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勾月






  “那就不要睡好了,睡不着的夜晚,我陪你打发。”富有趣味的语气,调侃着。
  “这不是开玩笑的。”
  “陪你打发时间,我向来都很认真,全力以赴。”从背后抚上她的颈项,揉搓着她的脸颊。“需要我现在证明给你看吗?”
  “回答我,堇堇的事——唔!”拇指突兀地探入她开启的唇间,恣意的抚弄着她的唇舌。背脊处感应到那温热的人体热度,逐渐升起异样的感受。
  “她的事你不需担心,堇堇已经不是黄毛丫头的年纪了,这些年她相当认真的在习武练艺,所有我聘请来指导她武功的夫子们,个个都对她聪颖天资赞不绝口,十八般武艺没有一样她不熟悉。而且她对军事阵仗的兴趣也远大于软弱无力的诗文歌赋,我认为从军对她而言是最好的抉择。”
  当他移转阵地开始揉搓起她的耳垂后方敏感之处时,熏子换口气又说:“你认为?你凭什么如此认为?不管怎么说,堇堇是我妹妹,她年纪尚浅见识未深,哪能应付军旅生活中无所不在的危机!”
  “那又如何?有危机才有转帆,时势造英雄。端看她如何掌握机会。”
  “你说得如此容易,要面对那些豺狼虎豹的人可不是你!”她愠怒地打掉他那分散心思胡意乱来的手,转身瞪着他。“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以微扬的鹰眉,他唇角浮现一抹讽笑,“你未免太过贪心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假如你想要谦谦或堇堇平安快乐的度过这一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她们成长为无识无智的平凡妇人,一辈子胡里胡涂的在有能力的丈夫身边受他保护。可是当年你做的抉择是什么?当你要她们改扮男装,以男儿的身分活下去的那一刻,你就已经置她们于危险中了。事到如今,谈安全不安全?你应该聪明得不会犯下这种矛盾的论述。”
  皓白的上齿咬住红润的下唇,她确是明白于心,却无法让理智接受。“一定还有……更好的法子,为什么非从军不可?像谦谦那样去考个高官,有什么不好的?”
  “你认为身在朝廷就会比较不危险?没听过伴君如伴虎吗?朝延诡谲多变的情势,军旅生涯还显得单纯多了,至少军旅之人多半是性情真人。你亡父不也是文宫,但招惹而来的杀身之祸导致的结局,你这受害者理当比我清楚。”
  “……”这是她无法反驳的明证。
  “不要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承担下来,也让谦谦与堇堇用她们的方式尽点为人子为人妹的心意。她们心中有多尊重你的意见,多需要你的谅解,你难道不知?当年你为她们牺牲的,难道你要她们一辈子都愧疚在心?觉得她们永远还不完这恩债?”
  “我做的是该做的事。”
  环抱住她的双臂,坚实有力,牢牢地囚禁她。“现在让她们做她们该做的事。好吗?她们已经不需要一个处处为她们打点好一切的姊姊,她们需要的是一个当她们需要的时候,随时会在她们身旁的姊姊。”
  如许的温柔,从臂弯流入心中。破碎空虚的自己被凝聚起来,脆弱无助的自己,被支撑住了。为何要如此温柔?不要对她这么温柔,这样的温柔是她无法付得起的高价奢侈品啊!
  大手滑入衣襟处,掌握住那一手温润饱满的玉峰,她颤动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正反抗地捉住他的腕,制止住他继续下去时,他停下手。
  “我……不是为了这种事找你。”她低语着,想为自己的反抗找籍口,即便它薄弱得无法说服任何人。
  灼热的气息吞吐在她的耳边,暖昧的麻痹快感蔓延。“你或许不是,但我却有这个意思。还是说……在你冰冷无情的心中,也会因为我即将婚娶这件事,而产生激烈的情绪?那种名之为妒火的罕见之物?”
  温柔是幻影吧?抑或是换取服从的手段?宛如捕蝇草本能的魅香,设下那甜蜜的陷阱,让人不自觉地掉落其中,坠入无底的黑暗?
  “为什么不说话?你拒绝的背后,藏着什么……理由?告诉我。”
  “只是累了,没什么其它理由。”
  “累了?”低沉的笑声伴随着话语,“真是个不诚实的人。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让你疲累的事。如果要说是没体力和我周旋,恐拍就是你这几天没有好好进食吧?瞧,你的腰再瘦下去,恐怕稍稍一用力就可以被我折断了。”
  “你不觉得光和你周旋这种事,就够教人疲惫不堪吗?”回避的,不去正视那技巧性的刺探,像是挖掘着寻找着她心墙脆弱的裂缝,好击溃它,显露出藏匿其下的,真正的她。
  “这恭维我很乐意收下。但是,它可没办法浇熄我的渴望。”攫握住她的手带往自己亢奋灼热的腿间,“知晓情人的醋意,燃起的不只是心而巳,这里也一样火热的期待着。”
  “不是已经说了吗?没有人在吃醋,那种东西在寻芳楼是不存在的。我只是无情的卖笑女,就像你自己说的一样。”手心底下悸动的,像是另种生物一样,意气风发的男性,既是残酷又有效地,让她颤抖着。
  环抱着纤腰的双臂,轻而易举地把她押入缎绿绸丝的床铺,高大有力的身躯覆盖住她娇小又女性的身子,贴合的部位与曲线,自然地就像是为他而打造的般契合。
  指尖挑起她不情愿的下巴,“这笑容或许是可以用金子买到的,但是你却是我用命换来的,所以……我绝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任何情绪,任何借口。当我想要你的时候,就算你吃醋,不高兴,也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东西。明白吗?薰子。”
  “……随你高兴吧。”在放弃对自己身子的权利的同时,她就不断地对他让步,让步到自己都无立足之地的那一刻,她只能封锁所有思想与真心,空出除了内心以外的地方让他占据。只有这颗心……绝对不能让出
  “唤我的名字,告诉我你是属于我的。”
  独占的唇降下时,胭红的菱唇木然地重复着,“傲都我是你的。”
  “总有一天,不用命令,你也会这么告诉我的。”
  熟悉的大手抚摸过每一寸的自己。没有被他碰触过的地方,已经找不到了,为何偶尔仍然会感觉到对他如此陌生呢?为什么当身子燃烧得像要化为灰烬,心,却是那么地那么地寒冷?
  ※           ※         ※
  照往例天边泛起紫蓝晨光就是他离开的时分。虽然他刻意不惊醒她,小心翼翼地把手由她颈子下方移出,但她依然被扰醒了。眨动着双眼,困倦的睁开惺松大眼,打了个呵欠。
  “不用起来没关系,继续睡吧。”全然清醒的独特男低音说着。
  薰子伸了个懒腰,“我让巧儿为你打盆水吧!”
  他顷身在她的脸颊上香了个吻,“她早就送水过来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看你少有的睡得那么沉,这几天为了堇堇的事烦恼,一定有好几天没睡好,对不对。”
  她勉强地勾勾唇角,没有回话。
  爱怜的摸摸她的发丝,“这件事我不再多说了,你自己与堇堇谈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不会反对的理由。”
  “是什么?”
  “因为当年你进入寻芳阁,以搏命游戏换得两个妹妹生存机会,那时候你的年纪比现在的堇堇还小,却已经成为我的人。”说完这句话,走离床衅,取过自己的黑色披风,“你自己再好好回想一下当时的心情,也许就会了解堇堇的决定。”
  门关上的瞬间,像有什么东西敲打在胸口上,咚咚咚地……啊,原来是自己的心跳脉动。
  睡意被远远地忘在脑后,薰子披着一件薄衫,来到扶木花台上,凭栏而坐。眺望出去远远的天边渐渐由深紫转回靛蓝色,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也随着曙光的接近,慢慢地现形。
  失去双亲的那年,自己多大年纪呢?十五?十四?似乎是十三吧。还记得谦谦是十岁,而堇堇是九岁。三名年纪都不大的孤女,天涯虽大却无处可容身。亲戚、老友凡是有关联的人,在惨案发生后,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谁还有办法去理会三名半大不小的孩子?
  落井下石有人做,雪中送炭却未曾闻,这就是当年她们姐妹三人遭逢无数白眼的际遇。
  为了谋生存,偷取他人农作物,偷杀人家养的鸡鸭,甚至是在热闹市集中扒窃妇道人家的银两,什么样的事她都做过。知道被人捉到若不是一顿好打送到官府,就会被公然斩手杀鸡做猴,可是她没有选择,必须要过着这种提心吊胆又有一顿没一顿的浪女生活。因为没有人会雇用一个手无缚鸡力的女孩子,尤其她又带着两个拖油瓶。
  谦谦与堇堇曾经因为想要帮忙她,瞒着她去做童工,却不够机灵不会认人,差点被人捉去卖,从此薰子就再也不准她们做傻事了,不管到何处都牢牢地守着两名妹妹的安危,吃的喝的也都是先给妹妹们,最后有剩下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流浪的日子过了大半年,薰子遇上当时寻芳阁的名妓杜三娘,成为这一生的转折点。
  后来,杜三娘曾经对她说过,之所以会把她捡回去,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马车把她掳伤这种事。毕竟,路上流浪的那么多,不小心撞死一、两个,对当时结交皇亲贵族的高级妓女的她而言,这一点都不构成问题,至于愧疚……那更是没有。
  杜三娘说真正让她注意到薰子的理由,就是她那双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我要活下去”的讯息。那时她就知道这名小女孩会为了生存面不择手段,这是人性最卑劣却也是最诚实的一种本能。
  带回当时受了轻伤的熏子,给她吃、住的地方,甚至连两个妹妹也都允许她们守在姊姊身边,对于这样的恩人,杜三娘笑着说:“傲慢的用怀疑的目光,一直审视着我,连说声谢都没有。你就是这样一个拥有强烈性子的顽固孩子,但我想证明自己的目光没有错,你和我是同一类的人吧!我们都不愿意向命运低头,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所以当她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之后,杜三娘也没有赶她们离开自己的身边。幸而那时杜三娘是寻芳阁中数一数二的红牌,就连老鸹对于她私自收下薰子姊妹三人,也是一点抱怨都不敢说。
  认识杜三娘的人都知道她绝非“仁慈”之人,一名烟花女子却能交际应酬于无数的王公贵族,让他们纷纷为她倾倒,这绝不止是光靠一张漂亮出众的容貌就能办到的事。聪颖过人,美丽却有兼具残酷的破坏力,彻底而无情地拜金女子是他人对她的评断。数名纨袴子弟为了她散尽亿万家财,当他们门没有银两能孝敬她之时,她可以毫不吝情地把他们扫地出门。
  许多人都对她的绝情咋舌不已,杜三娘依然高坐她一代名妓的地位而毫不动摇。
  “薰子,千万要记得烟花女子是什么意思。姻花是虚幻的,我们也是,要是对人动了情,产生了任何俗世的情爱,那么……罔论你是手段再高超的妓女,终究会被无情的现实逼得走投无路,失去所有一切。我们是不能在现实生活中活下来的人。明白吗?”
  这是她做了杜三娘一年跟班后,决心跨入这圈子,好供养谦谦与堇堇能读书、习武,靠自己能力为父母,为冷家的将来,铺下一条好路子。杜三娘以她一代名妓的过来人身分,送给她的一段话。
  陪笑卖唱一年左右,十五岁的时候,寻芳阁的嬷嬷极力游说熏子考虑接客的事。熏子苦恼许久,最后是杜三娘为她下了决心。
  “你和我毕竟是不同,薰子。我这个人对于自己是很淡薄的,世间的道理我不具有那种常识,当我爹可以为了三两银钱把七岁的我卖给隔壁的老爷子做些变态见不得人的事时,我就己经不怎么在乎这个身子了。对我而言它只是个工具,让我锦衣美食的东西。可是你呀……以前毕竟是好人家出身的孩子,怎么样都不能忘记那些四书五经的道理。这实在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说着这些话的杜三娘平淡地提着那些骇人过往,熏子知道她说的也许是事实,但是她就是无法想像自己像杜二娘一样,一个男人又换过一个。陪笑卖笑是一回事,但是说到卖身……
  “还有一个法子吧,你可以试试看。不如提高你卖身的价码如何,把它变成一桩难以迎接的挑战,这样也是另一种有趣的法子喔。”
  吐出灰蓝水烟,如同她过去向王公贵族们献策时,一种精光乍现,纯粹只是场游戏般的态度,杜三娘的计谋依然带着冷酷又精准的角度切入了熏子的思想。没错,当初想出这以命命的赌注与玩法的人,就是杜三娘。
  也因此,薰子才会有机会与泷傲都邂逅,说起来杜三娘也在其中扮演幕后黑手般的角色吧。
  现在杜三娘已经褪尽铅华,隐姓埋名地在某座山中度过后半生。照她自己的说法是,这世上除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