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嫡
她忽然好难过,只有装出这般,才会有人真心相待,但虚假便是虚假,再像也真不了。
如果眉妃娘娘知道她自己其实只是过敏,而非是中邪。
知道那所谓的圣水也不过是泉水。
知道自己之所以敢靠近,不过是因为早知道这过敏不会传染。
那么,她是不是还会这样给她一个拥抱呢?
不,也许会觉得她心机很重吧,甚至会怀疑自己过敏也是她搞的鬼,为的就是献殷勤。
这样想着,就感觉好难过,所以只能咬紧牙根,告诉自己,哪怕是出血了,也不能说出来。
回到景言宫的时候,德林正守在门房,瞧见她与芸娘二人回来,便连忙迎来。“姑儿可回来了。”
虽然德林一直都有这习惯,今日却太过焦急了些,小舟觉得此时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回姑儿话,咱们小主子今个回来,便说不舒服,连膳食都未用,便进了房间歇着了,为此那做了膳食的玉盈还哭了鼻子。”虽然可以去膳房取膳食,但姑儿吩咐,这阵子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便在景言宫自己开灶,少去那边走动。
姑儿的意思,他虽然猜测到一些,却也没深究,倒是小主子不肯用膳,那孩子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偷偷躲在水缸后面哭了许久,另一个见她哭,也跟着哭。
这下可算是把最怕看人哭的他,搞的是晕头又转向。
“听你这样说,你应该是认错了,准备膳食的应该是姐姐玉满,后面跟着哭的,才是妹妹玉盈。”小舟见他一脸的苦笑,便知道这次可算是难倒了这一向机灵的德林了,于是有些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对了,小主子那边,可找太医给瞧过?”
“太医都说有事儿,抽不出身。”德林说这话,有些泄气儿。
小舟锁眉,心道便是一群芦苇,也不当如此,这些太医们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抱团想什么糟主意了。
“那孙衍总来过了吧,怎么说的?”索性还有孙衍这人,小舟心中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还是将这孙衍早早的收到景言宫来的好,不然还真是有些麻烦事,只是此事瞧着简单,却要从长计议。
“来过了,就说瞧着像是染了风寒,可又不敢确定,说回去仔细翻翻典籍,明个早上再来给小主子仔细瞧瞧。”德林吧唧了下嘴儿,显然是对那孙衍有所不满,但也仅仅是不满罢了,他心里也清楚,孙衍可是冒着风险跑来的,能有这般的兄弟,也是他的福气。
听说许是染了风寒,小舟松了口气,随后便往元晦的寝宫走去。“便是风寒,我也还是去瞧瞧的好。”
边走边想着,小主子这个时候生病,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那太子生辰那天,会有马术箭术等赛事,虽然名为玩乐,但大家也都清楚,这便是彰显本事的时候,若是谁能在那日力拔山河,引起盛帝的注意,前程似锦,也不见得就是难事。
她这些日一直催促小主子习武,便是希望小主子能在太子生辰那天出些风头,毕竟盛帝的心思,很明白的是要在太子爷生辰当天,正式宣布放实权给太子爷,这个时候若是小主子能显示一下自己的本事,没准盛帝会瞧在眼里,将小主子收给太子爷做臂膀,毕竟又是自己的儿子,又没什么势力,更不可能会争夺皇位,这般的人选再好不过。
可偏偏这个时候,小主子居然病倒了,这不是要命的事情吗?
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还指不定要等多久,没准那时候已经夺权争储,他们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不过,自己也确实逼的太急了,没准正是因为日夜加紧练习,小主子才会病倒的。
叹气,走到拐角处,远远的瞧见玉满玉盈二人却是守在外面的,不由有些疑惑,这便是玉盈不懂,那玉满也应该是在里面伺候着才是,怎么可能都在外面呆着。
不过为这点事儿也不至于当真去训斥这二人,所以小舟只是随意说了句,“你们二人怎么不进去伺候,便是给小主子换条帕子也是好的。”
小舟说着便要推门进去,却一下子被玉满玉盈二人给抱住,往外拖了拖,就在小舟纳闷的时候,那玉满的一句话,彻底的让她懵住了。
“小姐不能进去,小主子他得的是天花。”玉满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说着说着便跪下来,手臂也从小舟身上到最后抓扯着小舟的裙摆。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花?”小舟有点发懵,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小姐,你不能进去。”玉满不肯撒手,扬起脸,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看着十分的可怜。“弟弟……弟弟就是得了天花才被乡亲们埋掉的……弟弟还那么小,弟弟还没死,乡亲们就活活的用锄头敲死了他,他们说……他们说天花会传染。”
“是啊小姐,您不能进去,嬷嬷说,便是玉满玉盈都死了,小姐也不能出事儿。”玉盈也跟着跪下来,扯着小舟的手跟着哭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芸娘闻言,手中的食盒“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也懵住了。
但也因为这声响,小舟一个激灵,用力的闭了闭眼睛,说道:“你们两个先起来,我进去瞧瞧,你们都不要进来,该准备什么,就赶紧的去准备什么。”
吩咐完了玉满玉盈,小舟又对还在呆楞的芸娘喊了声:“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跟德林说,让德林去把孙衍喊来。”
芸娘已经说不出话来,用力的点了点头,便僵硬的转身,打算跑去喊德林。
“站住!”小舟忽然想起,便又将她喊住,芸娘回头看着她,她便轻声加了一句,“切忌,此事不可张扬出去。”
芸娘又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才又继续往外跑。
“不要担心,我出过天花,不会再染。”不理会还在哭鼻子的玉满姐妹,小舟将二人推开,然后走了进去。
她不是莽撞的人,这身体的原主人也正是因为天花而死,人的一声只会出一次天花,只要出过了天花,便终身不染,所以元晦便当真患上了天花,她也并不担心。
何况,元晦患的也许只是水痘,玉满玉盈二人又或许只是因为年幼,看到相似的,便以为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毕竟弟弟的事情,带给她们太大的阴影。
没错,一定是这样,这宫闱之中,岂能有天花。
小舟这般喃喃着,慢慢走到了床榻边,掀起了勾帘。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花
“小主子?”轻声唤了几句,却不见回应,小舟便伸手试了试元晦的额头。
很热,面上确实起了水痘,想来年岁也差不多,这般想着,小舟便取了帕子,在铜盆中浸泡,敷在了他的额头上,希望这样能让他舒服一些,另一边在思索着,不知道德林能不能将孙衍带来。
“好像……”忽然有什么从小舟脑海中惊闪而过,让她不由瞪大了眼睛,又连忙起身取了灯笼,仔细的观察起来,这水痘和前些日子在雕廊中见到的那个人手上的很像。
用力的闭上了眼眸,许久才再次睁开双眸,眼圈开始发红,宫闱的斗争,比她想象的要残酷太多。
“姑儿,孙衍来了。”
“知道了。”小舟坐在床榻边,叹了口气,她方才只想着快些让人来给小主子瞧瞧,却疏忽了孙衍的难处,若是孙衍不肯来,那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可是孙衍还是来了。
以孙衍的医术,想来已经知道元晦是得了天花,只是依然不死心,直接才去查了药典。
在孙衍查看元晦病情时,小舟站在窗边,抬头痴痴的看着天上朗月。
太子爷生辰未到,宫中便动乱起来,不仅仅只是太子爷染了天花,与太子爷接触的天潢贵胄们也染了天花,一时人心惶惶,其中以五殿下的母妃贞妃娘娘闹的动作最大。
后来又有人传闻太子爷染病,是因为有妖孽作祟,这事儿要归罪于前些日撞邪的眉妃娘娘,甚至连太后老人家那也得了信,却一直在念经诵佛,皇后娘娘口上一直帮衬着眉妃娘娘,却未曾做出什么实质的行动,可以说是一片混乱,宫闱之中,乃至朝堂上下都人心惶惶。
盛帝听闻了传言,勃然大怒,甚至迁怒与闻家,扬言若非是看在闻老将军的面子上,定要将眉妃这等妖孽给烧了。
眉妃娘娘得知此事后,日日哭泣,心中念念想想,自己与盛帝之情,不过是空梦一场,便寻思着将自己的儿子送出宫去,然后三尺白绫了却残命,以保闻家。
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却听到有人说,有个小女官儿站出来,说曾经见过一个可能患有天花的人在宫闱中出现过,也是这般模样,并且说那人包裹的虽然严实,她却瞧清楚了那太监的模样,可以一一查看,指认出来,而且那人进出,也许守卫们那也有印象,那人那般模样,肯定是不可能下马车让人检查搜身的,所以只要查出那几日的进出,许就能查出。
此话一出,可以说是引起了轩然大*,本来妖孽作祟便已经是将事儿闹大了,现在这小女官儿一说,那便意味着,这场天花灾祸是人为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便是要拉太子爷下水。
所以,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没有患有天花的天潢贵胄的身上,一时间那些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人,一个个恨的咬牙切齿。
“你怎么可以这么傻啊。”得了清白的眉妃娘娘抱着小舟便哭了起来,那般声音似喜而悲,小舟此举虽然给了她清白,却也算是拿自己的命换的,她这般做,那幕后的黑手一定是恨不得立刻将她治死。
“小舟不过说出实情,若小舟不说出来,良心怎么可能安宁。”垂下眼皮,况且那些人像让她死,又何愁没借口,她终究是要站到众人面前的,若是此时不站出来,她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看着孙衍前后忙碌,小舟跌坐在那里看着,莫说太医了,便是孙衍,也是冒着风险偷偷从别的宫殿赶来,匆匆的给元晦施针后,又要赶回去,这景言宫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连那些药物也没人送,便是德林去讨要,也是红着眼眶,空手而回。
小舟攥紧拳头,她知道若是元晦去了,她也有不可避免的责任,因为她帮了眉妃娘娘,这才连累了元晦,不然便是没太医来为元晦医治,也不可能会连取药也回回碰壁。
感伤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思索起记忆中,关于天花的那一部分。
天花,在这个时空,也是一种可怕的疾病,一旦感染,就没有可能会活命,人人避如蛇蝎。一九八零年,华夏彻底消灭了天花。
其实华夏早早的便有了预防的法子,其中有痘衣法、痘浆法、旱苗法和水苗法,在这四种方法中效果最好的便是水苗法。
取用豆痂作为痘苗,约为二十至三十痘痂,研制成细细的粉末。掺入人乳混合并调制均匀,然后用新棉布薄片包裹在内,捏成枣核的样子,并用细线拴起来。治疗时将棉布包塞入受治者的鼻孔里,一昼或者一夜后取出,如果其后七天后受治者发热起痘就说明种痘成功了。
只是此时……
小舟咬了咬牙,继续想,似乎还有另一个法子,也许还有的救。
那便是牛痘。
所谓牛痘,就是一种温和的天花病,因为是在牛及其它牲畜体内发现的,故叫牛痘。
得过天花的人,一生都不会再染天花,所以一旦患过牛痘的人,也便不会再得天花,而且牛痘对人体的伤害却是很弱的,便是起初有些不舒服,也不会比天花来的要命。
只是……患有牛痘的牛要去哪里找,又有谁患了牛痘?
小舟想着,便敲了敲发痛的脑壳,将水苗法告诉了孙衍,让孙衍先将这方子告诉众人,特别是那些高位者,以免局势动乱,大家都没命。
孙衍倒也是个机灵的,见小舟这般,也便将此事揽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只是告诉了苍太医,自己想到了个以毒攻毒的法子,许可以一试。
那苍太医半信半疑,却也是没旁的法子,便姑且试了试。
随后小舟又让孙衍德林等人为自己寻来患有牛痘之人,但不敢声张的他们却一无所获,像是牛痘那般肮脏的病症,若真有人患了,怕不是埋了,便是赶出去了。
那边苍太医用着水苗法,便一直在追问孙衍,孙衍却咬死口说自己想的,并且将美名都归了苍太医,可是苍太医依然觉得这孙衍撒谎,心底便一直有个疙瘩。
另一边小舟一筹莫展,看着元晦难受的模样,忍不住叹气,她让孙衍为其他人都种痘,便是怕染了天花,前后便只有她一人伺候,元晦也种了痘,只是显然有些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若是元晦倒了,自己当如何?
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骏马嘶鸣声,小舟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马蹄声越来越近,最终撞破了景言宫门。
小舟打开门冲出去,那台阶下的人,不是姬廉,还能有谁。
“小舟。”姬廉利索的下马,轻拍了下马的脖子,那高大的黑色骏马便踏着蹄子往旁边走去。
“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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