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定安王爷深深看了她一眼,心知她说的没错,无论是大都也好,边疆也好,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
一世荣辱系于一身,他们早已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流也罢,竭力挣扎也罢,最终都身不由己。
“府上安好,父王无需挂心。”又走了会儿,小舟将府上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又说道:“另外,山上备有干粮强弩,足以够父王路上所用。”小舟说完翻身上马。“父王,事不宜迟,长留今夜便赶回大都去,父王若是途径戡北漠,还请代小舟向驰骋郎问声好。”
说完不等定安王爷再多作规劝,便吩咐下去,整军待发。
定安王爷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王爷,郡主她真的要回大都不成……”陈煜不解的说道:“其实依着白林来看,大都既然是回不去了,咱们也便别回去了,让上淮他们去将王妃接来,这样什么都解决了,反正早晚都得……”
“糊涂!”定安王爷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这怎么有你这么一个糊涂东西。”
陈煜疑惑不解,看向商先生,那意思是“我怎么了”?
商先生摇了摇头,倒是一旁宁硕解释了下,“陈大人,咱们王爷,不是那种人。”
“陈煜,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咱们若是那样做了,跟逆党有什么区别。”白林叹了口气,陈煜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若不是知道,他现在一准拿刀砍了这斯。
陈煜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要真不回去,又将王妃接了来,上头要怎么想,一准是要落实他们想要造反的猜忌,要知道,这传言从没止息过。
等人都散了,白林凑到定安王爷身边问道:“王爷,您是什么打算,真打算让郡主回去,这回去可不。”
“还能有什么打算?”定安王爷说完又叹了口气,“那傻孩子聪慧过人,却太重情意这些年来,本王都尽量将最好的给她,可总是觉得不够,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本王却是不能给她的。”
“郡主想要什么?”白林不解的问道,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定安王爷给不了的?
定安王爷摇了摇头。“她想要的,谁都能给的了,谁也都舍不得给。”
“啊?”白林不解,再抬头看定安王爷,却见定安王爷已经往山上走,便连忙跟上,“哎,王爷,你说的那是什么啊,什么叫舍不得给啊,要是郡主问白林要,白林就是这条命豁出去也一定给。”
定安王爷回头看了他一眼,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白林更是疑惑了,想缠着定安王爷再问,却发现定安王爷面色凝重,只得不再问。“我去瞧瞧强弩,那东西可是好玩意,也不知道郡主留了多少,一准不止是强弩。”
定安王爷看着白林吆喝其他人一同去看强弩,便叹了口气。
她元长留,想要的不过是无拘无束,悠然天地间,不过是想要自由二字。
谁都能给她,谁又舍得放她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小舟下山之后,便带着虎贲军前去最近的驿站。
他们带来的干粮虽然多,但此时都留给了飞涧军,虎贲军骑兵随身携带的干粮,最多吃上三日。
☆、第二百八十章贤相
大都尚远,三天之内,他们是怎么也赶不回去的,带来的干粮也都留给了飞涧军,他们想要赶路,必须先筹备百骑的干粮。
左右也没旁人可为,小舟便差了玉盈带人去采买干粮车马,打驿站一过,小舟见虎贲军也露出疲惫,也心知这几日的确是辛苦了他们,便让他们轮番休息,并吩咐多备上些车马帐篷,以便路上休整。
入夜,玉盈伺候了郡主洗漱,便匆匆洗漱,回房中去休息。
她没有玉满细心,更没有那么多的礼数,不知道要等主子睡着了才能去休息。
小舟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去休息,这些日子,玉盈带着几个探子奔波,也的确是累了。
等收拾好一切,小舟躺在床榻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想着事情,也便披着衣裳来到窗边。
她打下山便一直在想,那红色的杀星所指究竟是何人。
如果按照神机子的说法,他是看不到她的星相,也就是说杀星并不是指她,而是指旁人。
既然是杀星,应该是很厉害的人才对,可是那逆党贤相似乎死的太过容易,如果他真的是布阵的人,应该是在所在的地方布下奇阵才是。
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人砍了首级……容易的就好像是故意送上前的一样。
对,就是这个感觉。
她虽然没见过应天贤相,却身在大都,也与朝堂有所牵扯,所以常常听人提起过此人的事迹,传闻,应天逆党的贤相如仙人之姿,仰可知天文星相,俯可察地理山河,晓奇门,识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任大元昌盛,万般压制却依然一袭褪色青衣,以薄绢竹简,展开书简,蘸墨为上所书,合拢书简,大元士兵一一断魂。
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在其中,但是单单从这么多年也未能将逆党全部剿灭,甚至让他们越加的壮大,也可以瞧出,这应天逆党的贤相非寻常之人。
从这人的过往轶事来看,此人非君子,亦不为伪君子,而是结结实实的做了真小人。可以说这些年来所使招数,是明枪暗箭,离间挑拨,无所不用其极。
这么一个人,绝对不会这样容易被擒住,或许这根本就是那应天贤相的脱身之计。
可便是猜测到了,她却还是不能随意说出,以免乱了自己的阵脚。
事情要慢慢来,毕竟自己在明处,敌人在暗处。
可便是想的明白,小舟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坐在窗边托腮,听着雨打芭蕉声,以及远远传来的洞箫声,心也跟着慢慢静了下来。
洞箫带了悲戚,那人,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吧。
洞箫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四更,小舟抿了下嘴唇,窝在软榻上。
她需要休息,哪怕她心事重重,也要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翌日一大早,小舟收拾洗漱之后,带着虎贲军前些,临行前,小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问起了洞箫的事情。
驿站的驿官笑着说道:“回您的话,这洞箫可能是住在前方酒肆的那个公子吹奏的,那公子来了这有阵子了。”
小舟顺着那驿官所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酒肆幡布飘动着,便一抿嘴唇,心道此次驿站,按说不该有酒肆,可昨日她也着实乏了,居然没有发现此事。
见小舟看着酒肆皱眉,那驿官连忙解释,这酒肆其实早就已经在此,倒是驿馆来的晚一些,劝迁了许久,对方也依然固守,此事也报以朝廷,盛帝对此看的很宽,让他们不要扰民。
所以他们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也只能尽量的隔开,不能当真拆了人家的招牌。
小舟听了解释,便点了点头,渡步往那酒肆走了过去,进了酒肆,那掌柜便连忙迎上来。
“这位小姐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既不打尖,也非住店,我只是想向你们打听个人。”
小舟说话间,后面的玉盈便取了小锭银两递过去,那掌柜见了银子双眼放光,千恩万谢的收了下来。
“客官您尽管问便是。”
“你们这是否住着一位公子,那公子还吹的一手好萧。”小舟心里隐隐不安,却还是冷静的问道。
那掌柜想都没想便答道:“没错,是有那么一位,咱们这小,住店的本就不多,更别提这种连住几日的了,现在买卖不好做,这兵荒马乱的,哪有人肯住店啊,都赶前面大些的镇子去了……”
掌柜的说着还示意小舟看,这大堂中确实人数不多,这多半是与这边地处偏僻又刚巧赶上剿匪的缘故。
“我只想知道,他此时还在不在你们店中。”小舟叹了口气。
“只是那公子,似乎是一大早就退了房。”掌柜又有些为难的说着。“今个清起,我都还没起来呢,那公子便敲了我的房门,将房钱给足了,便离开了,真是奇怪,从未见过这种人。”
“那公子可是瞧上去二十五六模样,好着一身青衫,眼睛不笑却染三分笑意。”
“对对对,可不就是生了好眉目,这位小姐是怎么知道的。”那掌柜惊讶的看着小舟,不解这位小姐为什么会知道,莫非是熟识不成?
小舟没搭腔,其实她也只是猜测,甚至猜测此人此时已经早早的离开。
沉默了许久,便是知道这人会离开,她却还抱着些许的妄想。
“请带我去看看他住过的房间。”小舟说着示意玉盈再给银子,玉盈又递上了锭银两。
“成成成,这边请。”那掌柜便连连点头哈腰起来,说话间已经亲自引着小舟等人上了二楼。
推开房门,小舟看着那床榻上整整齐齐,反倒是软榻上摆放了棋盘,棋盘上已经布了棋子,一杯残茶已经凉透。
“这……”小舟看到那棋盘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黑子走先,白子居后,似乎是白子走了一招妙棋,黑子损失严重,四散开去。
“郡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玉盈见小舟这样,便连忙问道。
小舟摇了摇头,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拨散,随即说道:“走吧。”
☆、第二八十一章 回都
回到大都之后,小舟代定安王爷受了封赏,便将银子分发给虎贲军们,然后让虎贲军全都散了,美其名是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可这一举动却是让朝堂起了不小的风波,纷纷私下议论这长留郡主是打了什么心思,那些虎贲军难道就真的散了?是小孩子的心性,还是另有筹谋?
“郡主,您何必这样委曲求全?”三尺难过的看着自己家郡主提着裙摆一步步踩着积水往前走。“那群东西忒没个眼色,那轿子明明就在,偏偏说没有轿子,分明是有意欺负咱们。”
“行了,走走也没什么关系,你便不要再抱怨了,这宫闱之中,隔墙有耳,咱们还是谨言慎行些的好。”小舟叹了口气,小声说着。
此时定安王府正是低谷,所以不能与任何势力有任何接触,以免落个结党营私的把柄,却不想这反而让一些瞧不清的人误以为定安王府这次栽了。
不过,这样也好,先将这些人剔除,也明白哪些人站在什么位置。
三尺听到自家郡主的训斥,这才察觉自己的确是说的有些多了,但见郡主提着裙摆,便是鼻头一酸,“若不,让我背您出去吧。”
“那岂不更难看,何况现在我衣摆都脏成这样,你何必再沾脏了衣裳。”小舟轻轻抖了抖衣摆,让三尺看上面的泥污。
三尺瞧了,更是心一酸。
郡主回城之后,车马被反复盘查了近一个时辰,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这些狗东西,见驰骋郎倒了,又见王爷此时情况不明,便开始捧高踩低起来,也不想想,郡主怎么说也是大元朝的郡主,驰骋郎虽然被发配了,但姬太师还在,皇后娘娘还在,哪里容他们作践。
可郡主楞是忍了,哪怕虎贲军的铠甲兵器都被收了去,郡主也是连眼都没眨一下,好似没事人一样带着虎贲军回了王府。
郡主虽然没说什么,大家的心里却不好受。
今个入宫,不但得跪在水洼里,出宫还是这个待遇。
这帝君对定安王府的态度,大家都瞧在眼里,一个个也便跟着学,如此下去,不知道郡主得受多少委屈。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咱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倒是今个发生的事情,不能让王妃知道,以免让她忧心。”小舟见三尺这般,便拍了拍她的手。“有些拎不清的主,早点断了干系也好。”
此次定安军衰败,飞涧军也在此次损伤过半,逗留边关修养,盛帝屡召不回,便又要封赏虎贲军,她收了赏银,便立刻分散给虎贲一众,随后散了虎贲军,让他们各自离开,一是为了稳帝王心,二则是要造成一种假象,聚在一起像是磐石的虎贲军,转眼成散沙,虽然感觉没那么锋利,但也似乎无形中壮大了些,让上位者猜忌,是否这虎贲军不仅仅只是百骑?
这事情放在从前,小舟绝对不会贸然如此,只是近时不同往日,定安王府存亡,已经不容旁的。
只是这局死局,她要怎么下。
虎贲军一散,在大都中,定安王府算是失去了最后的筹码,定安王爷带飞涧军到了边关,算是最后的筹码,这让帝君惴惴不安,对王爷的忌讳也露出了端倪,先是一道圣旨赏赐了王爷的飞涧军,让飞涧军还朝。
却不想边关忽然告急,飞涧军已经开始备战,若是贸然调动,必然会不妥。
这般巧合,盛帝只是笑着说这些蛮夷算是栽在了大元手中,人算不如天算,往最薄弱的地方踢,却踢到了飞涧军这块铁板。
可这话听着是高兴,其实是讽刺,说飞涧军是小国蛮夷的铁板,何尝不是在说定安王爷也是块铁板,他盛帝不容的铁板。
朝堂中一个个都是人精,都可以瞧得出,盛帝这是要整治定安王府,于是一个个全部都与定安王府划清界限。
要知道,飞涧军便是再强,终究敌不过百万雄师,从前定安王爷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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