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那嬷嬷力道很大,史月琼被打的趴在了地上,其他人也纷纷低垂了头,小舟也是懵了,不明白为什么那嬷嬷下手这般狠,她不知道这史月琼是相爷的外孙女吗?
“你敢打我?!”史月琼不敢置信的捂着脸颊,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二等女官!”
二等女官是这些新入宫者最高的职务,是恩典,可以说是地位很高,若论起品级,怕要比这些管事嬷嬷还要高上半级去,所以史月琼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被打。
“不管你是几等,只要在这宫奴殿里,我身为李执行,便有资格管教于你!”那自称李执行的嬷嬷说完后又看向了小舟,说道:“你也是,不管你们以前有过什么恩怨,到了这宫闱中,你们不过是卑微的奴才,不可以滋事生非,若是再犯,舌乱斩舌,手动斩手,绝不姑且。”
“小舟已然,谢李执行教诲。”小舟施礼答道。
李执行点点头,“念你们二人是初犯,便命你们二人各自将《宫奴戒》誊抄三十,以儆效尤。”
“小舟然。”小舟又一施礼。
史月琼还在争吵,李执行便呵斥道:“宫闱之中禁止大声喧哗,若非你是在此处喧哗,我也不愿与你多做为难,你现在便已经被施以缝嘴处置!”
李执行话一说完,史月琼顿时止声,她知道,冲这李执行的表现,一定是个说到做到的主。
李执行便立于前方,念读条例,小舟与史月琼则被其他的管事的嬷嬷带去教导阁。
教导阁中有很多可供人趴跪的低矮案桌,小舟便坐在了角落处,研磨墨锭。
这《宫奴戒》比她想象中要多的多,上下两册,叠摞在一起,足有小舟手掌高,她思量着自己习字时间并不长,照自己的速度,誊抄三十份,怕是要等到明日晌午。
就在小舟磨墨的时候,教导房中另一人走过来,一甩袖子,将小舟案桌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上。
小舟眼皮也不抬,起身去了另一张案桌。
忍一时没有风平浪静,那是你忍的不够,退一步还未海阔天空,那是退的太少。
史月琼这人的脾气她很清楚,若是与她争执起来,便会没完没了,那时候别说是誊抄《宫奴册》三十份,那李执行没准会施以重罚,以她们二人动手,而斩了她们的手也说不定。
没了手,不能继续为女官,一定会被处理掉,便是侥幸活下来,打发出宫,没有手的生活境地,也是无法想象的凄凉。
所以,她还犯不着为这一时之气,把自己的路给断送了。
史月琼的气恼和小舟的云淡风轻成了正比,她咬牙切齿的走过去,又想故技重施,将小舟面前的纸墨推下了案桌,但手还未碰到桌案时,便感觉头皮一紧,刺痛传来。
原来在她靠近的时候,小舟忽然伸出左手,抓住了她的发鬓,恶狠狠的瞪着她。
“贱丫头,还不给我放开你的脏手!”
史月琼气的要死,伸手想去抓小舟的脸,小舟却比她反应还要快,抓起砚台便狠狠的敲击在她的手背上,疼的她泪珠子溢满了眼睛,怎么也不明白这么一个懦弱只知道后退的人怎么忽然发狠。
“贱丫头……啊,你放开,我要打死你……”
史月琼每骂一句,小舟便加重一分力道,眼皮一垂,视线落在了史月琼沾满墨汁的手上。
哭过,跪过,隐忍低头过。
噩梦惊醒,不是为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而是要抬起头的瞬间,便要荣耀此生。
史月琼见小舟忽然抬头冲她一笑,明明小舟生的相貌好,笑的也甜,她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眼见小舟将右手覆盖在砚台上,沾染了墨汁,随后反手向她的右脸颊抽了过去,然后便放开了手,以头自撞桌案,然后开始大哭起来。
史月琼懵了,不知道为什么小舟打了自己,然后还要自己撞头,现在还哭的那么凄惨。
“怎么回事?”教导阁的房门被人推开,方才带她们进来的管事嬷嬷走进来,瞧见教导阁被搞的乱七八糟,顿时怒目。
小舟立刻蜷缩在地上,如同一只胆小的鹌鹑一般,史月琼看过去,不知所措。
二人被带到了总管事嬷嬷那里,小舟缩着肩膀跪在那里,依然是那副胆小怕事到哭泣的模样,跪在她身旁的史月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心道这人又发什么疯,该不会又犯疯病了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总管事嬷嬷呵斥道。
“是她……”
“快认错啊。”史月琼刚想开口,小舟便扑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压着她的头,一起给总管事嬷嬷磕头。
磕了几个响头,小舟便喊道:“妹妹虽然年幼,但很是懂事,是小舟顽劣,见到大殿什么都好奇,非要拉着她打闹,这才将教导阁廷桌案打翻,小舟知错了,还请总管事能饶了我妹妹。”
“我没问你话,你不许插嘴!”总管事嬷嬷呵斥道。
“然。”小舟又俯趴在地上,久久不抬头。
“史月琼,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发疯抓我的头发,还打了我一巴掌,然后又拿头撞案桌。”史月琼解释道。
总管事嬷嬷眯起眼睛,走了下来,“你们二人且抬起头来。”
总管事嬷嬷先是伸手托起了小舟的下巴,小舟被连带着额头一发疼,连忙咬紧下唇,将痛苦的呜咽紧紧锁在了喉咙中,不发出任何声音。
总管事又仔细瞧着小舟的眼睛,见小舟眼里溢满了恐惧,甚至察觉小舟连牙齿都在微微打颤,便有些不屑的放开了手,又看向了史月琼。
瞧见史月琼发鬓有些凌乱,右脸颊上还有一个墨汁手印,便不禁蹙眉,伸手甩了史月琼一巴掌。
“把她带下去,《宫奴戒》再加一十。”
史月琼完全傻了眼,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挨打受罚,想喊叫冤枉,但是立刻被管事嬷嬷捂住了嘴巴拖了下去。
她哪里会知道,小舟那一巴掌蘸了墨汁,反手打过去,便是为了让五指印在她脸上,且拇指在下,这般瞧着,便像是自己打自己,而非被他人所打,拇指在上。
再加上小舟此时的模样比她要凄惨上许多,她自然是百口莫辩。
“总管事……”小舟看着史月琼被拖出去,心里有些急怕,她当真只是想教训史月琼一番,并非当真想要她的性命,便以膝行向前,伸手去握总管事嬷嬷的衣摆,却被总管事一脚踹翻在地,有些难过的又趴跪下。
总管事嬷嬷仔细瞧了小舟一眼后,便哼笑道:“哼,手狠心软,早晚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
小舟颤抖起来,却不敢答话。
随后总管事又命人去喊来了明应卯,明应卯进来后,发现小舟正跪在那里,不禁一蹙眉,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又捅到了总管事这里。
“明应卯鉴总管事,不知总管事唤明应卯来所谓何事?”
“我听说这孩子是归你管,倒是个聪慧的孩子。”总管事又坐回到上座,端起茶盏,以茶盖撇去叶沫,轻抿一口后,这才道:“你且将这孩子带回去,好生教导着。”
“然。”明应卯说罢,便领了小舟下去。
走出去的一路上小舟都如履薄冰,连大气都不敢喘,那总管事分明是瞧出了她的伎俩,却没有揭穿她,反而是让明应卯将自己带了回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怕,这里一切都是无用,是最坏的境地,又何尝不是最好的境地,且要看你怎么端详了。”明应卯伸手摩挲着小舟的头发,“我且先带你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再带你回教导阁,待你将《宫奴戒》誊抄完,便带你去用膳。”
“谢明应卯。”小舟感激的说道,她知道,明应卯这是优待了她。
用了极快的速度洗漱,换了衣衫,小舟对着桌子上的糕点咽了咽口水,她似乎一直都空着肚子。
☆、第九十二章 恶狗
小舟小心翼翼的坐在桌子边。
便是猜测到这糕点许是明应卯给自己准备的,她依然不敢在没有听到准话前伸手去取来吃,甚至连水壶也不敢动。
虽然李执行没说受罚期间,是不许进食的,但是方才明应卯带她来换洗的时候也说过,说等她誊抄完《宫奴戒》便带她去用膳,其意也算是告诉了她,这受罚期间,教导阁是没有预备膳食可吃的。
估摸着小舟洗漱完毕,明应卯走了进来,瞧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便指了指那桌上的糕点,“你且吃些吧,这又无旁人,不然哪来撑得住。”
小舟得了准话,便小心翼翼的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却因为吃的太急,噎着了。
明应卯笑着上前为她顺背,又倒了杯水给她,小舟双手捧着杯子喝水,这才将那块糕点咽了下去,福身连声向明应卯道谢。
明应卯笑着摇头,心说若是自己当初选择了出宫,此时孙儿也该有这么大了吧,若真那般,是不是也如这孩子般乖巧懂事。
想着,便对小舟又多了几分喜欢。
回到了教导阁,小舟开始静心誊抄《宫奴戒》,便是那李执行不会当真一本本翻阅,她也是一笔一划,不敢有一分马虎。
这宫中品级并非越高越好,正四品以上女官不得再出宫嫁人,需要终身终老于宫中,所以一般无意为妃的官家女子便会在此前早早的找个由头出宫去。
在称谓施礼上,低于自己等级的相见,大可无需自称,平级间,可自称闺名,亦或者自称品级,比如明应卯,便是主掌应卯,明则为姓。
至于遇到高于自己的,要自称为奴。
施礼上要也有说法,与同品级相见,施礼后可自行起身,遇见比自己高于自己的品级,要按照训示依训施礼,从小福至万福不等,且要等对方唤起,才方可起身。
女官主管宫中具体事务,其职秩与外官相对。
最高领导人内大司,官比尚书令,多为帝后担任。
其下坐便是大宫,正三品,共四人,太后,帝君,帝后,储君身边各一人。
其次是太后身畔,从三品的宫正两人,分为左宫正与右宫正,二人主要分掌嫔妃以及女官的处罚事务,除去帝后、贵妃与公主外,均可先执行惩罚事务,再报于后位,地位可谓极高。
李执行便直属宫正之下,行使惩罚之责,所以便是品级不高,也可以罚史月琼这个二等女官。
正四品大御司,左御司,右御司各一位,主责各宫事宜。
各宫司仪侍奉每位主位,主责各宫女官事务,品级随主荣尊升降。
从四品大典言伺候非主位妃品级从四品到八品。
正五品女史,记录掌管礼仪事宜。
从五品女授,主妇学之法,授女四德,教导女官女奴,掌宫奴调遣。
正六品青衣、女酒、女饷、女食,掌各物。
从六品掌赞,掌衣,掌饰,各思其务。
正七品长使,初级女官品级。
从七品女汝,辅上。
在女官之下,还有下等宫奴,女酒、女浆、女醢、女篣、女醯、女盐、女幂等为宫中最低级的宫职。
一条条的戒律誊抄下来,小舟将条例铭记,剩下一笔,沾墨再染,却只在纸上落下淡淡的墨痕,回头却见袖口浸入砚中墨汁已经渗入衣服纹路,慢慢沾染,这让她不禁苦笑。
摇了摇头,磨墨,继续。
曾有人对她说过,这世间万物岂莫不如这墨,沾了渗,触了染。但那人的相貌,她却怎么也记不起。
真是一入荒唐世,再无醒转时。
等小舟将《宫奴戒》誊抄满三十后,便将誊抄出的《宫奴戒》取了几册,捧去了戒律阁。
到了戒律阁时,外面的宫奴告知她,李执行尚在午歇,暂且不能打扰。
小舟谢过了那宫奴,便那般捧着《宫奴戒》站在门外,一直等到了未时,才被传召入戒律阁。
小舟一进戒律阁,便将《宫奴戒》捧过眉,下跪施礼。
“都誊抄好了?”
小舟点点头,“回李执行话,小舟已将《宫奴戒》誊抄三十,余下都尚在教导阁中。”
李执行点了点头,懒懒的走来,伸手拿起了其中一本,随意翻阅了几页后,便道:“笔触尚且稚嫩,还需多多习字。”
“小舟,然。”小舟乖巧的应声道。
“你且下去吧。”李执行将书放回到了小舟手中。
“然。”
出了戒律阁,小舟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事儿总算是完了。
可就在她走出戒律阁没几步,便远远的瞧见前来的史月琼与教管她的管事嬷嬷。
小舟不禁咋舌,这边自己前脚刚出,那边史月琼这般便进去,这不是自找苦头吃嘛。
要知道,那多出的十遍,怎么会这般迅速,是想告诉李执行,是有人帮着她誊抄的不成。
她理应提醒一句,但若是提醒,史月琼许会以为她另存叵心吧,还是让她去吧,毕竟她身后还跟了个管事嬷嬷,定然是谢玉娘代为打点好的。
想着,小舟便侧身,打算先让史月琼走过去。
史月琼一瞧见小舟,便觉是冤家路窄,她并不傻,小舟打了她那一巴掌,后来又那般做,她便是起初不解,现在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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