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故此七大门派定须保护他的安全,直到查获凶手,由他指认过了,方可任得他自生自灭。
初时七大门派之人,都想把阿烈掌握在手中,所以先后表示过随他回去,觅地安置之意。
然而其后人人都发现这个责任太过艰巨,不但保不住阿烈性命之时,本派声名受损。
同时更可能因这个孩子而惹来凶杀之事。换言之,他们争论过一阵之后,都深切体会出这个孩子,实是绝大祸胎。
这么一来,人人都想把这个祸胎推向心中憎恨的门派。
自然此事必须做得不露出一点痕迹,因此从昨夜以迄于今,各人无不弹精竭智,以最圆滑的词令推卸这个祸胎。
是以今天早晨,各人看来都露出疲乏之色。
赤练蛇祁京小心查看众人的表情,及不时分别向个派之人说话的梅庵主,心中暗暗啜怛,不知她跟那些人说些什么话?脑海中又时时泛现昨夜以迄今朝这一段时间内,大家会谈时的片段景象。
那是一座大厅之内,巨烛高燃,明如白昼,一直有婢仆送来热茶和点心,伺候得很周到。
但在座的七个人,都很不舒服,因为那个孩子的安置,还未曾有结论,是以大家都勾心斗角地讨论此事。
祁京记得自己当时突然提出一个主意,便以阿烈作饵,诱那凶手入壳。如若那凶手得逞,那就只好另寻途径查访凶手。
梅庵主首先反对,接着其余的人,也都表示异议,使祁京感到很难堪,仿佛是存心让凶手杀死阿烈,使他顿时蒙上了更多的嫌疑。
董公川会后发表意见,道:
“兄弟有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这个发出血羽檄之人,乃是化血门余孽,为了使局势混乱,故意在加害那查氏妇人之时,不用化血门手法。”
这点众人并非没有想过,所以都不觉得惊讶。
董公种停歇一下,才又道:
“假如这个想法不讹,咱们就更迫切要抓住凶手,让那孩子指认确实之后,从他身上追查出化血门秘宝‘分光剑’下落了。”
峨嵋派的程一尘暗感不满,接口道:
“敝派对那分光剑的胃口不大,但如是抓到凶手,则敝派被害之人,血仇得报,此是敝派最关心之事。”
他话中暗暗讥刺董公川不以两派受害之人为念,董公川当然领悟,忙道:
“这自然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点,兄弟可不是觊觎化血门的秘宝,而且深恐咱们如若不能从速找到这一柄与化血真经关系密节的宝刃的话,迟早是一场莫大的灾祸。”
樊泛一拂黑髯,道:
“事隔到今,已达十六载之久,化血门余孽如曾修习过这门功夫,早已功成出道了,咱们如今才着急,也没有什么大用。”
不嗔大师道:“贫衲认为董兄之言极是有理,那化血真经乃是武林瑰宝,内容自是十分精深奇奥,如若落在资质有限之人手中,就算练上一辈子,也是没用。故此十六年来,化血门无人出道复仇,并不希奇。但只要此经一日在他手中,咱们就一日不得高枕无忧、只要诛除此人,万虑皆消……”
许太平接口道;
“这样说来,查思烈这孩子是唯一指认得出凶手之人,对咱们就更为重要了。”
不嗔大师道:“许当家的说得不错,这孩子实是重要无比。”
祁京道:“既是如此,这孩子只好安置在少林寺中,那是最完全的地方了。”
不嗔大师道:
“敝寺乃是佛门净地,人人皆可入寺礼佛,门禁无阻,反而不大隐妥……”
他公开拒绝收容阿烈,别人自是不便再提。
祁京回想到这儿,突然心头一震,目光凝住,那一群向自己走来的各派高手,他们把祁京围在当中,梅庵主首先道:“大家的意思都极望望祁兄带走那孩子。”
祁京诅咒一声,说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梅庵主道:“祁兄记得曾提出以此子作饵之计?”
祁京道:“兄弟自然记得。”
梅庵主道:
“咱们正是使用此计,照理祁兄保护此子,暗中由我们诸人接应,看看那凶手会不会入壳?”
祁京心想:“这等事有过无功,若要我欣然答应,除非疯了。”
当下说道:“兄弟只怕难当大任。”
樊泛插口道:“祁兄有何苦衷,不妨说出让大家听听。”
祁京瞪他一眼,然而樊泛却不知道,因为他的斗鸡眼望向何方,实是使人全然弄不清楚。他心中想道:
“老子的苦衷自然多着啦,例如老子我本是想杀死那小奴才的,如今一变而为保护他之人;这滋味就够受了,况且化血门之人岂是好对付的?你们在暗处,老子却在明处,成为对方主要目标,一旦死在对方手底,那才冤呢!”
这些苦衷都属有口难言之事,祁京哼了一声,才道:“那也说不上苦衷……”
许太平接口道:“那么祁兄看在大家一致要求的份上,只好勉强答应啦!”
不嗔大师道:“以祁兄之能,如果担承不起,别人更不要谈了……”
祁京心中骂道:“死贼秃,这等高帽子老子也有得出卖。”
程一尘道:
“不嗔道兄说得极是,祁兄如若别无苦衷,便这样决定,咱们七派再度联手对付化血门。”
祁京不答应也不行,再说也被这未一句话打动了,心想:
“七大门派联手之势,岂同小可,化血门余孽纵是厉害之极,亦何惧有?”
突然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升起,说道:“诸位前辈可想知道凶手是谁么?”
这话把众人都骇了一跳,转目望去,只见欧阳菁站在大门口,面上泛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董公川洪声道:“凶手是谁?”
欧阳菁双眉一皱,道:“你审问我么?”
梅庵主忙道:“欧阳姑娘别误会,你想想看,有谁不想尽快知道呢?”
欧阳菁道:“这话甚是,那么我就告诉诸位,目前我还未知凶手是谁……”
祁京冷笑一声道:“你可是找我们的开心?”
别的人即使阿烈无不面现不悦之色,欧阳菁却不慌不忙道:
“我虽是不知凶手是谁,但我却有一条线索,可供诸位追查。这难道还不够么?”’阿烈早巳睁大双眼,望住欧阳菁。
他从那边的角度,竟瞥见门外左侧露出来的一点身影,从衣服上可以认出就是那个穿绣花鞋的妇人。他登时骇得心跳不已,因为这个神秘的少妇分明已听见欧阳菁之言,所以躲在旁边,大有候机暗算之意。
然而他却没有勇气出声警告欧阳菁,这使得他突然十分憎恨自己。
忽见那华衣少妇迅快走开,眨眼光景,另有一人占了她早先的位置。
阿烈一望而知乃是欧阳菁三家将这一的欧阳无惧,这才明白那少妇是因为见欧阳菁前来,方始避开的。
他的神经和心情被这些变化,忽松忽紧的弄得很疲倦吃力。
只听欧阳菁咯咯一笑,又道:
“假如诸位不把我看作年幼无用之人,那我就把这条线索告诉大家。四叔!把点子带入来。”
她向外面招呼一声,便有一个青衣老者出现,胁下挟着一人,入屋之后,丢在地上,发出蓬的一声。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地上之人身上,只见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背插长刀,双目紧闭,一时之间,难以判断得出他是生是死。
欧阳菁道:
“我在此屋前后布满禁制,这厮不知是什么来路,深夜之间,见到内室灯光一灭,便跃到后窗,大有入室伤人之意,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中了我的埋伏,被我擒下。”
她的话声和表情都洋溢着得意之色,可见得她对这件事感到十分骄傲。欧阳无惧却寒着一张脸,全无表情。
各大门派的高手,有几个露出奇异的神色,欧阳菁料他们是得获此重要线索,是以感到震撼,更加得意,又道:'
“诸位试查此人来历,当可水落石出了。”
樊泛高声道:“那一位晓得此人来历么?”
祁京应声道:“兄弟知道。”
欧阳菁含笑盈盈,望着此人。
许太平接口道:“祁兄愿意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么?”
祁京道:“这又有何不可,此人是少林门下弟子。”
此言一出,欧阳菁固然大讶,连樊泛、许太平他们也大感意外的向不嗔大师望去,看他有何表示。
不嗔大师面寒如冰,冷冷道:“不错,此人是敝派门人。”
许樊二人都不做声,因为目下的情势,已等如指控少林派乃是杀害查氏妇人的凶手了,实是非同小可。
祁京仰天冷笑数声,然后说道:“董兄何以不说话?”
大家的目光转到董公川面上,董公川只好开口道:
“这一位少林派的陈兄,擅长潜踪匿迹之术,因是之故,特地烦劳他暗中监视此地。
这件事尚有梅雇主和程道长得知。欧阳姑娘是弄错了。”
这个结论使得欧阳菁满面通红,尴尬异常。
只听欧阳无惧说道:
“小姐,在下早就说过咱们不宜多管闲事,尤其是这屋子里那一个不是当世名家高手,经验何等丰富,这孩子的性命,还用得着咱们操心么?”
他竟然当众诉说欧阳菁的不是,使这个美貌小姑娘更是无地自容,猛一跺脚,转身奔出屋外。
欧阳无惧叹口气,向不嗔大师拱拱手,道:“多有得罪,还望大师见凉。”
说罢,一弯腰在地上那人身上摸了一下,便也转身急急追赶欧阳菁去了。
地上那人咿唔—声,缓缓地坐起身。
梅庵主说道:“此举能把那姑娘气走,也是极有益之事。”
祁京向欧阳无惧的背影瞪了一眼,心想:
“这个老家伙狡猾之极,故意把责任都推在欧阳菁头上,使少林寺无法责怪这个年幼女孩的过失。老子我本想使少林寺和欧阳家结下怨仇,却被这老家伙滑脱出掌心之外。”
董公川已命人动手,把灵柩抬出去,葬于郊外一处墓地。
中午之时,一切都弄妥了,阿烈在坟前,哭得肝肠寸断,昏头昏脑。
也不知哭了多久,有人拍拍他的肩头,他抬头一看,竟是那个曾经扬言要取他性命的赤练蛇祁京。
在这片荒郊中,已阂无人迹,只有这个凶恶的人。阿烈不觉一怔,停住了哭声,转眼回望。
祁京那对斗鸡眼不知望向何处,口中说道:
“你哭够了没有?老子可等得不耐烦了。”
阿烈双眼红肿如桃,用袖管擦擦眼,道:“你等我作甚?”
祁京冷冷道:“带你到一处地方,免得被那凶手杀死你。”
阿烈几乎疑惑自己听错了,心想:“这恶人何以忽然变得如此好心?”
他想了一想,才道:“我不怕,谢谢你了。”
祁京不悦道:“你不想活了,是也不是?”
阿烈道:“是的,让那凶手杀了我最好,我可以到阴间找我娘去。”
祁京虽是心毒如蛇之人,但听他如此孝道之言,也不由得为之感动,当下放软了声音,道:
“你娘就算不是遇害,终久也得死去。现下既然巳安葬过,我看你还是跟我走的好。”’阿烈之所以不愿跟他走,便因深心中十分憎恨此人、但祁京这一和颜悦色的劝说,他可就不好意思过于坚拒。
当下问道:“到那儿去呀?”
祁京道:
“暂时不作决定,我们先在路上兜兜圈子,等到甩下那凶手之后,我才替你安排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阿烈虽然很想投奔许昌梁大叔,他知道这个在他幼年时,充当过他父亲的人,必定知道许多秘密。
但他不敢作任何表示,免得被祁京探悉。
他疲乏地站起来,跟着祁京走去,忖道:
“对了,我娘的血仇未报,我此时万万死不得。”
第三章
阿烈脑中涌起了复仇之念,顿时精神大震,加快脚步,赶上祁京。
走到外面大路上,祁京从树丛后拉出两匹长程健马,一匹交给阿烈,问道:
“你能骑马么?”
阿烈点点头,爬上马背。他虽是谈不上骑术,但不致于摔下来,已经足够了,两骑随即缓缓向西行去。
晚上抵达郑县,投店歇宿。
祁京居然对阿烈呵护起来,教人打热水让他沐浴,待他躺在床上,又捏拍他身上数处穴道关节,使他翌日不会酸痛疲劳,最后点了他的睡穴,让他沉酣大唾一觉。
次日阿烈回醒之时,已是红日满窗,祁京见他睁眼,这才催他起身,到街上吃过早点,便又继续西行。
祁京虽然对阿烈改变了态度,总是和颜悦色,但阿烈对他憎厌之感,未曾稍减,这是因为阿烈直觉的感到祁京只是表面上如此,并非真心对他好。因而以前所种下的恶劣印象,仍然深植心中。
中午时分,祁京勒马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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