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封乾道:“假如他不乘这之危,我就不与你联盟,省得厌烦。”
钱如命吃一惊,道:“你们既是仇敌,他的话你如何能信?”
封乾道:“他是逍遥老人的座下首徒,说的话岂能不算数?”
钱如命听过“逍遥老人”的传奇事迹,顿时心头大震,凝目向王鸿范望去。
只听王鸿范道:
“封乾,我从洛阳跟到此地,你的一切情形和行踪,都在我掌握之中。因此,你与钱如命联盟也好,为敌也好,我是任凭尊便,也不答应你什么?”
他的话等如答覆对方说,若要乘机下手,则机会甚多,最显然的是当封乾逃走之际,身上负伤。其时王鸿范若要下手,可说易如反掌。
由此推论,王鸿范的意思,乃是要把他留给查思烈了。
封乾马上下了决心,冷冷道:“钱如命,你听见没有?我可要动手啦!”
他说话之时,已说力激起杀机。是以一股森寒的气势,涌扑出去。
钱如命连退六七步,封乾身形闪动,如影随形般飞出院中,与对方仍然保持四五尺的距离。
他催发凌厉的杀气,不住地涌扑敌人。
现在他只希望对方受不了,胆裂逃走。这时,他就能施展出煞手,一击毙敌,解除“厌功”的牵制。
可是钱如命不但没有逃走,反而更令人感到烦厌难耐,原来她已全力施展出“厌功”,对付封乾可怕强大的气势。
封乾心中烦厌得几乎作呕,真想立即转身逃走,远无避开这个可怕的女人。
他之所以不敢发招攻敌,便是因为感到对方的“厌功”,压力强大绝伦。因此他发招之际,无法集中全部的心志。这等情况之下的招式,威力比平时减弱一半远不止,相信一定不能击败敌人。
这时,封乾已感觉到王鸿范和吴丁香,已经从房门走出。
但这两人乃是观战的意思,一定不会帮忙钱如命,所以他放心得很,全不理会。
他与钱如命相博了好一阵,双方都感到精疲力竭,当然他们不是真的失去体力,只不过心理上有这等感觉而已。
在封乾而言,他渴想逃走,远远避开这个女人,在钱如命方面,她也感到对方的杀气,森冷难当,亦想逃走。
如果他们老是势均力敌地对耗下去,这一场架,大概还有得耗的。而且也很难分得出高下。
但封乾蓦然气势大盛,一伸手,已取出兵刃,却是一柄金光灿然的手状兵器,称为“金魔手”。
钱如命身子一震,举起双刀。
她不明白对方何以突然气势陡然增强,以致自己的“厌功”,相对减弱。
封乾也没有想到其中道理,他满腔的烦厌,乃是忽然化为“仇恨”,因而激发起强烈无比的杀机。
原来在人类的情绪中,“恨”的强度,绝对不下于“爱”,而更甚于“情欲”。因此,当封乾从“情欲”转化为“恨”之时,势力大增,顿时胜过了对方的“厌功”了。
他随即含恨发招,“金魔手”幻化为一双大手,挟着金芒风声,疾向钱如命胸前要害抓去。
钱如命但觉他这一招的后着变化,无法测度,不敢破拆,迅即舞动双刀,幻射出重重光影,护住全身。
“呛”的一声,封乾的金魔手,抓中这层层刀光,只把对方震退两步,却不曾冲破刀幕。
封乾厉啸一声,迅快连续出手急抓。
“呛呛呛”连响三声,钱如命双刀布成刀幕,居然严密如故,仅仅是身形震得向后退而已。
但见她刀刀从胸内向外砍劈,快密无匹,幻成一层层刀幕。
她这等手法,固然奇幻严密之极,可是守多攻少,终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王鸿范看到此处,微微一笑,道:
“想不到‘断情刀法’仍然流传于世,无怪封乾一时之间,也无法可施了……”
吴丁香眼见封乾已不硬拼,绕圈寻隙。当下道:
“王先生,封乾不是号称为天下无敌么?何以连钱如命也赢不了?”
王鸿范道:
“他刚才的一招‘九幽抓魂,’乃是当世绝学,能在瞬息之间,连抓九下。以他的功力造诣,大概天下已少有接到第九下之人了。”
吴丁香道:“但是……”
王鸿范道:
“我告诉过你,钱如命使的是‘断情刀法’呀!这一路刀法,配上她的厌功,布成一道刀幕之时,天下只怕没有什么人能够击破……”
吴丁香越听越不懂,道:“那么到底谁厉害呢?”
王鸿范道:
“封乾若不是曾经中了暗算,则她这道刀幕,仍然拦阻他不住,现在可就难说了,除非付出相当的代价。”
原来武功之道,博大精深,而又受到环境人心的影响而发生变化。
因此,同一套拳术,在不同的人手中施展出来,固然大有分别。即使是同一个人,施展同样的拳法,可是由于时间、地点、气候、情绪、健康状况等条件的变易,亦将使这套拳法的威力,发生变化。
以封乾这等绝顶高手,由于功力深厚,训练有素,故此极少会有“失常”状态。可是目下他已中过暗算,使他的条件发生了变动,因而他出手之际,其威力也有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了。
吴丁香乃是大行家,自然一点即透,恍然地哦了一声,便凝神观战。
但见封乾迅即改变打法,不再以“九幽抓魂”的绝招强攻,而是星抛丸掷,身形忽腾忽伏,从四面八方进击。
他的身形飞旋起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简直快要幻化为无数人影,团团围绕着钱如命进击不已。
吴丁香看得花容失色,忖道:“这封乾的武功,大概可以当得上天下第一了,假如钱如命不是制握着机先,如何能抵挡得住这等奇绝的武功?”
她自知若是自己上场,碰到封乾这一路奇奥变幻的武功,定然招架不上二招,便得受伤落败不可。
王鸿范徐徐道:
“他这一路武功称为‘三十三天罗’,乃是人魔沙天桓的平生绝技,昔年所向无敌。
看来封乾当真已尽得沙天桓的心法了……”
只见钱如命仍然以“断情刀法”,双刀交织,布出一道道的刀障,严密护身。
封乾的金魔手不时击中刀障,发出“锵锵”之声。
鏖战了好一阵,封乾虽然占了十成攻势,可是还未收拾下钱如命。
吴丁香只看得瞠目结舌,忽听王鸿范又道:
“封乾的三十三天罗布好之后,钱如命就难以活命啦!”
吴丁香随即问道:“为什么呢?”
王鸿范道:
“封乾自知吃亏,是以不借当我面前,也使出这一路压箱底的武功。他这门功夫使足之时,便宛如布下了数十面罗网,只要钱如命任何一刀,功力招式,略有差失,封乾金魔手立即攻入,生像是水银泻地一般……”
他停歇一下,又道:
“快啦!他的天罗地网快要布好了,你要知道,这重重罗网,乃是他全身功力集结而成,看似有形,其实已是一种气势。是以当钱如命露出破绽之时,他的金魔手不一定当真攻入,可是在对方而言,已受到同样真实般的一击了。”
吴丁香这才明白其中奥妙,才注目间,忽见王鸿范疾扑出去,快逾闪电。
他的身影在金魔手白刃交织的光影中,一掠而过。
却见场中人影倏分,钱如命像一截枯柴似的,抛开七八尺,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已不再动弹。
封乾却站在原地,冷冷地凝望着王鸿范。
王鸿范手中已多了一把窄长如带的软剑,也是全神贯注地望着封乾。
两要相距只有六尺左右,凝立如山,身形纹风不动。
双方对峙了一阵,封乾沉声道:“王鸿范,你何故救了此妇一命?”
王鸿范道:“出家人有慈悲之心,既然碰上了,便是有缘,是以不得不出手,救她一命。”
封乾道:“此妇死有余辜,你可知道?”
王鸿范道:“就算她罪恶如山、但目下已不能为恶,你尚有何憾?”
封乾冷冷道:“现在轮到你了,是也不是?”
王鸿范道:
“钱如命受了重伤,对你已解除威胁,而你亦没有损耗真元,因此目下动手的话,也不算是乘人之危?,对不对?”
封乾仰天厉声长笑,道: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公平,并没有趁机占我便宜。只是你应该把我让给查思烈才对。”
王鸿范道:
“我本想如此,但情势迫人不得不尔。假如今日放过了你,天地茫茫,只怕不易再找到你了。”
封乾冷笑道:“本人如果一心想走,只怕你仍然拦阻不住。”
王鸿范道:“你可以试试看。”
他说得十分从容笃定,使得封乾反而心大心小,一时不敢鲁莽行事。
王鸿范又道:
“如果你决定一拼,本人将以逍遥门的武功,为世除害。同时也可使世人得知,到底是你‘三十三天罗’绝世厉害?抑是敝师门的‘逍遥一剑’较高明?”
封乾面色微变,显然他对王鸿范所说的‘逍遥一剑’这门绝技,大是惊惧忌惮。
只见王鸿范跨前一步,随随便便那么一站,顿时教人感到充满了舒徐闲豫的气度,似是十分逍遥自在,毫无牵滞。
这正是‘逍遥一剑’绝技的神髓,若然发散不出这等舒徐闲豫的气度,根本就不能修习这门绝世剑术。
封乾斗然向右侧环跃起,杏若飘风,一下子已踏上墙头。
他这个动作,不问可知他是决心逃走。
说得迟,那时快,两道剑光宛如电掣般冲泻而下,直取墙头的封乾。
这两道剑光乃是从更高的屋顶出现冲下来,交剪一击,封乾虽然挡架住,可是身形已被冲得飘回院中。
但见墙顶上剑光乍敛,现出两人,一个是文士装束,另一个则是中年美妇。
但封乾已没有时间看清楚,因为他脚末站稳,王鸿范已飘然攻到,剑上交耀出灿烂银光。
封乾挥动金魔手,凶毒地封拆反击。然而七八招过处,他已感到大大不好,敢情他强横了一辈子,曾经蹂躏天下的人物,这刻却老是心头怵惧,怎样也激不起斗志,是以凶焰渐见减弱。
吴丁香这刻方才晓得“逍遥一剑”这门绝艺,敢情是极上乘的剑术,使到空灵缥缈之处,宛如人间散仙,完全不食人间烟火。
再看封乾的‘金魔手’招招都含有凌厉凶煞之气,但这一股气势,碰上了仙真般的清宁淡远之气,顿时有如积雪向阳,马上融化得无影无踪。
她恍然忖道:
“原来这两种人间绝艺,先天上暗具生克之性,无怪以封乾的狠悍,以及绝世功力,听了‘逍遥一剑’的名称,也禁不住大为失色了。”
才想之时,王鸿范突然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银虹,绕空电驶旋舞。但见他驭气蹈空,飘飘若仙。
封乾在银虹围击之下,宛如冻窗上的苍蝇一般,四下钻扑,却无法出行那疏阔的银虹圈子。
这两大高手的一场拼斗,虽然不过是三十余招下来,胜负之数已分。可是吴丁香已看得目眩神摇,讶骇交集,几乎怀疑这只是她的幻觉。人间那得有人一直蹈空飞转,脚不沾地的?同时封乾的诡奇奥妙手法,层出不穷,每每在生死一发之际,得以脱险。这等情景,仿佛置身在山阴道上,直是目不暇给了。
墙头上的中年男女,一直按剑观战。他们刚才联手合击之威,宛如电掣,有石破天惊之势。吴丁香虽然记挂着这两大高手,不知是谁?但目下战况激烈了,她委实抽不出时间去瞧看他们。
忽见封乾大喝一声,那支“金魔手”横抽直扫,一连破拆了三招,紧接着蓦地吐出、微响一声,竟然抓咬住那道银虹。
王鸿范飘然落地,狭长如带的银色软剑,斜斜外指,压住敌人的兵刃。
他们搏战至今,还是第一次短兵相接,面面相对地峙立。
封乾显然已用尽平生功力、才造成此—局势。
吴丁香心头一震,忖道:“这厮真是橡魔鬼一般,叫人无法估计测得出他的能力……”
却见王鸿范潇洒地微微而笑,并且开口道:
“封乾,难道你定要身首异处,形神俱灭,才肯甘心么?”
封乾哼了一声,道:“你且让我瞧瞧地上那两人是谁?”
王鸿范道:“你看吧!”
他并没有收回剑势,但封乾所感受的压力已减轻许多,同时又得到他的允诺,知道他不会趁机变招攻击。这时才得以移动目光,向墙上望去。
他瞧了一阵,才道:“你从未见过他们。”
王鸿范道:“他们是我的师弟何鸿文和师妹李鸿莲。”
封乾一怔,道:“你们师兄弟一共还有多少人?”
王鸿范道:“还有一个师弟,但他虔心向道,已不管尘世之事。”
封乾仰天叹息一声,道:“我输啦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