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她说的中规中矩不容人揣疑,大太太听后张了张嘴,那脸就一下子灰了下来。
丁婠改而去挽丁姀的手,道:“妹妹既然这么说,自然是会替五姐去问一问的了?”
“……”丁姀平静如水的眸子忽而扫过一圈涟漪,道,“明日我同内寺大人打个商量,看能否通融。”
丁婠满意地点点头:“那就等着八妹的好消息了。”说罢回头向三太太行礼,“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一面去拉她母亲的胳膊,道,“我也得去整(www。87book。com)理整(www。87book。com)理,否则又该是手忙脚乱的了。”
三太太见她母女两要走,便根丁姀起身一起相送。让重锦取了两把伞交给喜儿宁儿,嘱咐路上当心。
两位太太在前头走,似乎又说了些客套话。丁姀便跟丁婠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打算送出如意门便就回屋去。
不想丁婠却撇开了喜儿夏枝,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八妹应当记得那日花园里五姐的那席话吧?”
丁姀愣了愣,几句轻渺却言简意赅的话重新翻涌在心间。她是向着舒季蔷去的……丁姀眸光倏微,摇了摇头:“不大记得了。”
丁婠“哼”了一声:“不大记得了的话,五姐来提醒提醒你。倘或八妹这回不帮着五姐,那五姐也总归有一天还是会在盛京的。你也不想咱们姊妹俩分别这么久之后再见吧?再说……你人在盛京虽说有三婶陪着,不过毕竟有事的时候孤掌难鸣。那再退一步的说,万一你在盛京觅了个好人家,也总有夫妻间不顺心的时候。那会子你也有五姐商量着发发牢骚拿拿主意,岂不好吗?”
“……”丁姀沉默着。
丁婠莞尔:“八妹向来不做损人利己之事,何况是这等损人还不利己的事情。你说是吗?现在七妹是往盛京去了,说不定二婶私底下早替七妹说好了亲事,这辈子若非夫家仁厚是再回不来姑苏了。你就忍心咱们姊妹连见上一面都不能?祖父让咱们父辈不得分家,不就为了兄友弟恭,手足相亲吗?这会子咱们若都在盛京安了心,也不枉你在掩月庵替祖父抄了成千上万的**。”
“还是等内寺大人定夺吧。”丁姀淡淡道,显然并不买丁婠的这等口水帐。
丁婠脸孔顿绷成了一张骨牌似地,正要再说几句,忽听前头的大太太唤她:“婠姐儿磨磨蹭蹭的作何?回去还得整(www。87book。com)理行囊呢”
见母亲已经在如意堂大门外,也就作罢。只得跟丁姀道了句早些歇息,就随大太太去了。
雨珠落到油纸伞面上“哔哔啵啵”一阵跳跃声响连成一线。
重锦擎着伞不敢先三太太一步往门里进来。就看三太太橘色灯笼的映照下一副郁卒的模样,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真是变着法儿地要挑便宜。”说罢看了丁姀一眼,“丁婠适才同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丁姀含糊其辞,不想母亲因此更为心情不快。
“我就说,人家都走了,偏她们娘俩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撩着今日穿的一丝不苟的衣裙慢慢跨进院门,一面忍不住还是碎啐了大太太几句,“母女俩都是一个见缝插针的德行。倘或姀姐儿你的事还无定论,我岂会答应她这桩。”话语中已没了好气,倒比常日里长了几分跋扈的气焰。
重锦便忙道:“太太息怒,那不是因为您跟八小姐这会子有福了吗?故而都来沾沾这便宜的。有道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匀她们一些,那八小姐的福气才会水涨船高不是?”
重锦这番话倒哄得三太太十分高兴。“啧啧啧”地伸出食指拨了拨她的脑门,对丁姀道:“你也去休息吧,明日可要仔细打扮打扮,切莫让内寺大人笑话了去。”
第一卷 第两百零七章 知真相
“是,娘。”丁姀道,侧开身子让三太太先行回屋。
站在主屋屋檐下的春草见丁姀不打算再往这边过来,便撑开手面顶着雨水“哗哗”地跑过来,躲到夏枝伞下,挽着丁姀的手也要回去,忽听刚阖的院门外头一声抽泣,吓得她背后冷气直窜。忙拽紧丁姀的手:“小姐,那是什么声音?”
“咱们瞧瞧。”怕是有别家的丫头一时贪玩走到别处去,现又寻不到主家了故而害怕起来。于是让夏枝挪着伞过去开门,只见纨娘正要离开。
丁姀错愕:“大嫂?”说罢赶紧伸手将她拉到院门屋檐下躲雨,“你怎生还在这里?”忽然一顿,发觉纨娘双眼通红,死死咬着唇不能作罢。
她瞳孔微缩,立马明白过来,怕是纨娘已经知道了梁云凤的事情。
可纨娘也是个强要面子的人。只笑了笑,挂着眼泪雨水的脸苍白憔悴,褪去胭脂的容颜如此暗沉。摇了摇头:“没什么……想来瞧瞧婆婆五妹回去了没有,不想……已真的回去了。嗬嗬……”
笑得几分落寞几分压抑,让人听了好不同情。
丁姀不忍触及她伤心,便对夏枝道:“去拿把伞来,回荣菊堂尚还有路,不能让大*奶再这么淋着雨了。”
“哎。”夏枝瞅瞅纨娘,微微叹息了一声,心里着实嗔怪丁凤寅如此舍弃糟糠。一面唏嘘着,已打着伞跑去拿了。
纨娘僵笑了笑,低着头轻声呢喃似地道:“一直不得空,还没跟八妹道声恭喜,八妹……可是为咱们丁家争了荣光,不像我……嗬……百无一用。”
“大嫂……”丁姀蹙眉,挽住她冰凉的双掌,想起梁云凤总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手段果敢老辣,她嫁过来之后,即便是做小,恐怕有一天也还是要爬到纨娘的头上来。纨娘是个素日惯于不吭声的人,但是老虎总有被踩到尾巴的那一天。何况她也不是什么笨人,也不知如何跟梁云凤相处融洽。
本来尚有丁婠看着,不至出什么大事。可如今丁婠也要跟自己一道走,那大房岂不真成了梁云凤撒泼发威之地了?
哎……她心里头叹了口气。亦不想纨娘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弱势。梁云凤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你若好欺,她便更欺你三分,也只有你的气势在她之上,权利手段都比她高明,方有一线转圜余地。说来说去,倘或尽是纨娘一个人倒也罢了,丁姀不至会替她想这么多。就因她与丁凤寅还有个冉之,才让人如此不放心的。万般错都是大人的,孩子俱是无辜……而大人们的战争,往往却牺牲的都是孩子。
诚如自己、丁煦寅、丁凤寅、丁泙寅……不都是如此吗?
也都是因为已有了血肉结晶,有时候才不得不起来抗争。
“大嫂别妄自菲薄,二伯母不在,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物你不也打理地井井有条吗?如何说百无一用了呢?”丁姀劝道。
“嗬嗬……”纨娘脸上淡淡飘起层红晕,“八妹,此去盛京自己可千万当心。”她轻道,声音棉柔细碎,宛若呓语似地。半晌见丁姀没反应,才歪了下头看她。
丁姀笑了笑:“大嫂需给我写信,说说冉之的事情。”
“……嗯。”仿佛犹豫了许久,纨娘才应了一声。
雨点“哔哔啵啵”地下得更大,从屋瓦间滚落,滑入屋檐下的排水沟壑之中,那湍流的细水里,还有几株被冲刷下来的太阳花。
夏枝拿着伞匆匆跑出来,对纨娘道:“让大*奶久等了。”说罢将伞递出去。
纨娘接下,道了声“谢”字,便倚伞趟入夜色雨水相溶的长长甬道里。往那个黑不隆冬,只微微亮着些许灯光的穿堂过去。
听着纨娘的脚步蹭着雨水“哗哗哗”地远离,丁姀吁了口气。
春草便皱着眉头很是惆怅:“哎,小姐您瞧这雨下得,不知道明日走不走得了呢”
“是呀,雨过河水都涨了,说不定不好走。”夏枝也道。
“唔……”丁姀笑了笑,“能多留一天是一天罢……”
“……”两个人便再没说话,扶着她回抱厦去了。
丁煦寅跟冬雪早就回来了多时,一个翘着二郎腿仰天躺在床上看书,一个则正就着蜡烛给他补一件衣裳。
一针一针密密细缝。
见丁姀她们回来,丁煦寅“跐溜”从填漆床上蹦了起来,负手拽紧书,闷声不响地看着丁姀。
“还没睡呢?”丁姀道,瞧了一眼冬雪正补的衣衫,像是被树枝划破的。亏得冬雪的手艺好,在口子上绣了簇团梅,恰好将缝口都合了起来,又煞是漂亮。
丁煦寅“嗯”了一声,便下床穿鞋,答道:“正要去睡。”说罢就往里间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回眸朝丁姀又瞧了几眼。可终究没有开口说话,闷头进去了。
冬雪咬断丝线,拍了拍群面上的零碎线脑,一面收拾了针线盘,一面笑着道:“今日十一爷跟三老爷一起在外头,几位公子出题考了十一爷,十一爷答得好,三老爷可高兴呢,嗬嗬……”
“是吗?”丁姀一笑,再看里屋那门帘后头,烛影里一个小身子偷趴在帘后,似乎窃笑了几声,方走开。
冬雪将衣裳理整,托在手臂上向丁姀裣衽:“小姐早些歇着吧,奴婢去瞧瞧十一爷。”
“去吧。”丁姀应她,便看着她漫步走向里屋。
夏枝油然一笑:“十一爷现在可算是争气了。”
“……”丁姀抿紧嘴,笑而不语。丁煦寅也才七岁,何为争气?谁说得准?将来路还长,只希望他无波无浪岁岁太平便好。
这便又收拾了下,将几位姨娘说是要带给丁泙寅及丁姈的东西都点了点,方也躺下休息了。
夏枝春草再一次检查了行装,端着烛台一路关阖门窗,便也回去西厢睡下。
丁煦寅惯常要冬雪作陪睡觉,于是丁姀的屋子里另匀开了几件家具,供冬雪晚间打地铺。这会子三个人似乎都睡下了,呼吸渐匀,亦无人辗转翻身。
雨珠打在屋瓦上的声音“刷刷刷”地似在拨着地皮一般,清晰沥沥,响彻在耳。
丁姀小睡了些时候,忽而被间或的春雷惊醒。张开眼睛正好一道白光入窗,屋里白花花地闪过,隐见丁煦寅睁着大大的眼睛。
“咳……”丁姀倏地紧呼上一口气,被吓了一跳,“十一弟?”不知不觉就拉紧了身上的团花被。
丁煦寅笑了一声:“我吓到姐姐了?”
“……你还没睡?”丁姀意外丁煦寅竟会搭腔。她原以为他正是想吓唬他呢。
丁煦寅沉默了下,半刻之后才缓缓开口:“我能跟八姐一起睡吗?”
“……”丁姀愣住。丁煦寅与她一直生分,并无有过分亲昵的情感。这会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是因事实逼迫所致,实非他所愿。现下突然提出要跟她睡一床,她着实吃了一惊。知他自来跟别的孩子家不同,不是别有目的的话,并不会做相应之事。只是不知他究竟为何提出这个要求。
愣了许久不见她有何反应,丁煦寅这才凉凉地道:“不肯就算了。”说罢转过身去,背对向丁姀。
“你过来吧”怕他再多心,丁姀立马便接续。
丁煦寅扭过头来瞧了她几眼,便动作流利地掀开被子,打着赤脚就过来了。钻进丁姀的被窝里,紧紧抱紧丁姀的腰身。
“八姐……”
“唔?”丁姀的身子僵了片刻,便搂住丁煦寅。发觉他身上凉丝丝的,整个人似乎都没有温度。她顷刻间便想起了丁煦寅几次夜半病恙,自己数夜照顾他的光景,如果丁煦寅也是母亲所生,如果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对姐弟,那该有多好?
想着,便将手臂更加圈拢,微微含笑。
“八姐,爹说,你去盛京,永远不会回来了……就跟四姐一样。”丁煦寅道,瓮声瓮气的,似乎有些悲伤。
丁姀也不知该如何回他。想了片刻,便问:“这样不好吗?”
丁煦寅叹了口气:“娘说过,这家里只有我跟她相依为命。可是她骗我……她死了,我亲眼看到她悬梁。我恨她……”
“……你,恨姨娘?”丁姀的身子一抖,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对,恨。”丁煦寅说道,埋在丁姀的胸窝里深吸了口气,“她不守信用。”
胸口渐渐晕湿开来,丁姀有些错愕。怎样也想不到,丁煦寅会在这个时候与她诉说心声。她抬手勾起丁煦寅的下巴,摸索着擦掉他脸颊上的眼泪:“十一弟,这样不是恨,是你太爱姨娘了。”
“不,是恨。”丁煦寅恶狠狠地道,“你不会懂。”
“……”丁姀瞳眸一颤,脸色有些发僵。
随后丁煦寅的话便教人心口发凉:“你母亲又没死,你自然不会恨。”
“十一弟”丁姀正色,“三太太是我娘,如今也是你的娘。”
“……”丁煦寅忽然间沉默下来。半晌,才吭了一声,“你不知道我娘死的时候多可怕……”
第一卷 第两百零八章 约定
沉长的呼吸过后,他说话的声音便渐渐弱了下来,有些似是做梦般的自呓,“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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