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戈承在一旁仔细的记录着,并不去瞧他们。
什么样的同僚可交,什么样的同僚不可处,他心里自有自己的思量,这些翰林们,与他并非同道,也瞧他不上,圣上将他丢进去,便是要给他找个婆婆管着,好好的挫一挫他的傲气,他心里明白的很,可这些翰林却不明白。
一个个便是心中恨不得将他这忽然冒出的狠狠辗碎,也没一个敢上来参上一本的,非得让他给逼急了,才会不痛不痒的戳上一戳,这般下去,难做的,是他戈承。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此时念着卷子的人,是翰林院宣奉,他与其余八人并跪于盛帝案前,说时以膝前行半步,念完后,便等着圣上评判,圣上评完了,他便得退回去。
本闭目养神,只会点头或者摇头的盛帝听到第二句,便睁开了龙目,听完了整篇后,便手扶着龙椅要起身,旁边太子元恒便连忙上前扶着。
面具后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怪异,“父皇大病初愈,若是有什么所需,告诉恒儿,让恒儿为父皇取来便是。”
“也好。”
盛帝点了点头,并不说要什么,那元恒便了然于心,冲那宣奉伸手。
见到这情形,那宣奉立刻膝行上前,将手中卷子递上。
元恒拿了起来,要递给了盛帝,“父皇圣览。”
盛帝却不接,只是将那卷子推回到了元恒手中,道:“你先代朕先瞧瞧。”
这般的恩宠,无需多言。
“恒儿省得了。”太子元恒并不觉不妥,拿起卷子,仔细的看了一会便道:“所言甚好,字儿也是极好,恒儿觉得,此文可取为头首。”
“朕也是这样觉得。”盛帝将卷子拿了回来,遮盖名章的黄纸掀开,定睛一看,不由一愣。
旁边站着的元恒,也是一愣,因为那卷子上的名字是——元晦。
盛帝抬头看了眼案前所跪众人,又冲戈承招了招手,示意他到案前来,元恒识趣,明白这时候便是要定名次了,便往后退了几步,到后面站着。
等名次排出来后,盛帝便挥手,让翰林院一众退了。
戈承临出门时,将手中皇卷递给了杵在门边的总管太监连海,然后才踏出了门。连海与也随后告退,这便是要去尚学堂,告知那些皇子公主们名次去了。
“你一直在看那戈承吧?”盛帝开口问道。
元恒连忙收回了视线,回道:“什么都瞒不过父皇的眼睛,恒儿只是看那戈承,明明来报都说此人略有小慧,可瞧着却不像,比如今个,就只有他一个人穿的单薄,想来是个极聪明的,为何只是个小小的修撰,一时间猜不透父皇的心思,便多思了会儿,走了神。”
“正是因为这戈承太聪明,太明为臣之道,所以才只能当个小小的修撰。”
“何以?”元恒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什么聪明反而不好了。
盛帝笑着摇摇头,“恒儿,你还年幼,很多事儿还只是看表面,你得想想这般的人若是手上有了实权,你得如何平衡朝野。”
元恒本不愚钝,一听便明白了过来,“儿臣多谢父皇教诲。”
盛帝伸手将元恒手执与掌心,“这朝堂,就好比一个棋盘,棋子要一个个的落。”
“是。”
不想再提朝堂上的事儿,盛帝又问了起了别的。
“说起来,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回父皇,打春便十五了。”
尚学堂
“怎么样,怎么样,连公公你倒是说啊。”
一瞧见盛帝身边的的大总管连海捧着皇卷回来了,众皇子凤孙们都瞧了过去,五皇子元徽则整个人都要挂到了那大总管连海身上。
“哎呦喂,咱家这腰喂,可要断了。”连海怪叫一声,详装出一付气恼的模样。
他一直都跟在圣上跟前伺候,与这心无城府,又莽撞爱闹的五皇子自然也是交好的,这才会在他面前这般说笑。
那边元徽一听,忙讨好的给他揉揉腰眼,一边揉一边说道:“咋样,不疼了吧,不疼就赶紧的告诉我嘛,我都快急死了。”
连海叹了口气,心说这五殿下何必呢,这次次都是五殿下的名次最后,也是常事了。
“连公公,你便快些念了吧,不然老五非得急死了不可。”元睿笑着帮腔,其实他又何尝不想知道呢,看着再小大人,终究还是孩子,对这事儿还是蛮上心的。
元睿一开口,长宁也嚷着要早早的知道,毕竟这般吊着,总是让人心里紧张。
连海一看,诸位皇子公主都开口了,也便展开了皇卷,“既然各位小主子都说了,咱家也便不念前头的话儿了,直接些念了名次,也好让诸位小主子回各位娘娘那领赏儿。”
“头首为二皇子元瑾,那文章做的,没人不夸的。”连海念到元瑾的名字时,元瑾只是微微一笑,并无旁的,显然对此并不在意,虽说年岁不大,他也早早的是都城里出了名儿的才子。
其后是七皇子元昊,虽然文章不见得最好,但是这嫡皇子的名字,岂能在后面的,所以便是给他划上头首,也不是没可能。
这理儿,元昊却是不懂的,面上喜色无需言语,恨不得立刻就回宫去,与皇后说与了。
随后的是九皇子元棠,四皇子元嘉,二人依然那副模样,一人冷冷的看着,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兴奋,一脸的成熟,不似个孩子般。
另一人也仅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
其后的,便是三皇子元睿,他听了后,面上的笑意加深,似乎对此很是愉悦,小舟却瞧得出,这三皇子元睿对此,并非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在意,反而是毫不关心才是。
随后的便是长宁与元徽。
宣布至此,那连海公公便不再说话了,这剩下的便只余下一人,末的自然就是那六皇子元晦,这事儿,便不好再读出来了。
其实从刚开始念,元晦便有些失落,等到念完,他便攥了拳头,低垂了头。
在元晦旁边的小舟也是暗暗咬了咬嘴唇,虽然说她不同意元晦冒头,但是看到他那副焦急的模样,最终还是明说暗言的将《劝学》给他背了。
起初那句“学而不思则殆,思而不学则罔”也罢,后来的《劝学》也罢。
与元晦想要冒头的心思不同,小舟的心思,都不过是要试探一下圣恩罢了。
断不可能为垫底的卷子,却偏偏垫底了,可见这圣上便是明白这六皇子有才智,也给压了下来。
看来传言并无夸张,盛帝有意为太子元恒斩荆劈棘,这露出的苗儿,便不能探出头,他这般打压,便是要这六儿子,一辈子碌碌无为,最终在宫中终老,从而断了萧氏一族的念想。
其实,便不是元晦,这学堂中哪位皇子又能冒出头去?
想起元恒的传言,小舟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外面有宫奴悄悄的到太傅耳边说道,太傅略微皱眉,并无什么说的,只是跟着那宫奴出了尚学堂。
堂中众人面面相觑,小舟也是纳闷,不解为什么会突然安静下来。
元晦瞧着小舟这般疑惑,便对她解释道:“这是太子爷来了,咱们也出去吧。”
一听元恒来了,小舟心头猛的一跳,不禁略微颤抖了一下,面上却如常,轻轻福身道:“然。”
小舟心说,即使在这学堂没瞧见过太子元恒,也知道这太子既然也是这太傅的学生,理应是进这学堂中,与太傅作揖才是,不至于骄纵成这般模样,这般要他们出去迎接,定然是身上有了什么差事,要省得,当今盛帝又非昏君。
小舟一心一念,只愿那元恒忘记了自己的面貌与名字,若是让他这般再来一句“我们见过”,那自己当真是不晓得该如何收场。
如小舟所想,元恒的确是有差事在身,他将众人的卷子给带了回来,现在便在凉亭中坐着,等着要发还给众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冲突
其实,按惯例一般都是由太傅去取,然后交还给各位皇子公主,让他们带回各自宫中,好给诸位娘娘一观。
今天刚巧太子爷在御书房,便给顺便带了来,他不愿进尚学堂内,谁也没办法,只得迎出来。
小舟与跟着其他随侍太监在后面走着,经过亭廊时,见一名宫奴正被人用特制的板子掌嘴,口鼻已经被掌的都是血,连本来的模样都瞧不出。
那立于一旁示意继续打的人,正是长孙写意,元恒宫中的女官。
那么宫奴一直在惨叫求饶,长孙写意却无动于衷,在场的其他人都不忍看过去,心知这般下去,便是不死,也会因为有损宫闱被处理掉。
这宫闱的红墙,怕就是用血染出的吧。
想着,小舟便不禁停下了脚步,想着能否与那长孙写意商量一下,不要再打了。
“闭上眼睛,我带你过去。”元晦轻声说道,只作是她害怕,便也跟着停下脚步,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小舟的手,给她带去一丝暖意。
小舟抿嘴,努力让自己笑了笑,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这般并不合乎礼数,若是落了话口,可就麻烦了。“奴无碍,还请殿下先行。”
“嗯。”元晦明白小舟的意思,便几步追了上去。
不过也多亏了元晦这般一动作,小舟才没有冲动的冲过去阻拦,她不能冲出去,那虽然是长孙写意让人在打,也必定是那太子爷元恒所下的令,不然长孙写意也不会这般狠辣才是。
她若是真冲动了,不但救不出人,连带自己也是要死的,而且会牵连到元晦。
长孙写意察觉到了小舟的目光,便回头看向她,小舟连忙低下头去,略微福身,算是打了招呼,却不与长孙写意对视,长孙写意并未多放在心上,转身又指挥起来。
那惨叫声不绝于耳,她隐隐听到长孙写意说着要将那宫奴的嘴缝上什么的,这让小舟不禁攥紧了小小的拳头。
穿过回廊,来到亭子外。
施礼后,长宁便上前道:“太子哥哥,方才我们瞧见那写意姑娘正在惩治一名宫奴,不知道这宫奴做错了什么?”
她显然也是被那宫奴的惨状给吓着了,居然用了这般质问的口气,众人听了,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
长宁自己也在说完后,察觉自己的口气不对,但是一时间不知道当如何才是。
“长宁,现在可不是能让你撒娇的时候,太子哥哥是有差事在身的。”三皇子元睿笑着说道,听着是在斥责长宁,其实是在提点她,为她解围。
长宁立刻又娇气的问了一句,却换来元恒一句“与你无关”,便没了下文。
“大哥,这若是那宫奴错儿大了,便给埋了吧,若是错儿不怎么大,也便不要再打了,免得吓着长宁不是。”二皇子元瑾笑了笑,他与太子元恒虽然谈不上交好,但也是唯一说话,元恒还听的进去的一个。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本王还能说什么。”元恒一抬手,“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告诉写意姑娘,将人舌头拔去,赶去偏殿便是。”
伏跪在众太监身后的小舟暗暗攥紧拳头。
许是因为要来尚学堂,所以太子元恒今日并非如往日一般,一身华丽的明黄衣袍,而是皇子间常见的玉白衫,衬着面具,双手交叠拢与袖中,身子修长立于云水亭中。
随后,便是除皇七子元昊外,皇子们一一上前谢帝恩,也就是领卷子。
从元瑾开始,元瑾谢恩,元瑾身边的随侍太监上前去到一旁领卷子,依次下去,到了元晦这里,小舟心都提到了喉咙眼,低垂着头,上前打算去那太监手中迅速将卷子取了,放在元晦手中,然后自己赶紧的下去继续跪着。
但是,当她从她站起来去领卷子起,那元恒便一直盯着她看,其实元恒打从他们从亭廊走过时,便已经看到了她。
“等等。”元恒开口道。
小舟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拿着卷子,往元晦面前走去。
“老六,你宫里的这个小女官,是聋子不成?”
“小舟,还不拜见太子殿下!”元晦闻言,立刻呵斥了一声。
小舟脚下一软,立刻跪了下来,然后以膝盖转身,伏趴向元恒所在的方向。
“抬起头来。”
“然。”
小舟缓缓抬起头来,却并不与元恒正视,元恒瞧了,也没有说话,二人就这般僵持着。
元晦一见,便明白这二人之间一定有发生了什么事儿,又见小舟一直瑟瑟发抖,头脑一热,便走了出去。
“太子哥哥,元晦宫里这女官,不懂事儿,不知在哪得罪了太子哥哥,还请太子哥哥能给个面子与元晦,让元晦将这女官儿带回去,好生教导一番。”
元恒看向了元晦,许久才开口道:“多日不见,六弟变了许多。”
元晦闻言心一颤,没错,他一直隐忍不发,这太子爷早早的就有所怀疑,自己今日所为,可以说已经是招摇了,那卷子,这太子爷想必是已经看了,若是将自己作了储位争夺者,借机整治与自己,自己身后又毫无势力,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太子哥哥,元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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