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想到此处,不免悲从中来。坐在丁妙的床前开始掉眼泪,直叹自己的命苦。
丁妙不解:“谁人都知你嫁得风光,你这会子在我的面前哭什么命苦?”
丁妘一想起自己这桩婚姻当初是被多少人所欣羡不已的,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不免更加伤心。捂着帕子抱住鼻翼狠狠擤了把鼻涕,红着一双眼睛说道:“你也知道你的五姐其实是个厉害的人,这些年被咱们这边压过一头,心中早不畅快。倘或她因此事进了侯府的门,你说说,我还能安生么?”
丁妙冷哼:“怕什么?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你为长,她是你弟媳,按lun理纲常怎么着她也得在面上敬你三分。”
丁妘摇头:“你是不懂的。近日婆婆对我催得越发紧了……”
“催?催什么?”
丁妘咬唇目光流淌在自己的平坦的小腹上。丁妙瞳孔微缩,脸孔涨红:“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侯爷常不在府中,哪里能凭空让你变出个人来。”
她倒替丁妘先想了个借口,丁妘顺势点头:“话是这么说,可老人家却不这么认为。妙姐儿,你向来聪明,帮四姐想一想该如何?”
丁妙这才正色地撑起身子,这两日调息已好得差不多,只是丁妘慎重才不让她下床。她沉吟着,转着眼珠道:“丁婠向往这富贵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有这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挠她进门约莫是不成的……”
丁妘蹬了一脚:“可不是呐,你也知道她这人心肠歹毒,便连柳解元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倘或发起狠来,不定连咱们也不认呢”
“唔……”丁妙支腮,“倒是有个法子,不过得委屈四姐你。”
“什么?”
“让四姐夫娶个小的吧?你瞧这盛京哪户人家不是妻妾成群的,四姐夫这些年来只有你一个,也已算是对得起你了。知道的是说你们二人夫妻情深,那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姐你是个心胸狭窄的刁妇,容不下别的女人,不让四姐夫纳妾呢四姐,倒不如弄个厉害点的来,一面堵住外面那些嘴,一面也好压制压制那丁婠,凡事也替四姐多担待着一些。”
丁妘蹙眉,心里暗笑不已,那脸上却没有透露出半点,反而使一张黑沉沉的脸,看起来似乎极为不悦:“七妹,你还算不算是我的嫡亲妹妹,竟劝我为侯爷纳小?”
丁妙才不管这些,扬眉道:“你不是让我想法子吗?我这想了你又不满意……哼,真扫兴。”
丁妘的呼吸顿变得粗重,起身道:“你容我考虑考虑。”
丁妙叹了口气:“四姐,你我嫡亲姊妹,我怎会害你。你几年无出,赵大太太早晚会让侯爷再纳小的。与其那个时候你措手不及勉强接受,不如就自己帮侯爷寻一个,也好称心称意对你服服帖帖的。”
“你说得倒轻巧。”丁妘冷嗤,“这话容后再说,等你身子养好了吧对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母亲就不曾提过为你筹划?”
丁妙脸膛儿顿红,微低下头去嗔骂:“你只管好你自己便好,管我做什么?”
“妙姐儿,女人的青春可耽误不起。”丁妘探寻着问。
丁妙急了:“我嫁必是我要嫁之人,谁能逼我如何?”
丁妘惋惜地道:“上回在明州,你可是失了大大的一个机会,倒让八妹平白捡去了便宜。如今混了个士女当当,好不威风得意。”
“那便宜谁爱捡谁捡去罢,我才不稀罕”丁妙嘴上要得势,心里却也曾懊丧过。她虽不在意那些什么身份地位,却不服气于为何丁姀会爬到自己头上去。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那一回可真是把她的自尊心给压了下去。因丁姀不似丁婠,她这人行为做事小心谨慎,抓不住她小辫儿让她发泄,故而倒霉了丁婠,新仇旧恨都加在她身上。所以当丁妘说要治治这丁婠时,她才会如此认真地考虑这回事。
丁妘忽而有些迟疑,恍惚间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了。想起母亲含着眼泪不敢明着阻挠她这番计划,却又舍不得丁妙时的眼神,她就觉得自己似乎选择了一个更快覆灭的道路。可是此时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丁婠进门的话,她就别无选择了。
这日傍晚,赵大太太就回府了。脸黑得锅底一般,一路压抑着来到正屋坐下,先逮了当日在赵以复院子外围做事的几个丫头,拉出去狠狠打了几个板子。
丁妘携如春等丫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直道是自己顾家不严才生出这等荒唐事。
在丫头面前固然要顾及丁妘的面子,赵大太太打了那几个丫头火还尤自没泄,红这张脸问:“你五妹呢?现在可安好?”那言语里的冷刺意味显然,牙齿都几乎咬得咯咯咯地响,听得丁妘在心里头暗爽不已。
她抬起头未提及丁婠状况,却先为丁婠求起了情:“五妹只是一时不小心正好在二弟屋外落水,她这会子还没醒呢呜呜呜……媳妇儿,媳妇儿也不知如何向娘家交代了……”
“嗬……”赵大太太冷笑。丁妘这番话听来可不简单呢,什么叫一时不小心,又正好在赵以复屋外?她这等见识之人哪里听不出丁妘言辞之间的控诉意味?看来这丁婠也真是够倒霉的,出了事不光自家人不肯帮,还将责任都推到她自己身上去,真正可怜。但是稍稍回想过来,丁妘诉状却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赵以复住的宅子偏,倘或游园什么的必有丁妘引路,怎会将人不知好歹地引到那边去?
猛拍了下桌面:“我本不该苛责与你,你五妹出事,你该是头一个伤心的。不过此事便是众人都有错,也是独你一个错的最大。我问你,以复是见不得生人的,你为何要将五小姐带往那里去?”
第两百三十七章 杀伐决断
如春赶紧道:“太太息怒,并非是夫人领五小姐去的那里。”于是将丁妙怎么怎么病了,丁妘又是怎么怎么无暇顾及丁婠的,丁婠才擅自去了赵以复那里都按顺序给捋了下来。生生给丁婠扣了顶荒唐轻浮的帽子。
这般告诉完,又揪了那给喜儿指路的小丫头,也撵出去领了十几板子。
赵大太太早先倒是想让这丁婠进府的,但自紫萍取了那张八字之后便就打消了念头。乍一看这瘟神竟然自动又送上了门,心里怎一个急了得?赵以复因几年前那事已经是变得浑浑噩噩的青天白日里都做梦,若让丁婠这硬八字再一克,岂不就要一命呜呼了去?
远的不说,就说这才发生了的事情。那荷花池虽然不深,可是底下都是淤泥。万一当时赵以复只顾着救人没顾着仔细自个儿的身子,那还要不要活了?想到此,赵大太太更是捏了把汗。
当下那脸色就发起青来:“我倒记得当日在明州时八小姐失足落水成就了一段姻缘,却不想五小姐活学活用,将这算盘珠子算计到侯府头上来了。嗬嗬……”
身旁紫萍不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当日丁姀是因她得了赵大太太吩咐故意使人推下池塘去的,舒文阳正巧来明州因缘际会救了她一命也不是她们所能算计。故而真正是缘分所归,从来算不得是旁人谋算出来的。
当时赵大太太往舒老太太那厢一汇报,舒老太太当即就断言,丁姀非进舒公府门不可。而且依他二人天合的八字,定要让她风风光光嫁进国公府。赵大太太也知道,老太太对天合甚有情节。当年便是钦天监一纸天合八字将她指给了老太公,从此和和睦睦几十载,生儿育女,即便是老太公死后也福荫子孙,让本家男子仕途亨通。
这才是舒老太太非丁姀不可的真正原因。归根究底就是“迷信”二字。
这可与丁婠有着实质性差别了。如今她那模样摆在那里,摆明了就是赖上赵以复了。赵大太太心中直叫苦不迭,这小畜生定是讨债来的,刚刚好还了几年前的债,这惹事儿的本事又来了。
紫萍鼻子里微微一哼,道:“太太,咱们还有个词儿呢,叫做画虎不成反类犬。”
丁婠到底是自己娘家的人,已说到这地步了,丁妘的脸子上也渐渐过不去了。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将一口银牙咬得死紧。
赵大太太对此不置可否,见丁妘似乎也并非成心,她若是愿意,岂会将自家人招惹到侯府里来当自己的弟媳妇。况且心知肚明,丁家姊妹明着都是热脸,却私下里感情不见得有多深厚。便也不忍再责怪她,清了清嗓音,便唤她起来。
丁妘携着丫头们给赵大太太磕了头方敢起身。忙溜到赵大太太身后去给她捏肩,一面谄媚笑着,想打听赵大太太想如何处理此事。
赵大太太嘴巴紧,知道她肚子里的小九九,自然不先告诉她。只问:“这些都是需慢慢入手的事,你急什么倒是你那妹子,身子如何了?”
一听问的就不是丁婠。丁妘眉开眼笑的:“七妹好得差不多了,适才还想来给您磕头。媳妇儿见她这几日饭都没吃几口,哪里有劲儿下地,便让她在床上歇着了。来日有的是机会……”
赵大太太点头:“是了,养好身子才是关键。”话锋一转,“修儿快回来了吧?”
丁妘听着这话头又指向了传宗接代之事,脸上一白,吱唔道:“侯爷前儿打发人来说,就在这几日。”
“听说这回去山东的,还有亲家老爷?”
丁妘颔首:“是呀,父亲也是一道的。”
“嗯……早些回来就好。”说罢扭过头去视线落在丁妘的腹部,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下去歇着吧,我去瞧瞧五小姐。”
丁妘大骇:“娘您要亲自去瞧她?不如等她醒了亲来给您问安的好。”
“不必了,我还消往复儿那边去,顺路的。”说罢就也不让丁妘多言,带上紫萍出门去。
丁妘惶恐,不知此番丁婠醒来,又该与赵大太太说什么了。于是赶紧打发了个机灵的丫头偷偷跟了去,看看丁婠是如何应对赵大太太的。
自己则与如春回了屋,又与丁妙细说赵大太太回来的这些事。
又说当日夏枝听了丁姀的吩咐出门,抱着那锡壶左右探望,生怕错过了丁姀暗让自己注意的事情。来到那荷塘边,正见素娥搀着个身弱扶柳的人从湖心的折桥上过来。她便停在了那里,远远地问:“素娥姐可要我搭把手儿?”
那丁泙寅虽近日吃的不多,奈何男人家的骨架子就比女人家的重,那副身板儿搁在素娥身上别提有多疼了。她忙招呼道:“要的要的,正好与我搭把手儿,我快沉死了。”
夏枝便往折桥上赶了几步,将手里的锡壶递过去:“你帮我揣着这壶,我还得打水去呢”一边的肩已经顶了过去,一手揽起丁泙寅的腰。
素娥赶紧接了,将整个人扶到夏枝身上,重重舒了口气:“六爷就交给你了,带到屋里梳洗梳洗,待整个人精神了再说。”
“六爷?”夏枝整个身子如被过电一般,浑身的肌肉都抽紧了一把。微微侧过脸去,果然瞧见丁泙寅那黑亮黑亮的眼睛半开着,默默看着她。
她脸红顿时涨红:“二老爷答应放了六爷?”
素娥道:“哪里是呀,是二太太松了嘴,我才敢带出来的。”
“哦……”夏枝嘴里不是滋味。看来等二老爷回来之后,丁泙寅若是不学乖,依旧有的苦头吃。甚是心疼起这副皮囊来,才好端端的人,这会子已经皮包瘦骨,连那平日里坏坏的笑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忽然间明白,丁姀让自己出来,正是要自己好好劝解劝解丁泙寅。上回去祠堂瞧他,因有关缕儿在场故而不曾与他说过什么,这会子却是大好的机会与他一诉衷肠。
于是立马抬头对素娥绽了个笑:“你先回吧,待我将六爷收拾好了再去喊你。你可帮我去厨房里熬一锅米糊,备些饼子,九小姐嚷着肚饿要吃。”
素娥挤着眼睛笑:“怎吃米糊饼子,我给九小姐做花糕,我还知道七小姐珍藏了很香的茶,趁她不在,泡一壶来喝喝。”
夏枝道了句谢,就先扶着丁泙寅离开了。
素娥扬眉,心中叹道:“六爷呀六爷,奴婢只能帮您到这儿了。”原是丁泙寅素日待这些下人也好,每每都有求必应的,故而积了深厚的人缘。他这回落了难,这些丫头可没少心疼的。这爷们儿的心思素娥又或多或少瞧出了一些,适才可是故意透露给丁姀的,为的就是让丁姀将夏枝支出来。否则她又岂会敢冒被丁妙骂惨了的危险,要泡香茶给丁姀丁姈。
夏枝走后,她也便去厨房准备花糕了。
就说夏枝扶着丁泙寅回了屋,将人往床上一放,那两只眼圈便红了。
侧厢的小满听到院里声响,生恐是歹人入内,便尾随了进来。见是他俩,吃了一惊,立马扑到丁泙寅脚边哭道:“六爷,您可算出来了……奴婢可担心坏了……呜呜呜呜……”
夏枝抹掉眼泪,骂道:“哭什么哭,他这副性子若长此以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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