧便显得有些多余了。
小舟叹了口气,她何尝想杞人忧天,但不这样说,怕她们会问出其他的来,只能装的胆小怯懦些,让她们有安慰的理由。
“对了,小舟也许这般问,多少有些不合适,但……”小舟咬了咬嘴唇,然后怯怯的问道:“小舟想知道,月琼妹妹,是否还安好?”
她既然已经为郡主,理应与史家断了一切联系,再唤史月琼为妹妹,其实是不合适的,毕竟定安王爷的身份在这摆着。
皇亲国戚,岂能是人人都能往上认的?
小舟这番问话,虽然不是当真的顾及姐妹情谊,却也当真是出于真心,毕竟那史月琼还是个孩子,这次事情,虽然是谢玉娘不守妇道在先,自己却也是设计了这母女二人,甚至设计让史月琼作证来指任谢玉娘,甚至让她变的身世不明。
她虽然胜了此局,却有些愧疚。
她之所以这样问,也是因为她很明白,依着史家那老夫人的脾气,必然不会让外人瞧出什么蹊跷来。
所以史月琼一定会回到宫中,继续伺候在二皇子身边,从表面上看着,不会有任何变化。
只是,在史家中,她必然会过的不好,本来人人追捧,此时却一下子落到了史家最低微位置,自然是要吃苦头的。
这一切是她一手促成,是非对错抛开一边,她还当真想让史月琼过的好一些,也算是一种弥补,毕竟罪不及家人,她却不得不如此决绝。
“说起她来,还当真是不要脸面。”柳胜华听小舟提起史月琼,便冷冷的哼笑一声。
小舟惊讶的看着柳胜华,揣测她这话中的含义。
柳胜华这般说,分明是在她来宫闱之前,柳胜华便与史月琼接触过,甚至起了冲突。
那史月琼到底说了什么,能让柳胜华这般气愤。
又说了什么,是否对她不利?
小舟心底砰砰直跳,她知道史月琼一定会四处胡说,只是想着这史月琼怎么也得消沉一阵子,她全然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将二人之间的事情整理清楚,却不想这史月琼竟然如此快的调整好,甚至已经将流言散播到宫中。
这……依着她对史月琼的了解,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史月琼身后,极有可能隐藏了一个她从未注意过的人,这个人,在煽动着史月琼。
柳胜华随后又将前日所发生的事情给小舟说了一遍。
原来前日,小舟尚且还在王府中时,史月琼便在宫闱中四处散播谣言,说小舟为不祥之人,夸大那次祖室的事情,甚至不顾会损伤史家声誉,将谢玉娘那件事情,颠倒黑白,说小舟与史四娘二人联合在一起,陷害她娘亲,娘亲为保清白,这才自尽了。
“难道说……月琼妹妹的娘亲……已经……去了?”小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何以她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既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史四娘与姬廉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都要瞒着,不肯告诉她。
另,谢玉娘的死,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如果是自杀,那太奇怪了,因为谢玉娘那人,根本不会自杀,她一定会想着法子再次爬起来,因为她就是一步步的爬上了史家主母的位置,哪怕她的方式有些不对,现在也跌的很惨,但绝不会到寻短见的地步。
如果说是史四娘所杀,更为不可能,因为史四娘这人,习惯寸尺必报,她必然是要让谢玉娘遭受她当年所遭受的苦楚的千万倍,而不会杀了谢玉娘。
这一点,是她的底线。
如今看来,这谢玉娘的死,到底是史家所为,还是谢家所为,都是有可能。
史月琼却散播谣言,归罪在她的头上。
“她在那里大声嚷嚷,本宫便命人掌了她的嘴,也算给小舟你出了口气。”长宁公主这般说着,小舟却低下了头,这让长宁公主不禁皱眉。
“怎么,你觉得我这般做不对是吗?还是说你顾及与那史月琼的姐妹情谊,将你我的姐妹情谊抛开一旁?”
“不。”小舟立刻回答道:“小舟绝对没有这般想。”
小舟没有犹豫的回答,让长宁公主眉头松了些,道:“那你还摆出这么一付死脸给谁看?”
小舟抿了抿嘴唇,心说你我二人辈分不同,说是姐妹,其实有点牵强,不过这种事情,当然不适合说出来。“小舟只是想着月琼妹妹方失去了娘亲,多少会有些难过,难免有些错失,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此时的强硬,多少会伤着她。”
长宁公主闻言叹了口气,“你也真是,心善也当有个度,她污蔑你的名声,就等于在掌皇家的脸,本宫岂能容她妖言惑众。”
“小舟明白公主的心意,若换做小舟,小舟怕也会这般为之,只是小舟此时听着,忽然想小舟阿娘逝去的那段时间,那当真是难过的紧,所以想着月琼妹妹,也应当很是难过,心生了同情,却不想惹了公主您的误会,着实是小舟的过错。”
小舟这般解释着,长宁公主嘟囔了声“滥好心”,便没再计较此事。
“公主所言无错,小舟你当真是好心过头了,那些人其实并不买你的帐,你的好心酸是喂了狗了。”
见长孙写意也这般说着,小舟低眉思索,自己是否当真太过善良,前世便是这般希望大家都好的滥好人脾气,才让自己落得那般下场,这阵子当真是过的太安逸,以至于险些在软土上跌跤,这件事情,她必须记在心上才是。
想知道的事情多半知道后,小舟瞧着天色,打算早早的告辞。“时候不早,小舟此时已不宜在宫中久留,还是早早的离开,明日再来的好。”
长宁公主点了点头,左右小舟每日都要来尚学堂读书,她们不愁见不着面,所以也便没阻拦,甚至要亲自送她出去。
小舟推辞了下,见长宁公主执意,便没再说些迂腐的话来推辞,长孙写意与柳胜华二人随后跟着。
四人一起往外走着,尚未迈出门槛,便见到一小太监急匆匆的赶来。
“公主公主,天转凉,太后她老人家让人给公主您送了些云绸来,眼瞅着就要来了。”那小太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声音糯糯的,好似个丫头。
声音急促,连声唤公主,想来是长宁公主身边的贴身小太监,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玩伴,不然也不会这般唤了。
“你这臭泥鳅,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没瞧见本宫这里有客人吗?”长宁公主骂了他一顿,然后嘟囔着:“不就是云绸嘛,咱们这也没短缺过。”
虽然这般抱怨的口气,长宁公主却还是往门外疾步走去。
小舟笑了笑,虽然云绸对不缺东西的长宁公主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能得长辈送东西,还是会很高兴,特别太后送的,这是一种宠爱,彰显了她在宫中的地位。
☆、第二百三十一章 输赢
“不是说不缺嘛,怎么还这般过去了?”柳胜华掩唇一笑,长孙写意看了她一眼,她这才收敛了些,嘴上还嘟囔着:“我便只是说说,公主便是知道,也不会怪罪于我的。”
“知你心直口快,然宫闱之中,当谨言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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