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劝走了元晦,小舟又在芸娘的伺候下洗漱后,早早的躺在床榻上,但她翻来覆去,总是念及赴约之事,一直过了许久,才迷迷糊糊中睡着。
小舟再次睁开眼时,看到头顶床蔓微微动着,房间内点着一豆灯火,勉强能瞧清室内的摆设。
灯是芸娘给她留的,因为小舟曾经在与她闲聊时说过,说喜欢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也点盏灯,说是怕黑,其实不过是不想一个人显得太过寂寞。
小舟之所以惊醒,是因为窗外狂风大作,还打了雷,看来,很快就要下暴雨了。
只是想到这,小舟便立刻跳下床榻,将挂在一旁的油纸伞取下,索性她还记得自己此时应该是脚崴着了,便半真半假的拖着脚往外走。
出了房门,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关上,然后顺着亭廊,自后门出了旧人宫,她倒不担心出去的时候碰着什么人,左右这旧人宫里宫奴少,前后门都有人值夜的话,德林与芸娘二人会连个替换的人都没有,所以她便让二人将前后门都锁死,轮流值守在一旁门房中。
左右这也是禁宫,没那么容易出事儿,再说,要真出事儿,来了贼人,那也不是这些宫奴能对付的,何必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凭白累得人,就留个在看前门,若有贵人来访,便有给开个门便是。
走了没多久,小舟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她总觉得后门有人跟着自己,这一意识让她不禁将心提到了喉咙眼,脚下步子也渐渐放快。
对方显然没有要与她正面的意思,只是跟着,她思来想去,决定不作正面冲突,开始在旧人宫附近走动,想到正门去,将值夜的德林喊起来。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她的想法,很快便没了音,小舟折腾了一圈又回到了旧人宫里,德林一见她回来,有些惊讶,“姑儿这是……”
“别问了,点了灯笼,跟我去后门瞧瞧。”小舟也顾不得暴雨,干嘛又撑了伞,往雨幕中走了去。
她总觉得不踏实,那跟踪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这旧人宫没守备,巡夜侍卫来的也不勤快,别是已经进了旧人宫里了。
德林“哎”了一声,拿了灯笼,将正门门栓落了,又拿棍子给顶死,小舟先是取了跟顺手的木棍拄着,有防备的意思,也算是装脚伤。
二人先是打芸娘房门外经过,小舟让德林敲门,将芸娘唤起来,让她去小主子那守着。
随后二人才往后门走了去。
德林一瞧后门是敞开的,吓的脸色一白,连忙看着小舟:“姑儿,奴晚上明明是将门栓落了的。”
小舟摇头,道了句“莫怕”,低头看着地面,她本想看看有没有脚印什么的留下,却因为雨下的太大,只得作罢。
方才她出门的时候虽然未将门锁上,却也是将门关紧了,此时门却是开了的,也不晓得是风吹开的,还是刚才跟踪自己的那人已经进来了。
咬了咬嘴唇,小舟将手中的棍子握紧。“德林,咱们一起去寻一圈儿,也好安安心。”
“哎。”德林应声,将后门落了栓,本来也想捡起一根棒子,只是左右找了找,也没顺手的,最后只能捡起块拳头大的石头,放在了袖子里。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争执
小舟没让德林给自己撑伞,也没让他搀着自己,只是让德林在先走着,提灯笼,为自己照着路。
她这般吩咐着,德林也识趣的没问,殷勤的侧着身儿,一手持着灯笼,一手为小舟撑伞,自己却是在伞外淋着的。
这过于卑微的示好让小舟不由叹了口气,小舟本意是让他撑伞在先走,也是因为过于谨慎的,怕刚才跟踪自己的那个人便是这面前的德林。
虽然多日相处下来,她根本察觉不出这人有什么不轨的行径,也试图相信这人,但终究觉得此人圆滑的紧,心里事儿也埋的深,所以心底一直对此人有些戒备。
她记得明应卯在给她吃下了泻药的糕点时,便是要教导她,在这宫里连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信任,不能因为人家看着无害,便当真以为人家是无害的。
跟谁都交心,跟谁都别真交心,跟谁都信任,也跟谁都别真信任,只有这样,才能细水长流。
小舟与德林二人穿过雨幕,进了亭廊,顺着亭廊往里寻了去。
那德林收了伞,小舟帮忙接过灯笼,他感激的笑了笑,随意拍了拍自己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裳,便又接回了灯笼,笑的竟然还有些腼腆。
小舟略微挑眉,没说什么。
就在小舟与德林二人寻了几间房后,正打算往库房去瞧瞧,忽然见到芸娘往这边跑过来,边跑边大声喊道:“姑儿!姑儿不好了,小主子他……小主子他不见了!”
什么?
小舟闻言,眼睛猛地一睁大,刚想上前一步,却险些栽在地上。
“姑儿,您怎么样?”一旁的德林连忙扶着,给小舟顺背。
芸娘一见小舟这般,也是吓个半死,连忙上前来帮扶着,“姑儿,你可别吓芸娘啊,姑儿……”
小舟根本没昏,只是刚才乍一听元晦不见了,心中念及可能跟踪的那人是冲元晦来的,就跟下棋被人釜底抽薪取走了帅一般,这才一时急火,眼前有些发黑,等缓过气来,却见芸娘在哭,连德林也急红了眼眶。
“芸娘你先别哭,告诉我,可是小主子那出了什么事儿了?”
“小主子,小主子他不见了,不见了。”
“你冷静一些,慢慢说。”小舟用力的抓了抓芸娘的手,让芸娘冷静了些,这才又继续问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是被歹人带走了吗?你是亲眼见到了,还是说你去的时候,小主子已经不在房中,那屋里的灯点着没,会不会只是出恭去了?”
现在不是着急上火的时候,她要先确定的是,这元晦是不是真的不在房里。
“真的不在,四下都找了,前前后后都仔细找遍了,喊了也没人应,连灯也熄了,小主子真的不在房里,连床榻都是凉的。”芸娘说完便掩面哭了起来,虽然小舟让她不要哭,但是芸娘依然止不住,这丢了小主子,她能不怕吗?
此时这情况,说元晦生死未卜也不为过,小舟一时心绪大乱,这芸娘又一直在她耳边哭哭啼啼,让她额角抽痛,便呵斥道:“别哭了!”
芸娘被吓了一跳,红着眼,抽抽搭搭的,瞧着有几分可怜。
小舟叹了口气,柔声道:“姐姐便是哭死过去,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咱们……一起找找吧。”
小舟刚想说分开来找会快些,但立刻反应过来,分开找虽然看着是最好的法子,其实非明智之选,若真是有人在暗地看着他们,他们此时分开便是给那黑手一一解决的机会,倒不如在一块,慢些也好过都活不了的好。
他们边走边找,连平日连打扫都没有去过的北殿也寻了一圈,没瞧出有人来过的痕迹,就在两个宫奴都要急哭的时候,小舟开始犹豫要不要出去找,想着元晦也许出去了,此时他们都在里面,没人给开门。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德林惊喜的喊道:“是小主子。”
回头望了过去,倚靠在自己的房门处站着的,可不就是六皇子元晦。
只是,他怎么会在自己这房门外,而且他们已经喊了许久,他不可能听不见,又为什么不应声呢?
“小主子怎么不答声,可把咱们几个给急坏了。”小舟提着灯笼走近了些,看着元晦脸色发黑,便抿了嘴唇,没再继续说下去。
一时间,除却雨水滴落,再无声息。
“外面冷,小主子……”小舟不想看到元晦这般死气沉沉的脸,心里思索着先将人打发了,明个一早再去见,必定会比现在好一些。
但还未等小舟说完,元晦便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元晦口中的“两个”自然是指芸娘和德林,而小舟却是被留下的。
德林与芸娘都有些发愣,不明白今个小主子与姑儿是怎么了,但小主子既然已经开口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德林将灯笼递给了小舟,便与芸娘二人施礼退下。
元晦说完便进了屋,小舟蹙了眉,攥紧手中的灯笼,知道今个躲不过,只得舒缓了眉梢,跟了进去。
将灯掌上,一豆油灯也没熄,放置在一旁的小矮几上。
元晦坐在那里,依然臭着张脸,小舟思了一会,也没想出自己在哪里得罪了这主子,便走过去,提起那桌上的茶壶,道:“这茶水都是剩下的,冷了,小舟这便去给主子重新沏壶茶来……”
话儿没说完,壶刚提起一些,便被元晦手覆壶盖,按回到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舟心也一沉,知道今个这事儿不太寻常,不知道这元晦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这怒气分明是冲自己来的。
想着,便叹了口气,道:“主子有话,不妨直说,若是小舟哪里错了,还请主子指出来,如此闷着,对主子千金之躯也不甚好。”
看着小舟还是那付温吞水的模样,元晦恨的一咬牙,将那茶壶推到了地上,茶壶掉落在地上,碎开来,壶中水蜿蜒流淌。
小舟低头看着那茶壶,略微皱眉,一撩衣摆,跪了下去。“小舟若是做错了什么,主子要打要罚,小舟也毫无怨言,只是还恳请主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总是不好的。”
元晦满面怒意,连手都抖了起来,他明明知道小舟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可是今天却怎么也瞧不顺眼。
小舟垂了眼皮,静静的跪着,甚至连呼吸都是冷静的。
元晦狠狠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才淡了些,道:“说,你刚才去了哪里?是去见谁?”
小舟一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出去了,还……莫非……
想到这,小舟打了个寒颤,难道刚才跟踪自己的人是元晦,刚才他刚好来找自己,却发现自己出门了,便尾随其后。
小舟暗暗咬牙,心说这元晦到底想做什么,既然是来找自己,见到自己出去,直接喊自己一声便是。
还是说,他连她都不信任了,才会想要偷偷跟踪,看自己究竟去见了什么人。
“小舟对主子的忠心,还请主子切勿质疑。”小舟很想起身质问,但心里明白,此时不是质问的时候,便只是轻声道了句:“其实小舟本可以瞒着主子,但小舟不能也不愿,只是希望主子能听小舟解释。”
终究是瞒不住的,她也不想欺瞒,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而她能与元晦交心,也是花了许多心思,她可不想将关系闹僵了。
元晦也知道自己口气差了些,便尽量的放柔了声音道:“说。”
“回殿下,小舟每次都去见同一个人,他姓成,名云锦,是成侍郎家的外侄,于小舟前来,来到这宫中当值,因为是外侄,便同小舟一般没什么背景势力可依附,所以小舟才会与他相识相知,本想过与殿下提及此事,但后来熟悉了之后,才得知成云锦是太子身边当值,心中一时犹豫,便将此事耽搁了。”
小舟刚说完太子二字,那元晦便已经有些恼怒,但又念及方才应了小舟,会听解释,便又沉住气,等着小舟解释。
从他自己的心底来说,他决不相信小舟是会背叛自己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来问小舟的原因。
便是明明知道小舟不会背叛自己,却还是为小舟隐瞒自己的事情觉得气闷,甚至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人抓出来。
“殿下,我与云锦只是朋友,绝不会涉及二位殿下。”这便是小舟的解释,她不会给元晦带来麻烦,所以元晦也不得干涉自己与何人来往。
“云锦云锦,叫的这么亲密!”元晦双眼发红,这个女官儿便从来只是叫自己殿下或者主子,却唤他人的名字,自己说了许多次,唤名讳便是,她都以礼数不符婉拒了,现在却唤他人名讳,这让他觉得自己少了东西,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一般。
元晦怒吼道:“既然只是朋友,为什么每天都要见面,还都是在晚上,你到底是见朋友,还是在会情郎!”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信任
小舟身子一僵,抿紧了嘴唇,袖中的拳头也慢慢攥紧,直到那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丝痛楚,这才让她冷静下来。
看来跟踪自己的人正是元晦,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本以为这同生共死下来,这人会以真心相待,却不想自己还是自作多情了,人家终究是天潢贵胄,自己却是说不出是个圆瘪的角色。
而且也不止是怀疑跟踪她的这一件事儿,还有这元晦,分明还不及十岁,却有这般心计,还口出这等话来,实在是让她哑口。
难道说,在他元晦眼中,她史小舟便是那等人 ?'…87book'
想着,便不禁沉了眼眸,若是二人之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今后的思量,还如何说出来。
再说元晦,在他吼完那句话之后,也楞在了那里,其实他根本就不是想说这个,他只是想好声好气的说两句,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些伤人的话。
他刚才所说的那话儿,可是有损清誉名节的,这小女官年纪虽然不大,但知道的却不见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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