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逆党之事,并非是因她为郡主,便可避免盘查的。
元恒走后,士兵们也随之跟上,三尺要扶小舟上马车,小舟却摇头,道:“我想走一走。”
三尺楞了楞,随后便点了点头。
这其实已经到了都城外,郡主既然说要走走,必然有自己的理由。
于是她便跟在其后,白林则赶着车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三尺姐姐,小舟方才是否给府上惹了麻烦?”小舟思索了一下,扭头问道。
“这……”三尺明白小舟是指向太子殿下讨要说法的事情,便说道:“其实不然,此事太子殿下有错在先,咱们府上的车马岂能是他说搜查便搜查的,便是要搜查,也当经过郡主的同意才是。”
小舟抿了抿嘴唇,这话说的没错,可是,元恒说的也不无道理。
只是她怎么能告诉三尺,元恒方才与她说的事情。
“上车吧。”小舟不想连着三尺也跟着自己走回去,便说道。
“是。”三尺应声便招呼白林。
坐在马车上,小舟掀起马车帘子,看着两道边熙熙攘攘发呆。
她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方才太子元恒的眼神,那种失望的眼神,让她不知道怎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低下头,伏趴在手臂上,不愿再想。
“郡主还在想赵夫子吗?”
“嗯?”
“郡主与赵夫子师生情深。”三尺见自己家郡主这副模样,以为她还在想赵夫子的事情,便出声说道:“赵夫子却走的太匆忙,郡主怕还未能与赵夫子叙旧,便分开了,着实有些可惜了些。”
“那倒也没有,小舟能得知夫子安好,已经足矣。”小舟笑了笑。
“其实郡主完全可以留下赵夫子的,三尺可以看得出,王爷是打算让赵夫子留下了给郡主做西席的,郡主何不开口挽留呢?”她是当真觉得可惜,毕竟郡主与那赵夫子想见不过半日便要分开,着实是有些短了。
小舟轻声说道:“夫子不会留下的。”
“为什么?”三尺有些惊讶的问道:“王府不好吗?能做王府的西席,那是多大的荣耀,多少读书人想要进入王府,都不得。”
“的确,能入王府是莫大的荣耀,但是这些所谓的荣耀,有些人会视若珍宝,有些人却不屑一顾,无关与这荣耀,只是看个人罢了。”小舟有些无奈的说道。
上等人总是很施舍的将自己认为好的赏赐给身份不及自己的下等人,认为这便是给了下等人莫大的荣耀,还要下等人因此感恩戴德,完全不理会下等人是否真的需要那赏赐,着实多少有些讽刺。
“郡主说的,三尺不明白。”性格使然,她虽然欣赏郡主的才识,却根本不懂郡主那些文绉绉的话。
小舟解释道:“就是说,有些人可以抱着钱财入睡,有些人却只愿千金散尽,醉在花下,对他们来说,钱财名利皆为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全然不值得他们去追逐。”
“真的有这种人吗?”三尺想了一下,又问道:“那赵夫子便是郡主说的那种人,视钱财名利为身外之物,对吗?”
“也可以这么说,但夫子更多的是因为文人的气节,他不愿依仗着小舟,所以才会来去匆匆,不给小舟挽留的余地。”清晨来,不日便离开都城,其实是在避嫌,怕天下读书人误以为他是去王府寻自己发达的学生,好谋取在王府做西席的机会。
“可三尺觉得,郡主完全可以留下赵夫子的,只是郡主不愿。”
“嗯。”小舟点了点头。“此事,小舟也的确不肯的。”
三尺更为不解,既然郡主与赵夫子师生情深,留下赵夫子,不更好吗?
三尺的表情如此明显,小舟岂有看不出的道理,便苦笑了下,说道:“三尺姐姐可曾记得,小舟此时正跟着商先生学习兵法布阵,商先生便为小舟的西席,若小舟留下夫子,商先生要如何自处?”
这并不是说商先生多稀罕这个西席,毕竟他也非真的在认真教导,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一出来。
着实是因为这是个颜面的问题,商先生又是个儒士,难免会心中有个疙瘩。
三尺听了之后,扯了扯嘴角。“郡主便是这般面面俱到,什么都要想周全,这才会那般累。”
小舟闻言笑。“三尺姐姐快看,是糖人。”
三尺知郡主这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便顺着郡主所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一群孩子正围着一个糖画摊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手艺正一手舀着糖稀,在板子上画着。
“郡主若是喜欢,三尺这便去去给郡主做一个来。”三尺说着便让白林停车。
白林“啧”了一声,开口道:“我说三尺丫头,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你也看看这是什么地儿,那糖能吃吗?”
“要你管。”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
“一个爷们絮絮叨叨。”三尺一掀帘子,不等白林停车,便轻巧的跳出了马车,稳妥的落地。
小舟在后面吓了一跳,见她安稳落地,才松了口气,对白林说道:“白林,你先停车吧,是我要吃糖人,三尺姐姐才会让你停车的。”
白林皱眉,将马勒住,然后半蹲,扶着小舟踩着他的膝下车。
小舟本是有些别扭,但还是慢慢走了下来。
走到糖人摊子边,看着那板子上的是一株幽兰,便歪了歪脑袋,心里有些奇怪,这些糖人既然是给孩子吃的,应该都是些可爱的动物才对,怎么会画一朵兰花呢?
就在小舟疑惑的时候,那手艺人用跟签子在那糖上一按,待冷却后用薄薄的铁片铲起,却不是递给身边围着的任何一个孩子,而是递给旁边一个书生打扮的儒生。
“瞧瞧,是不是跟你画的似地,便送给你吧。”见那书生还不肯接着,他便将糖人硬塞在他手里,然后又坐回去,舀起一大勺糖稀,在板子上勾勒出个猴子的模样。
那书生连声道谢后,喉结滚动了下,低头咬了小口手中糖幽兰,咀嚼了几下,吞咽了下去,然后轻轻舒了口气。
这一切小舟看在眼里,便走过到了那书生的摊位前,歪着脑袋端详起这书生来。
那书生瞧上去似有而立,相貌寻常,只是生了一双笑眼,便是不笑,也有三分笑意。
那书生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摊位前的孩子,只觉得这孩子生的可爱,衣着也不凡,似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便有些窘迫的停下了吃糖幽兰的动作。
可那孩子还是不离开,转而去看他摆放的字画。
他想了想,便将自己咬过的糖幽兰叶角掰下,然后将余下的递到了那孩子面前。
☆、第二百三十九章 纨绔
小舟本在端详那字画,却不想忽然面前出现糖兰花,便抬头看那书生,问道:“你是花寅州人 ?'…87book'”
“正是。”那书生楞了下,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会知道。
看出了他的疑惑,小舟解释道:“小舟虽不识得字画,却识广墨。”
花寅州盛产墨锭,墨锭上必然有雕花,多为兰草,这书生瞧着并非是那种闲情逸致来街上摆卖字画之人,却用着这花寅墨锭,所以她才猜测这书生是打花寅州来。
“不知,可否为小舟画上一幅画像?”小舟又开口问他。
书生楞了下,随即点点头,将纸张铺平整,小舟则没犹豫,上前去帮着磨墨。
白林三尺见了,本想上前,小舟却冲他们使了使眼色。
那书生画的时候,小舟就帮忙拿着糖幽兰,然后随着书生的画笔,转动着脑袋,显得很是可爱。
三尺与白林二人面面相觑,都站的远些,毕竟两个大人站在糖人摊子边,多少会有些奇怪。
那书生手法娴熟,很快便将小舟脸部的轮廓勾勒出,但当他落笔小舟衣服边角时,便有些犹豫。
墨顺笔尖滴下,落在宣纸上,他惊了一下,连忙用袖子将那余墨蘸去。
小舟低头看自己的袖口,便明白那书生犹豫的原因。
因为鸾锦纹。
这鸾锦纹多为官家夫人小姐的衣纹,所以又称为官纹。
虽然并无规定寻常百姓家不许使用,却当真没人去打破这个不成文。
“可以了。”书生落下最后一笔,他只是用墨渲染,身边并未彩墨,故而并未上色。
小舟看着那画像,便翘起了嘴角。
因为这画像着实的漂亮。
小舟这般想着,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的摊上。
那书生大惊,连忙推辞,他本也没打算收银两,何况这孩子掏出的银两,足有十两之多,他这一摊子,怕也就只值这个价了。
小舟说着便又走进了些,用手摸那画上的墨迹,寻思是否可以卷起。
“你此时或许瞧着这摊上书画,怕都比不得这十两银,怎知他日是否会千金难得?”
“怎么会呢。”书生苦笑着摇摇头,显然不信自己的字画能有一日价值千金。
“依着小舟来瞧,不远。”抬手看,墨汁尚未干,沾染手指。
“此画不知为何,墨迹迟迟不干,小舟便将此画暂且先放在你这,改**若高中,便带这画来寻小舟,是将墨迹干了的画给小舟,还是将那十两银子给小舟,还需那时再言。”
那书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心中明白这孩子为何会寻自己作画,分明是猜出自己是赶考的书生,又瞧见自己方才的落魄,这才将十两银子给他用来救急。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收下了那银子,然后深深一作揖。“小姐恩情,学生记挂在心,此番科举,必定竭尽所能,挂在榜上。”
小舟闻言便笑,这书生有原则,知变通,应当会高中。
就在小舟打算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尖叫,街道那头也传来嘈杂的声音,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个子小瞧不见,但扭头看那书生,便明白事儿非好事,因为那书生的脸色早变的刷白。
“遭了,有马受惊,不晓得这崔家的少爷,此番又要踩踏多少人。”书生说的有些悲愤,拳头也握的紧,小舟也是一拧眉。“崔家?可是宁妃娘娘的娘家?”
“嘘,这话不能让旁人听见了,若真听了,可是要惹事端的。”那书生连忙掩住小舟的嘴。
“莫急。”小舟挣开他的手,说完便转身看向白林,冲白林一使眼色,白林想上前,她便摇了摇头,白林后退一步,她便点了点头。
白林这便明白了郡主要做什么,也知道这次的事儿,郡主是管定了,便将手中马鞭交给三尺,让三尺先去将马车赶到路中去,然后他便隐藏在人群里,打算来个后发制人。
小舟见白林三尺都散了开,便勾起嘴角,手举画卷,蹦蹦跳跳的往路中间走,一双眼睛只盯着画上看,全然没‘察觉’那眼看着就要踩踏过来的马蹄。
“闪开!闪开!不要命了!”在前的是匹全体通黑,只有前额一点月白,那气喘暴躁,分明是还未全然驯服的烈马。
在这马后的还有几人,在那黑烈马旁侧相差无几步的,是一匹通体月白的高头骏马,那马上之人亦是一身白衣,只是此时一身儒雅早已换做焦急败坏,看着那黑色烈马上的人,可不焦急。“崔世承,快些将马勒住!”
“不行,完全不行。”黑马上的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家,身子早已弓如满月,一张脸涨的通红,可见着实太过勉强了,那烈马根本不听从他所指挥。
本以为是纨绔子弟胡闹,此时瞧着不过是烈马难训,这般下去,不知道要伤着多少人。小舟眼儿一眯,她本是想着这纨绔子弟教训一时,也不会张什么记性,便想着碰个瓷,让天家好好的教训他一番,此时却已经全然不同,便往一旁撤了下去,打算放人过去,待到王府的马车前,再将那烈马上的少年救下来。
“快走开啊!”少年又喊了一声。
小舟傻了眼,因为那烈马不知为何,竟然往她这边冲了过来,她根本连躲闪的可能都没有。
“小心。”那书生连忙拉了她一把,这才让她躲开了那马蹄,可那烈马竟然又扬起蹄子。
白林当机立断,拔出腰间短剑,打算将那烈马刺死,直往那马匹追上去。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听到一声箭羽划过的声音,一抹银痕自他耳边划过,那力道似乎要将风都要撕裂一般,迫使他不得不一顿,再看那烈马,身上深插着一支银勾箭,幡然倒地。
白林牙齿一颤,心道这当真是好箭法,若只是百里穿杨也便罢了,这支银勾箭竟然可以一箭将烈马毙命,且无任何垂死挣扎,也无多余血迹涌出。
“谁,谁杀了我的月龙蟠!”那跌下马的少年,挣扎了下又摔回地上,那月白马上的年轻人赶忙上前扶起他,劝他不要胡闹。
可是少年疼在身上,又痛失宝马,岂能就此罢手,便大声嚷嚷着。
看到一旁小舟,便想起自己的月龙蟠是追这个孩子才被射死,便一把抓住了小舟的胳膊,“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月龙蟠!我要你给我的月龙蟠偿命!”
小舟挣扎了几下,旁边的白衣年轻人也在劝着,连同白林也上前来,其他百姓更是群情激愤,这纵马踩踏摊贩,还险些出了人命,居然要人给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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