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春草撅嘴:“早知道奴婢便不说了,省得跑这趟。”
丁姀催她去备些必须的,待准备完,两个人便一同往荣菊堂去。
至荣菊堂仪门前,早有个丫鬟眼尖跑去禀告大太太去了。告知了来意,君儿便来领往丁婠的闺房。
也曾去过丁凤寅的屋子,与丁婠的闺房两门之间架沙溪木桥,小而别致。桥下的黄沙点翠,或有不怕冷的绿草不知劲风厉害,昂首抱簇。沙子里铺着滚石,各处随意散着,远一看倒像是真的水溪湍湍流过鹅卵石的模样。
由正屋过来便先经过那木桥,桥上刻的是蝠纹,并的是祥云扶手。君儿在前带路,边道:“八小姐还不曾来过咱们小姐的屋子罢?”
丁姀点头:“确是。”说话着就已见丁婠的二层独门闺搂在立,便小心地缄默下来。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邀饭
呜呜,家里断电昨晚没码字,所以今天更晚了,罪过啊罪过……
丁婠的日常起居俱都在一楼,二楼则是闲家来了同是太太小姐一类的客人,登楼观景去的。楼下又是个隔了三并间的屋子,左边一个耳房。屋里每道绣门垂挂猩猩红的边金毡帘,各色器皿摆设一溜在左右两侧的长案上排开,长案的跑云边沿下每隔两个肘的距离挂上一副五线倒蝠络子,编地栩栩如生。再抬眼看屋中大小窗几上,竟都贴着蜡黄的符纸,上面龙飞凤舞画着大红符咒,有些都已掉到了地上,三三两两的犹如冥纸。
更甚那原本看似放有罗汉床的正门对处,这会儿正置着半人多高的翘边供桌,上头还残留未燃烬的一指粗佛香,摞叠厚厚的金黄纸锞,跟摆在正中的一碗符水。
两人进屋就不免发憷,春草吓得“哎呀”一声,轻轻咬着丁姀的耳朵:“这哪里是个小姐的屋呀,莫不是连茅山道士都住进来了!”
君儿耳朵灵光,面上飘过一层不悦,转而又笑着引人往东面去:“八小姐这边请……”说着已为她打起了帘,从里头冒腾出一串热烘烘带着梅花香饼子味道的气息。
丁姀默声相随,钻进帘子便已到了丁婠的正规卧房。此刻一大挂的桃红帐帘底下,露出一长缕黑发,里头隐隐约约半倚着个人,脑袋侧向里,一动不动。
春草咬住绢帕瞪起眼珠子,心里骇然。
君儿却笑道:“想是小姐看书累的,不碍。”正说话当中,帐帘一动,“啪”地一声,一只手挂出床沿外,连本握在手里的书本都落到了地上。君儿的话戛然而止,冷汗扑扑地冒。
又一人打帘进来,诧异道:“哟……这不是八小姐么?”
君儿惊魂未定,忙跑过去往喜儿身上拍打:“作死,你吓人么躲在外头。”
喜儿不屑地瞅瞅她,亮亮自己手里的碗:“我给小姐煎药去的,小姐嫌屋里弄腌臜,我就搬外头去了。”蓦然又眨了把眼睛,“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倒吓得我一跳。”
“才进来,我们不也没瞧见你。”君儿喃喃,又往丁婠睡着的地方偷偷瞄了一眼,拉过喜儿问,“小姐没事吧?”
喜儿不耐烦地要过去:“不过是乏力无味,食不下咽,这几日不也是这样么?”
君儿不大放心,推推她:“你过去瞧瞧去。”
喜儿坦荡荡地大步过去,钻进帘一眨眼的功夫,就说到:“没事呢,小姐睡着了。”
丁姀就道:“既然五姐睡下了,那我改日再来瞧。”说罢让春草放下东西,则要退出来。
君儿忙道:“等小姐醒了,奴婢告诉小姐您来瞧过她了。”
丁姀点点头,便与春草两个人莲步出了屋。未及出大门,就打里头传来脆生生的两记耳光。春草“呀”地扯住丁姀的胳膊,二人疾步到了那沙溪桥上。
春草骇然不解:“五小姐莫不是真的中邪了?”
丁姀苦笑:“你有见过中了邪的人手里还拿兵书钻研的么?”
春草眼神一颤:“兵书?”
丁姀点点头:“想必是前几日十一弟打得重了,她脸上大约是呛了青紫,不好出门,故而编造的借口。大伯母何其心疼五姐,便一时把场面弄大了。”适才的耳光想是君儿受的,看来喜儿倒是个知道内情的人。
春草撇撇嘴,“呸”了一声。
此刻日当头,与午饭的时间已不远。丁姀正叹自己不当挑这个时候过来时,前边走马观花地来了丁姈。
两人笑了笑,就见丁姈已经跑过来,就也一步上去迎,道:“九妹也来瞧五姐的么?”家中唯有丁姈,哪里有个人头痛脑热都会去瞧一下,在这里碰上也不大奇怪。若说起来倒是桂姨娘教的好,这叫一碗水端平。
丁姈仰起脖子,咧嘴笑:“是呢,到这里才听说五姐病了,青霜正回去拿东西好去瞧五姐。”又朝后看,“奇怪,去了这久还没来。”
丁姀便道:“我才出来,五姐睡下了,现在去倒不好。不如去我那里可好?等晚些五姐睡醒了咱们再来。”
本是想祸是丁煦寅闯的,现在自己还放丁姈进去,少不得丁婠会疑猜什么。让丁姈先去自己那里,一时晚了等改日再来,这伤也就能好得差不离了。
丁姈犹豫,不过还是点了头:“我也久没去同十一弟玩了,上回去的时候他屋里多了个小丫头,那丫头可是个妙人,专逗弄笑话,说的又巧,一时静了还能安安稳稳陪十一弟看书。我求了他好久他都不肯给我,便是借上两日都不肯,真小气!”
丁姀失笑:“那丫头叫风儿,她娘在厨房当差,你闲时或可上那里去找。”
丁姈的眼睛开始有了光:“真的么?她不在十一弟屋里当差了?”
“呃……”丁姀一时语塞。不知道丁煦寅今朝跑出去是否就是去找的风儿。她摇头,“不大清楚,待打听出来我派人去跟你说。”
丁姈笑道:“若不在十一弟屋里才好呢,我便央二太太去要了她来。我屋里就只青霜一个,前年的缕儿放出去后,就没人填进来。若来了风儿倒正好。”
丁姀干笑两声。正要下桥来,丁凤寅那屋里跑出来一个满面通红的丫头,嚷着道:“八小姐且等等……”
丁姀驻步,愕问:“是大哥屋里的霁月么?”
霁月咧着笑点头:“是哩,大爷着奴婢请八小姐过去趟。”
丁姀心下诧异,自打上回跟丁凤寅碰过面之后便再没什么消息,如何这回子让自己过去了?
见丁姀疑虑,霁月又笑道:“原是大少爷在屋门前玩,大爷喝了他几句时便见小姐往五小姐屋里去了,就想来叫您。这不让奴婢在外头瞧着,碰到八小姐了再来相请。呵呵……”说罢又不好意思地笑,“适才奴婢去了趟茅房,险些就错过了小姐。”
春草捂嘴打笑:“霁月姐姐真是实诚的人,咱们小姐适才还说要去瞧瞧大少爷呢,可惜了我说,上回被大少爷咬了一口,这回子还疼,不敢去了。哈哈……”
霁月被弄得脸孔涨红:“大少爷一时认不得人,便是咱们有的时候还得挨咬。呵呵……大爷喝他几句便能消停几日。”
春草哼哼着道:“想是落地的时候没绑红绳。我是断不敢去了,九小姐,走,咱们家去……还是十一爷安全些。哈哈……”说罢拉起丁姈就往外跑,经过丁姀身边时回过脸来露了个鬼脸。
丁姈起先愕然,而后听着春草那话笑得“咯咯咯”地,连道自己也被冉之咬过,于是倒爽爽快快被拉跑了。
丁姀苦笑,春草这丫头是知道丁凤寅找自己有事,便不好让丁姈也在当场,故而拉扯去的。霁月是薄面的人,已被春草凶地脸色发白,她便解释道:“别听她胡说,她是想钻个空偷懒去的。你打前去吧,我就来。”
霁月涩笑着往前领路,丁姀轻步跟上。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丁凤寅的小院,一时又与丁婠那边是两个样子的。
婆子们刚抬了饭过来,奶娘满院子追冉之喂饭,冉之东一躲西一藏,傍着那些鱼缸大树杆的乱转,把奶娘气得直骂嘴。端的是琳琅满笑,其乐滔滔。
丁姀笑着停步,奶娘着见,就端着饭碗过来福礼:“八小姐吉祥呐……哎哎哎……”话还没说完,后头的裙子就遭丁冉之扯开,她老人家踉跄几步,回过头唬了一眼。
丁冉之就“咯咯咯”地笑着往丁姀身上来躲。一下子撞进她怀里,拱地似头小野猪似地,甜腻的嗓子喊道:“八姨八姨……”
奶娘跟霁月忙来拉她,一个骂道:“小祖宗,小姐的身上也岂是你能乱钻的?还不下来!”一边霁月又笑得抑制不住,“你也跟舒小爷凑什么热闹叫什么八姨呢?是八姑姑……”
丁姀“扑哧”笑出来,一时想到那回舒淳往舒季蔷身上钻的情景,想起舒季蔷那一脸阴霾的训话模样,她就不由觉得几分可爱。
好不容易把丁冉之扯走,那厢又跟奶娘玩起了官兵捉强盗,院子里乐淘淘地追赶骂闹好不欢腾。这边正屋里丁凤寅也已经听到动静,大步流星地赶出来。见了她满脸窘迫地笑:“都是我教子无方,八妹可吓着了?”
丁姀笑着:“没有,谁能没个孩子的时候呢?”
丁凤寅忙作势迎她进去:“里头备了饭,咱们坐下来说。”
丁姀一愣,连饭都准备好了,想是一开始便打算留她吃饭的。于是大大方方地随他进屋,打量屋里并无第三个人,霁月忙赶进来给两人添上水酒。
丁凤寅朗声笑道:“你大嫂这几日在盘算过年的物什,都跟李耿家的在一块,不过来吃。”
“哦……”丁姀了然,便在一旁坐下。
丁凤寅也坐下,举着梨花杯先干为敬。丁姀陪着喝了两口,抬眼时丁凤寅的腮面上已经窜起了两团醉红,笑着道:“把妹妹叫过来也没别的事,想来你也往五妹那里去了吧?”
丁姀点点头:“不过五姐正好睡下,并不曾得面。”
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酒醉忘性
丁凤寅嗟了一声,放下梨花杯长吁短叹:“前几日跟她闹了嘴,兴许是为这事气地病了。自小到大何曾与她拌过嘴,只是女大十八变,越变却越叫我这个当哥的看不明白了。八妹啊,你若有空的话,时常去瞧瞧她,也好好开解开解她。什么叫门当户对啊,咱们万不可去高攀了七爷那等府第,即便进了门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让她明白些这个道理,她便不必这么死脑筋了。”
这些藏于腹中的话,平日里也不好跟自家人说。母亲是跟丁婠一个阵线的,说给老婆听又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今朝见了丁姀就一时涌上了心性,便想让她帮衬着去劝丁婠。
丁姀心中发怔,一时想明白过来。那晚大太太跟丁婠一道去她屋里坐,让她切不可没了这次机会,要她跟丁妙去争,为的不就是不让旁的人觊觎舒七爷么?放眼下来,丁婠可是打一开始就冲舒季蔷去的。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同个屋檐下的说说便罢,走出荣菊堂大门的,哪里还有谁说话的资格?一开了口岂不就让丁婠疑心自己从中作梗么?
她的心沉了沉,这事情自己万不好插手,丁凤寅可给她出了个难题。抬眼望了望丁凤寅,风迷一般的两个眸子里,灰褐色的眼珠泛着一层水光,眼白多少有点红通通的,似乎哭了的模样。
“嗯?”丁凤寅自来不甚酒力,今朝因为特例要相求丁姀,故而才这番周折。他反复求应,丁姀却始终缄默不语,不由地焦急上心。又闷口喝了几盏,眼周更红,语调缓慢地问道:“妹妹不答应么?都是自家姐妹的,何苦见她去飞蛾扑火?我实话说了,七爷若真要过娶妻生子的日子,哪里会找上她?莫说盛京那些官家小姐多得他挑不完,即便是今朝他要纳个妾,也是挤得人头攒动的。她做这等痴心妄想的梦,是癞蛤蟆投的胎不是?”说着说着就开始糊涂了。
丁姀起身压住他的杯子便不让他再喝,一边唤霁月进来服侍丁凤寅。霁月未曾料丁凤寅会喝醉,忙来扶他,声声道:“爷……您怎么了?您怎么喝了这么多?”
“想是心里有事,说出来就好了。你扶他进去睡吧……”丁姀道,看看丁凤寅那爱妹情切的模样,心中不由慨然。
丁凤寅却一把揪住丁姀的袖子,酒后有了蛮力,眼巴巴地又道:“妹妹答应我吧……哥哥也是没辙了。七爷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看得上丁婠呀……”
霁月骇地去捂他的嘴,被丁凤寅一把甩开,喝了两句:“捂什么捂?我说错了么?”
霁月小声道:“大爷,小姐们的闺里话怎好当真,您是酒喝多了糊涂地吧?快别说了,看让八小姐笑话的。”
“胡说,八妹才不会笑话!”丁凤寅立马挺直腰板正色道,“那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哪里像五妹那么糊涂。”
霁月瞅瞅丁姀,脸上不尴不尬,就使力把丁凤寅往卧房里拖。
丁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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