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小舟听了这话,本来就苍白的脸又白了一分,这史清名分明是借话指责她不孝顺,没礼数。
因她知道自己的长辈来了,不但不面不洗漱,倒履相迎,反而磨磨唧唧的在这里,让长辈来找她。
他哪里知道小舟此番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其一等再等,最终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但,他居然屈就来小舟的住处,这大大的出乎小舟的预料,只能怨自己以前有先入为主的成见在其中,以为这人只是个好面子之徒,忘记这取得资质认定,是否委以重任还要看编制盈缺,官场人际亲疏,本人的能力展示,社会的安乱等等用人机遇来定。
古今不变,官场充满暗道机关,所谓用人唯贤,实属欺骗。这史清名能步步高升,定然也有些本事。
比如他方才说的那番,相信戈承府上无刁妇,也是十足的官腔,收买人心的把戏,疼的不是他,他当然乐得慷他人之慨了。
戈承信与不信,也动不得那仆妇,只能咬碎了银牙和血吞,白白欠了这史清名一个大人情。
这才一见面,她这便宜爹就让她大开了眼界。
果然,那戈承看了小舟一眼,又看了那仆妇一眼,便向那史清名深深一作揖,嘴角翘起一些弧度,笑也不算,倒是几分客气,道:“如此,多谢尚书大人仁厚。”
“谁说要放了的啊?”
来人尾音拉的很长,小舟抬头看去,原来是姬廉。
“我作是谁呢,原来是姬大人,多日不见,姬大人别来无恙啊。”史清名作揖,姬廉却似没瞧见一般,径直往小舟那边走去。
小舟本想退,却见戈承向她使了个眼色,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他的话,鹅黄衣衫,心思一转,瞧了眼史清名,便冲姬廉伸出双臂,软软的喊了声:“爹爹抱。”
喊完这话,小舟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一羞,倒红润了不少。
姬廉楞了一下,随后笑着将小舟抱了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惹得她身子一颤。“是怎么回事?”
小舟没说话,只是看向了那仆妇。
姬廉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来人,拖出去杖毙。”
小舟吓了一跳,忙用小手抓住姬廉的衣服,摇了摇头:“不要不要,我是自己摔倒了,不怨她。”
她是想让人帮忙出口气,但是还不至于狠到要这仆妇死的地步。
“姬大人,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事儿还是掀过去的罢。”戈承开口劝他,这面上看起来是指不看这仆妇的面子也得看他戈承的面子,其实是指不看他戈承的面子,也得看下史清名的面子,毕竟这史清名都开口放人了,他一句杖毙,这史清名的颜面该往哪里搁?
小舟环住姬廉的脖子,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自己那便宜爹脸色有多臭,她懒的去管,她更好奇为什么史清名要给姬廉行礼,若她没记错,这姬廉应该是刑部侍郎,这尚书给侍郎行礼,还着实少见。
莫非,是这天家赐下的鹅黄?昨天戈承那样告诉自己,是不是就想告诉她,让她认姬廉为干爹?好让自己那便宜爹有所忌惮。
看向戈承,戈承只是低头,嘴角却扬了起来,乍一看还真瞧不出。
果然,是只大狐狸。
姬廉听了戈承的话,只是冷哼一声,道:“怎么,戈承,我在你这惩治个下人,也不成?”
“自然不是,只是……”戈承眼睛闪烁了一下,一抹精光便是低垂着头,也没遮住。“大人何不问问因果。”
“自然要问。”姬廉看了眼小舟,然后把看向还伏趴在地上的仆妇。
“你倒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敢有一句虚假,小心你的舌头。”
那仆妇脸色蜡黄,“啪啪”磕了两个响头,这才开始说道:“大人明鉴,可不能信个娃娃的话,实在是这孩子顽劣,听说史大人来接她,一时间也不肯穿衣,还把衣裳给扯了,在地上踩,我一时情急,想起史大人还在等,这才做了错事,其实我并非恶意,只是怕史家小姐在门外会吹了冷风,这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这粗使丫鬟,她也可以为老仆作证。”
她这话说狡猾至极,不但自己撇开罪过,还要扯史大人下来,如此这姬廉便无可奈何,她还落了忠义,只是方法有些不对,如此一来,便是罚,也只是短短月钱,小惩下。
姬廉看向那粗使丫鬟,丫鬟吓的整个人瘫跪下来,浑身直打哆嗦。
“你无需惧怕,实话实说便是。”史清名说道。
☆、第十六章 辩解
“是。”粗使丫鬟磕了个头,这才说了起来。“今个早上我跟着婶婆来伺候史家小姐洗漱更衣,本来还好好的,史家小姐忽然发脾气,把衣裳仍了不说,还和婶婆吵了起来,然后还让婶婆给她跪下,婶婆刚跪下,她就往外跑,婶婆让我拦住史家小姐,我就伸手拦,却不想史家小姐咬了我一口,我就那么一甩,史家小姐就撞在了柱子上。”
粗使丫鬟伸出手,虽然没出血,但那上面的牙印子还没消失。
史清名看向小舟,心底有些怒火,却不好发出来,只能回身对戈承说道:“戈大人,看来是小女顽劣,实属史某管教无法,这才让她养成了这刁蛮性子,史某在这先给戈大人赔个不是。”
戈承头一低,眼皮子一垂,道了声“岂敢”,便闷声不吭了。
“小女既然做错了事情,便要给戈大人赔个不是,回头我再让人送些伤药散银来,也算给府上两位赔不是。”史清名客气的说道,小舟虽然是得罪这两个下人,却没有主子给下人赔罪,所以只能戈承便接这赔礼。
那仆妇听到这,便努力压抑着得意的笑,心说这个丫头片子还想跟她斗。
小舟将这一切看在眼底,抿紧嘴唇,恨不得大声吵嚷,却又忍下来。
姬廉注意到,于是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慢着,为何不听听这孩子为什么要如此?”
“这……”史清名有些犹豫,他没想到这姬廉依依不饶,一时间有些不好下台。
戈承眼皮一掀,立刻接话,道:“虽然和史大人家的千金相处时日不多,但下官也以为史家小姐非刁蛮女子,不但如此,还是个被教导的很好的孩子,所以下官也认为该听听小姐的辩解。”
史清名楞了一下,这姬廉也就罢了,怎么戈承也这般,只能道了句:“也好。”
“告诉他们,你到底为什么让这贱人下跪,还扯了那衣裳,可是那贱人有什么逾越了?”
姬廉这话说的毫不客气,那仆妇听后顿时忐忑了起来,脸上也变了几变。
其实不只是她,史清名也是变了脸色,这姬廉如此说,分明是有意教小舟说话,显然是故意偏袒,治那仆妇个以下犯上的罪过。
“我娘亲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我便是嫡女,大元朝国法,嫡为正红,庶为芙蓉,指的是这正红色只能是嫡子嫡女穿戴,而庶子庶女只能穿戴芙蓉色。”
“哦?这与今日事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这仆妇给我拿来了芙蓉色的袄子,若是平日也就罢了,今个是我爹爹来接我的日子,她却逼我穿那芙蓉色袄子,分明是故意贬低于我,也连带着损了我爹爹的名誉,暗讽我是我爹爹在外偷生的孩子。”小舟咬字清晰的说着,周围人的脸色随着她的话变出各种颜色。
“大人,老仆绝无此意,老仆真不晓得。”那仆妇苦苦哀求,伸手去抓史清名的衣摆,史清名厌恶的躲开,她又去求戈承,戈承却不做声,静观其变中。
姬廉则得意的把小舟往上抱了一抱,拍了拍她的小后背,唤人去找大夫来给小舟瞧瞧胳膊。“快去,将方圆百里内所有的大夫都给我找来,瞧不好我这可怜的女儿的小胳膊,就给你们全部搞折了。”
一青壮仆人应声出府,史清名脸色则十分难看,粗使丫鬟还一脸茫然,事不关己的下人们纷纷装作没听见,而戈承依然那副毫装聋作哑,隔岸观火状。
“小舟,说的真好,这有些个人真不知道怎般想的。”
史清名脸色又变了几变,他自然听的出这姬廉在冷嘲热讽自己,但是他很快就压制住怒气,毕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到这个位置上,自然能忍旁人所不能忍。
等大夫来时,小舟已经在满是火盆的房间里暖暖的呆着,姬廉坐在一旁捧着茶盏,戈承与史清名二人坐在一旁,茶盏放置在一旁,一丫鬟上前将略微凉些的茶水换上新沏的。
一群大夫围着小舟一番诊治,确定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孩子身子弱小,这才看起来有些严重,等确定小舟没事,姬廉这才放下手里的茶杯,又似认真的打量了番自己的十指,这才起身一脚将跪在那里的仆妇踢翻。
“滚开,别挡着爷的路。”他踹开那仆妇后,往小舟这边走过来。
小舟还有些摸不透现在的情形,便悄悄去看戈承,戈承见她在偷瞧自己,便笑笑,端起杯子。
“哼,戈承,你自己瞧着办,可别做了什么,脏了爷的眼。”姬廉把小舟抱怀里,顺着头顶抚摸到发梢,玩的不亦悦乎,小舟虽然面上没什么情绪,心里其实再犹豫要不要给这姬侍郎做大布娃娃抱着。
戈承应了,让人将那仆妇带了下去,在大元朝,奴仆分为三等,一种是死契奴仆,属于主人家的私有物,是要烙上印的,若主子高兴随意买卖送人,甚至是任意宰割也无人去管去问,一种是活契约奴仆,按月拿钱,来去只需和主人家说一声,自然月钱也少。最后一种是家生奴仆,就是指主人家的死契奴仆互通所生的孩子,世世代代为奴,可谓是如家畜。
这仆妇便是这死契奴仆,只要戈承一句话,谁也不能说道什么,但她最后还是只被杖责了事,因小舟不忍草菅人命,为她求了个情。
那仆妇谢恩下去领罚,临走的时候却狠狠的瞪了小舟一眼,小舟心知这人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怨恨起了她,不由有几分后悔自己的愚昧的善心。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一直过了晌午,姬廉才抱着小舟从正门走了出去,门外车马早早的就备好,和姬廉的车队相较,史清名的轻车便显得寒酸的多。
“敢问,姬大人可否放下小女,让小女随我回车上,也好早早赶路。”出了门,见姬廉依然没有放下小舟,史清名便觉不妥,开口问道。
☆、第十七章 路上
姬廉把小舟放在了地上,小舟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倒不是说怕他将自己交给史清名,而是单纯的没站稳,怕摔跤。
姬廉却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那意思是说:放心,我不会让他带你走的。
仅仅只是这一个动作,却让小舟心房一暖。
“史大人也听到方才,这孩子可是喊了我声爹,我也不妨告诉你,几日相处下来,她早就拜了我为干爹,不然我也不这般护着她。”姬廉说完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说起来这孩子也算是我女儿,今**我又是同行,入了都城后,这孩子自然会跟史大人你回府上,而我与这孩子不晓得得多久才能再见面,史大人何不让我与这孩子再多相处些时日。”
这话说的有点没什么底气,姬廉自然也知道,所以口气也得放软了些。
一般人听他如此说,也便做个顺水人情,但是史清名却没有。
“如此,不合礼数。”
“你!”姬廉气结,他自然知道这不合礼数,只是这孩子还那么小,他怎么放心就丢在这种狠心爹爹身边,何况那些个下人一个个都是史府上带出来的,别说尽心照顾了,不欺负便是客气了。
小舟扯了扯姬廉的衣袖,姬廉看她,她便摇摇头,然后放开了他的衣袖,走到了史清名身边。
她知道,这姬廉是怕自己被欺负了去,但是她也清楚,便是这史清名再不是东西,但终究是爱面子之人,她最多受点冷遇,谁也不敢在路上明目张胆的欺负她。
何况姬廉也同行,这些个下人们也看到了那仆妇的下场,谁也不敢保证这出了县衙,姬廉会不会亲自动手不是。
如果真的要说该担心的,怕是该担心回府上以后的事情。
小舟跟着史清名上了马车,戈承这才上去道别,姬廉看着戈承,道:“你真把我做傻子,今个这出儿少不得你。”
“下官惶恐,只望大人能庇护些那孩子,毕竟几日相处下来,大人也知这孩子本性润良。”
“少说那有的没的,你若担心这孩子,就自个儿爬到都城去。”姬廉不再理会他,翻身上马,小舟没抢来,他也懒得坐马车,还不若骑马自在。
戈承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道:“大人一路慢走。”
“省得。”姬廉一握缰绳,袖中一沉,面上却不改色,继续前行。
史清名和小舟父女二人同在一辆马车里,史清名闭目养神,小舟也没心思搭理他,只是掀起帘子看向路边的林木发呆,本来以为姬廉会和自己同行,却不想都城传来消息,他只能日夜兼程的赶回去,戈承本来已经差人将阿娘阿婆的骨灰牌位送来,但是史清名有所顾忌,所以只能放在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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