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小舟还是……呜……”元晦忽然将糕点塞进了小舟的嘴里,这忽然的动作,让小舟吓了一跳,手上的铜盆也掉落在地上,水洒湿了二人的衣摆,小舟慌忙跪了下去,口中的糕点也掉在了地上,滚到了一旁去,“奴小舟,泼湿了殿下的衣衫,甘愿受罚。”
元晦眼眸闪烁了一下,便蹲下来,翘起嘴角,笑道:“那……我便罚你吃光这些糕点。”
元晦又将盘子送到了小舟面前,眼睛一直在紧紧的盯着小舟的眼睛,缓缓的开口道:“我便看着你吃,一口也不可以剩下。”
小舟有些傻眼,这算是哪门子的惩罚,应该是奖赏才是。
还是说,这孩子其实知道她一直没吃东西,才这般做。
想着,小舟便拿起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糕点做的很细,如雪花般,入口既化,甜腻的味道,一下子充涌在唇齿间,让小舟不禁满足的眯起眼,翘起了嘴角。
“好好吃。”
“只是好吃?”元晦问道。
小舟歪了歪脑袋,用舌尖舔了舔牙齿,细细回想那味道,“嗯,有点甜,但是并不腻。”
“你喜欢就好。”
看着小舟的模样,元晦眼神放软了些,嘴角也上扬起来。
这是小舟第一次见元晦对自己笑,也不由地跟着弯了眉眼。
“你笑的真好看。”元晦轻声说道。
他的话,还伴随着肚子的声响,小舟先是一愣,随后便捂嘴笑起来,元晦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许笑。”
“殿下也吃。”小舟把盘子往元晦面前推了些。
“好,我们一起吃。”元晦笑道。
二人你一块,我一块的将盘中的糕点吃完后,小舟又连忙伺候了元晦洗漱,以免水凉掉,还要重新去烧来,等做好这一切,小舟便收拾了盆子,走了出去。
当关上门的刹那,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隐去,眼眸也生出了一些淡淡的惆怅。
刚才,元晦所为,与其说是让她吃糕点,倒不如说是在猜忌于她,拿她来试毒。
也许是因为这景言宫从未领过这么多的糕点,而且季嬷嬷也说了,这种糕点不会分给景言宫,自己出去的时间又久,种种猜忌放在一起,便是自己,也是会生疑的。
何况这三天两头要防备他人来害自己的皇子们。
元晦必然是因为看到这不属于自己宫例的糕点,起了疑心,害怕自己被收买了去,把下了毒的糕点带了回来,想要加害于她。
他倒也聪明,不过问小舟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只是藏起了一半的糕点,笑着哄骗小舟吃下去,若非是后来那肚子的叫声,小舟一定不会察觉出蹊跷,还会对这主子的体贴感恩戴德,这便是上位者惯用的伎俩,这元晦虽然年幼,但天生的血脉,也能让他将这些宫术施展的淋漓尽致。
小舟看着天空,自己跟的主子有这般的心机,她是该高兴才是,至少要比跟了个傻子要好,也有出头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她会那么难过呢?
翌日
浣衣司将洗好的衣物送来,小舟将衣服抖了抖,大致的检查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拿了针线篓子出来,安静的坐在了墙角缝补起来。
冬天的衣服比较厚重,她根本不够力气将这些衣服洗干净,便只能送去浣衣司去清洗。
但每一次,浣衣司将衣服送回来的时候,衣服都会有大大小小的破损,她也不好跟人理论。
有一次甚至在元晦早课要穿的衣服袖子上扯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小舟去问了那浣衣司的管事,管事却只是哼笑一声,若是不愿,大可以不送去,这洗衣服的都是粗使唤宫奴,一个个大手大脚惯了,哪里能保证这衣服没个破损什么的。
小舟便明白,这人在屋檐下,他们景言宫没势力,莫说是这浣衣司的宫奴了,便是宫里的一条狗,都会跟在后面追咬。
争辩不过,最后只能又将衣服抱了回来,又怕耽误了元晦早课,小舟便咬咬牙,拿那不过关的女红,挑灯缝补了一宿,才让那缝补的缝隙没那么明显。
此时,元晦正坐在床边的软榻上,软榻是小舟特别从库房里找来的,不晓得为什么,她对这窗前的软榻很是执着。
他看着窗外忙碌的小舟,甚至没有察觉自己手中的书卷都拿反了。
自从这个小女官来到这景言宫后,季嬷嬷与陈福便是彻底的不再伺候他的起居。每天都是这个小女官去领膳食,伺候他洗漱,帮他梳理头发,甚至陪着笑脸将本该属于他的月例物品也给讨了来,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官都是这般,现在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洗的很干净,还有厚厚的棉衣。
他并不想给她多找这些麻烦的活儿,也知道她每日打理整个景言宫很是辛苦,但是那些所谓的兄弟并不会因此停止欺负与他,他每天依然会挨拳头,身上的衣服依然会脏,会破,那小女官也不曾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情,总是很细心的缝补好,哪怕是一夜不睡,也绝不耽搁他上早课。
她总是笑的很温暖,一点没有那些女官的自以为是的清高,也不像是他遇到的那些女孩子般娇气,但却有他所讨厌的卑微谦逊,遇事先低头的软脾气。
有时候季嬷嬷和陈福会欺负她,她也只是一个劲的褔身认错儿,让他有很多话儿想说,又不能说。
哪怕他也是一位的装傻忍让,但是他们二人并不一样,他忍让,自有他的凌云之志,而这小女官却没有上进的心思,只是怯懦的模样。
还有,这个小女官似乎很喜欢看书,有时候帮他磨墨的时候,会忍不住往他手上的书上瞥,每一次他都假装不知道。
甚至这个小女官每天都有趁着他去上早课,悄悄的翻他的书看,甚至会悄悄将放置在最里面的书籍拿回房里,第二天再送回,他也只是装作不知道,由着她去。
☆、第一百零二章 云锦
元晦腹语,与其死读书,倒不如不读书,这小女官便是这般读书读傻了,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
今日的膳食并没比起初好到哪里去,显然这小女官并不敢反抗季嬷嬷和陈福,自己便只能跟着这小女官一起吃宫奴的那份,他告诉自己不该生气,却每次在看她只是偷偷的啃着白馒头,甚至饿着独自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元晦这般看着,手上书卷一页未掀开。
天色渐渐暗下来,小舟放下了手中的活,看了看天边,她还记得昨夜的约定,虽然这个约定让她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与元晦说了一声,便早早的去将晚膳给领了回来,季嬷嬷与陈福两人那送了膳食,然后又见元晦也已经在用膳,便退出了房门,一路出了景言宫。
虽然她已经旁敲侧击知道那宫奴的腰牌用处并不大,只是用来进出景言宫所用,这对此时的景言宫来说,实在是没什么用处,季嬷嬷也又给了她一块新的。
但此事儿并不在这快牌子上,而是在那拿着牌子的人身上,太子元恒下令让她酉时到昨天的那个地方,拿回属于自己的腰牌,她若是不去,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小舟真是懊恼的想要去撞墙。
前阵子才听说,有一个跟了他许久的女官,不过是在他面前打了茶碗,甚至没有碰触到他,他便命人将那名女官拖下去,装进布袋中活埋掉。
若非后来言妃娘娘出面拦了下来,那女官便不会只是被赶出宫那么简单了。
但是,被主子赶出宫的女官,便是回到家族中去,下场恐怕会更惨吧。
那时候,轻则被草草的送去做卑子,重则许就‘染病’,然后一苇席子送去了乱坟岗,尸身便是被野狗拖了去,也无人知晓。
又想到自己连续得罪了这残暴的太子爷两次,结果还能站在这里,甚至很快又要再见第三次面,小舟就犹如脚下生根一般。
她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便是这打出生那天起便是太子的元恒,可以说是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围在他身边,从来没有人敢顶撞过他,所以自己的作为,才会让他感觉很特别,人便是这样,对特殊的总是抱有好奇。
就像是一只吃饱的大花猫戏弄一只拼命挣扎想要逃命的老鼠一般,就等着哪天腻了,便将从前觉得有趣的事儿拖出来,给这老鼠定了罪,然后一口将老鼠吞掉。
“唉……”小舟深深的叹了口气,攥紧的小拳头松开,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今天这次,她是一定要去的,到了那里,就装出更懦弱的模样,无论怎么,一定要和元恒身边的人一般,这样才能让元恒觉得无趣,从而高抬贵手放过她。
见招拆招吧。
小舟想着,便依照昨日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走了许久,已经到了酉时,小舟有些茫然的看着似乎没有任何分别的红墙灰瓦,因为她想起来,自己昨天为了找人借蜡烛,拐了三个弯,后来是由柳侍卫带着去的膳房,自己并不敢张望,所以到底是在哪里见到太子元恒,她根本就不记得。
小舟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是自己告诉那太子爷,说自己因为记不得路了,所以才没有去,太子爷会不会认为她在撒谎,然后将她给活埋了?
答案是肯定的。
想着,小舟便焦急的在这些红墙间穿梭,希望能刚巧碰到元恒,那便更好了。
更钟响,酉时已过,元恒抬起手,看着手中的腰牌,许久。
“殿下,时辰已经过了,还是早些回去吧,明日让人唤她来便是。”元恒身边并无旁人,声音的来源也很模糊,并无定向。
“影子,你也觉得她不会来,是吗?”元恒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想到,那孩子连让人带个口信都没有,她还真太将自己当了回事儿。
“回殿下,昨日并非云锦当值,云锦不知殿下口中的她是指谁。”声音依然不明方向的传来,“但云锦还是恳请殿下先回宫中休息,外面露重,若是累得主子病了,陛下怕是又要大发雷霆了。”
元恒又看了眼手中的腰牌,然后垂下了手,那腰牌便从他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吧。”
“是。”
“影子……”
“殿下还请吩咐。”
“不,没什么。”
“是。”
随后,白皙修长的手指将地上的腰牌捡起来,塞进了袖子中。
……
再说小舟这边,酉时钟声响起,陆续有敲更宫奴走动着,小舟的心里越发的着急,但又不敢在宫中奔跑,更是不敢喧哗,只能尽量走的快一些。
时间已经逼近戌时,小舟心都提到了喉咙眼,若是再不能找到的话,她便得赶回景言宫去了,不然这么晚了依然无令在外宫中闲逛,是犯禁的。
这里很偏僻,很少有宫奴经过,小舟便是想找个人问路,也是找不到人的,想回主道去,又迷茫的看着红墙,现在宫中还有很多人走动,她根本不好留下任何印记。
“大人,请留步!”
忽然,看到前方隐隐有一道身影,小舟也不敢大声喧哗,只能轻声喊着,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请等一下!”眼看人家要走远了,小舟左右看看四下并无巡视,便疾步跑了过去。
走近一些的时候,小舟立刻顿了步子,因为对方身上穿着的是四等侍卫的软甲,这个时候最怕的便是侍卫。
几乎是立刻的,身边便做出了转身,开溜的动作来。
“站住!”身后传来声音,小舟心底一惊。
“这么晚了还在深宫奔跑,乃大不敬,若是逃跑,罪加一等。”
小舟垂头,自己到底是没看黄历,还是拿了前年的黄历来看,最近总是诸多不顺。
“大人吉祥,奴并非是奔跑,只是步伐略快,还请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奴这一次。”
小舟低着头,小声的解释道。
“抬起头来。”
“然。”小舟抬起头,看着那比自己高上很多的侍卫,那侍卫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月光映照着他的脸庞,略微有些慵懒的模样。
“你是混血儿吗?”小舟看清楚对方的相貌后,便笑着问道。
“什么?”那侍卫凝眉看着小舟,面色不悦。
小舟立刻反应过来,这般的相貌,怕是在大元并不算好相貌,便赶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要讥讽的恶意,混血儿是我家乡的一种说法,指很俊俏的人。”
年轻的侍卫摸着自己腰间的剑柄,垂头苦笑,他自己的相貌,他很清楚。
小舟见他这般,也不再解释,以免多说多错,再牵扯出更多来,无法收场。
那侍卫沉默,小舟也沉默,二人闷到一起去了。
“那个你……哎。”
“嘘……”
正当小舟打算打破这平静时,那侍卫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手中的灯笼吹了,手一揽便将她抱到了一旁的拐角处躲着。
小舟看了一下,巡夜的侍卫从前方的宫墙拐出,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虽然很远,但是不能保证完全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所以这个侍卫才会这般吧。
刚才看到这个侍卫一人时,她便有些疑惑,这宫中侍卫当值不可能只有一人,所以这个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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