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丁凤寅哈哈大笑,赞道:“是啊是啊,再如何品评,都敌不过‘好喝’二字。”
丁姀放下茶盏,悄悄问:“大哥,祁门红茶可不便宜呢,而且这茶汤色泽不差,想来不是一般尔耳的。”
丁凤寅神秘地一笑:“你的嘴巴还真是刁,这不是祁门红茶。”顿了半晌,忍不住又道,“是大红袍。”
“大红袍?”丁姀惊诧,丁凤寅居然会有大红袍?这个时代的大红袍可都是进贡入宫的,民间即便有,那也是从宫里再流出来的,不是一般显贵又岂会有?愣了良久,再看丁凤寅笑眯眯的神情,顿有了猜测,笑着问,“是七爷……”
“嘘!这好东西可千万别教别人知道了。我就怕她们牛喝海饮的糟蹋了好东西。”丁凤寅道。
丁姀顿有满满的感动,丁凤寅待她似乎不赖。更享受地啜饮碗里的大红袍,好像那也是丁凤寅的一番心意。不过既然谈及了舒七爷,这话头极好,丁姀安静了须臾,便问:“我听说七爷跟大哥寒窗相识,虽无金兰之举,但有金兰之情,好不教人羡慕。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寻常烦闷就不足为道了。”
说到舒七爷,丁凤寅的精神颇好,便道:“那是七爷不嫌弃。自来不当自己如何尊贵,但凡穷富贵贱都一视同仁,未有何偏见的,是个难能可贵的谦和之人。”
丁姀十分好奇:“七爷素日似乎闲暇,难不成没有公务可理?”
丁凤寅道:“七爷无衔无位,哪里来的公务哟?”
没有官衔?也就是说,他舒季蔷舒七爷其实是——啃老族?丁姀忽而迷惘了片刻,转而又似乎清醒过来。现在无官无禄,意味着将来似乎也有机会袭信国公的爵位啊!
面上却仍旧是那股家常谈笑的模样,捧起茗碗又喝了一口茶。
看丁姀专注于茶,丁凤寅心内更有些喜不自禁。这八妹似乎果真与家里的妹妹们不同,浑身有着一股似云还雾的恬淡与宁静。即便是那笑口菱唇一合一闭都是与众不同的,想想颇成趣味。她说的话又能句句入他的耳,只不过并非男子之身,这倒是个遗憾了。
忖着这番,丁凤寅也张口含住茗碗喝茶,感叹道:若是个弟弟的话,自己又岂只能与舒七爷道道那番踌躇志向呢?可却是妹妹……有些话说出来还是生分的。
他轻轻放下茗碗,眉宇间又浮关切:“身子如何了?”
丁姀面上淡笑,说道:“此番来还想谢谢大哥的,现已经好了多,再不出几日就能完全康复。”
丁凤寅欣慰地点点头,不禁失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领情……”
丁姀回以一笑,两人心里都是暗中有数。
正这时,外堂起了吵嚷。先前在外守门的丫鬟直说:“七小姐,大爷见客呢,您再等等。”
丁妙爽利地道:“谁的客呢?我可知道八妹过来了我才过来的,难不成八妹也是我见不得的客人?”
丁姀登时从填漆床上起身:“七姐来了。”
丁凤寅立马把床几上的两碗茶倒出窗外,空碗又放到几上,说道:“几天就来闹我一闹,嚷着下棋,今天想来也是。”
丁姀怔然看向空碗,心底忽而淌过一种怪异的情绪,似是朦胧的得意。不禁震了心底,难道自己其实也十分享受这种与众不同的待遇吗?那是——虚荣?
未及转念,丁凤寅已经快步出了内厢,看到丁妙正与丫鬟纠缠,朗声道:“七妹何苦为难她?我出来就是了。”
丁妙冷笑地一屁股撞开丁凤寅,慢慢走向内厢,阴阳怪气地道:“我只听说八妹过来,就巴巴地也跟着来了?”转首冷眼睃向丁凤寅,“可没成想,原来大哥心里也是有偏袒的。”
一句话顿把丁凤寅的冷汗勾了出来。想想招待丁姀的大红袍,那不是偏袒又是何?喉咙里咕噜了一下,笑道:“你爱说什么是什么,偏出了张伶俐的嘴。我若不疼你的话,这些日子倒白白陪你下棋了。”
丁姀在内,但听两人这般说话,自己若这个时候出去,岂不给丁凤寅难堪?于是立马挪开床几上的茗碗,往碧纱橱边的品字柜瞧,对夏枝道:“那里有棋,拿过来摆开。”
夏枝本也急,这丁妙向来不好说话,撞她手上去,八小姐如何能全身而退?立刻把棋盘棋盒搬出来在床几上摆开。
掩月庵的藏经阁里不乏棋谱,丁姀闲来无事也曾阅过几页,虽不得深究,但这个时候好歹能挡上一挡。立马启开棋盖,黑白子各抓一把,按着记忆飞快摆出了一个入门级棋局。在黑子前坐下,手里只留了一枚子。
外头又听丁妙不依不饶:“那怎就不让我进来呢?”
丁凤寅一时哑语。
丁姀“咳”了一声,旁边的夏枝立刻道:“小姐,这棋奴婢也看不懂,要不咱们去问问七小姐如何?听说七小姐精于棋道,大爷不是也说下棋得找七小姐么?大爷这边府衙的公务多,咱们就回去吧?啊?”
丁妙听了此话不觉浑身轻飘飘地,几步就走到了内厢。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九妹九妹
打起帘子往里探,见丁姀主仆俩正于棋盘前苦思对弈,丁妙就笑起来:“哟……八妹,怎到了这里不让大哥陪着下呢?”
丁姀托着腮帮子,手捏黑子讷讷地往丁妙看,愣了好半晌才转过神,亮起眼睛道:“原来是七姐,夏枝适才还在念你呢!可巧你就来了……咱们这叫什么?姊妹心有灵犀?”
“呸……谁跟你心有灵犀。”丁妙笑着轻步过来,夏枝赶紧给让了座。丁妙探身一瞧棋盘上的棋局,顿又笑开来,“我说八妹啊,这棋你也不懂?那你还下什么棋呢?”
丁姀脸红,委实不好意思地噎嚅道:“七姐,别再取笑我了。我这不是也才学了个头么,谁想这么难。”说罢把手里的黑子一丢,很是气馁。
丁妙眼中流波飞转,捏起丁姀丢掉的黑子,往旁边的一粒白子方向轻轻一推,用指甲盖点了点,道:“瞧见了吗?这才是下棋。你若学不会,趁早别糟蹋了棋。”
丁姀捂住脸:“还不是前几天见到你跟六哥对弈,我觉得好玩就来央大哥教了。哪知道我到了这边大哥连茶都没给倒上一口呢,你就来了。”又笑笑地看丁妙,“赶早不如赶巧,七姐,要不你现在就教我吧?我可听说了你棋艺不凡呢,连大哥都夸你。”
“哦?是吗?”丁妙忍不住脸颊透出红晕,捂住嘴倒也有些受不住这些赞。就扬扬手里的帕子,状似不耐烦地道,“成成成吧,马屁精。”又对夏枝瞟了一眼,“还不回去告诉你们太太去,今朝中午八小姐在大爷这边用膳了。如璧也在外头,跟她说一声也往二太太处跑一趟,就说我中午也不回去了。”
夏枝大吁一口气,笑着应下,就出去了。
丁凤寅在内厢门边瞧了半天,看丁妙也再不闹,心下竟然有了丝窃笑。对丁姀深意地看了一眼,就道:“你们且安心下着,我在外办公,来了午膳就喊你们。”
两个人谁都没有抬头吱应,丁凤寅攒攒眉,回到外堂。
夏枝跟如璧两个人双双往外走,路过荣菊堂大院时,大太太跟丁婠还在一处晒太阳,不见大奶奶纨娘,想必是去张罗午膳去了。大少爷丁冉之腻在大太太怀里,一副安逸景象。两人过去福身,大太太就笑着问两个小姐惯常喜欢吃什么,好叫人准备。
如璧道:“七小姐逢膳必备羹汤,最喜的是白菜酿牡蛎羹。大太太这处有牡蛎吗?若没的话,前几天四小姐带过来一斤上等牡蛎干,我去取些过来。”
大太太发笑:“怎么没有了,你放心,管够的。”又看向夏枝,“八小姐呢?”
夏枝福身:“回大太太,我家小姐自来茹素。”
大太太就道:“怎么能呢?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吃地好些。”
夏枝淡淡一笑。
两个人从荣菊堂出来,如璧直挺挺地只管往前走,夏枝只得加快步子紧跟。豁然,如璧停住,转过身子来纳闷地问道:“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对下棋有兴趣了?”
夏枝愣住,笑了两声:“上回见了七小姐下棋,就想着了。”
“哦……”如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到了位于忠善堂与荣菊堂两院相连的穿堂,正欲分道扬镳各往各的去,却见从忠善堂方向过来一高一矮两人。高的是九小姐的丫鬟青霜,矮的自然是九小姐丁姈。主仆俩一前一后,远远地似乎也看到了夏枝如璧二人。那青霜低下身子在丁姈耳边说了几句,丁姈就笑着疾步往两人过来。
夏枝跟如璧对望一眼,慌忙福身见礼:“给九小姐纳福。”
丁姈止步,问如璧:“七姐在大哥屋里吧?”
如璧点点头。
丁姈欢快地笑道:“我也去,正找七姐玩呢……”
夏枝见丁姈一脸白净,稚嫩天真的孩童模样确实可人。一想到先前因为琉璃珠的事情曾暗中有过误解,心中好不歉意。忙笑吟吟地问:“小姐去吧,八小姐也在哩,午膳都摆在那里跟大爷一起的。”
丁姈有些吃惊:“八姐也在呢?哈哈……怎么今朝都去大哥处啦?偏落了我,青霜青霜,你快回去告诉母亲,我中午不回去吃了。”
青霜低低笑着就去了。
夏枝又道:“昨日八小姐还惦记您,十一爷大少爷还有舒小爷都在如意堂玩,少了九小姐您,八小姐就一直记挂着了。”昨天春草明明去请了九小姐的,但却没来,也未派个人支应一声的,所以丁姀也有些奇怪,曾私下问过她。现在碰到丁姈,夏枝不免当面说起来。
丁姈讶异:“怎么?不是说舒小爷提早回去了,冉之也不过去了么?”
“啊?”夏枝愕然,“九小姐是打哪里得来的消息?”
丁姈看看如璧,摇摇头:“我……忘了……”
夏枝的心忍不住被掐紧,哪个人放这么出幺蛾子?九小姐去如意堂能碍着谁的路了?
丁姈吐吐舌:“那是我听错了吧?反正今天八姐也在,冉之也在的,咱们玩到一处,也都一样。”
夏枝心不在焉地应和:“是是,自然是一样的。”
丁姈清脆地一笑:“不跟你们说了,我先去找姐姐们。”
夏枝跟如璧忙福身送她,见她直蹦往荣菊堂,夏枝心里就始终悬置着一股狐惑。如璧看看夏枝,淡笑道:“我们也该走了。”
“哦……嗯。”夏枝回过神,僵笑对应。两人在半道就分了手,各回各的院办事。
丁姈一蹦进荣菊堂,小身子在仪门边就定住了,瞧见院里丁婠正跟丁冉之闹腾,也不见旁的人。
丁婠自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余光瞟见仪门光影一抖就知道来人了。撇过头去瞧,面上笑容登时凝住,把冉之往地上一放,向丁姈过来。
丁姈在原地杵了老半天,见丁婠直向自己而来,也迎上去,乖乖巧巧地喊道:“五姐……”
丁婠点点头,皮笑肉不笑:“九妹也来了?今朝荣菊堂可热闹了。”
第一卷 第五十章 窃听风云
丁姈仰起脖子扯开一抹干净的笑,道:“我去给二太太请安,二太太说的七姐往这里来了。我就知道七姐一准又央着跟大哥下棋来的,于是就过来瞧瞧。五姐,你怎么不去瞧瞧呢?”
丁婠道:“有什么好瞧的?大哥每回一子一子地让,我都猜得出七妹的路数了,不看也罢。”
丁姈眨巴眼睛:“八姐不是也来了么?”
丁婠冷笑:“她来她的,又怎么了?”
“哦……”丁姈满腔的热情一瞬被盖了下去,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的。望望在院子里兀自耍着玩的丁冉之,又想过去跟他一处,但是丁婠整个身子都挡在自己面前,她缩了缩脑袋,只得道,“那……我去找十一弟玩。”
丁婠这才释然地展颜:“去吧,十一弟一个人在屋里也是无聊,陪陪他是应当的。记得代我问个好,我这几日有事也未曾去看他。”
丁姈点点头:“记住了,那我去了啊!”说罢扭头就跑。
丁婠追着交代道:“别跑,仔细磕着。”
“哎!”丁姈闷头应答,可还是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待一跑到丁婠看不到的地方,才慢下来,气喘吁吁地靠到墙上出神。
这时候可正是将到了午膳时辰,各院里周到的妈妈丫鬟都张罗主子用膳。所以丁妙才派夏枝如璧回去告诉一声,免得浪费碗筷。如璧这一去,一则是禀告二太太一声,二则是给丁妙拿药,所以走得极是匆忙。
从丁妙的屋取了丹药出来,又急往堂屋过去,还没靠近门口,就见刘妈妈左顾右盼贼眼兮兮地把大门关了起来。这大白天的如何做贼心虚似地?如璧心里头惊愕,揣好丁妙的药丸子,就偷偷趴到了槅扇窗下。
只听里头传来二太太的微咳,又有喝茶咂嘴的“啧啧”声,听得她眉头直蹙。不过一会儿,二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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