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衣红便叫左非右和风不惧站在门口,她弯身在地上画了几道鬼画符,然后指着靠里的墙面说:“黑大王,你看清楚了!这是庚金正位,也就是生门……”
黑人说:“你讲人话好不好?我听不懂!”
衣红说:“嗐!那你就吃亏了!我是说,鬼魂将会在西边墙上出现。”
黑人说:“你见鬼了?”
衣红说:“你不是要我做你的奴婢吗?你不会召魂!我会!”
黑人说:“你能召谁的魂?”
衣红说:“丹妮!”
黑人还来不及开口,一颗头从牀上努力地探出来,叫了一声:“丹妮?”
黑人手一抬,一个头连身体的肉团,在一个木架子上,缓缓地升了起来。黑人说:“比尔!我带了几个马戏班的小丑来,让你高兴高兴。”
比尔急切地说:“她说召丹妮的魂!是谁告诉她的?”
黑人说:“绝对不是我!我说话算话,几十年来,我从来不敢亵渎她。”
比尔便问衣红道:“这位小姐,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用肉球来描述眼前这个人,再传神不过了。但是他那亲切的语调,却像天使一样的纯净。衣红温柔地回答:“我叫衣红,若杰说得不错……”
黑人也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世上还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衣红笑笑,说:“知主莫若婢嘛!二○一○年三月十八日这天,在奥克拉荷马、涂山附近,一个叫做银湖城的地方,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事件!”
黑人怒道:“我们有言在先,你不能动用其他能量!”
衣红说:“用得着吗?首先,这事发生时,电脑联盟尚未建立,我到哪里找资料去?其次,你有一套高能量的超级电脑,如果我们越权,你会不知道吗?”
黑人纳闷地说:“那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
衣红不耐烦的说:“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用的是中国的奇门遁甲,能知过去未来。你看下去就知道了!千万不要小瞧我们中国人!讲到动脑筋,你们蛮子差得远哩!”
比尔说:“衣红小姐,我还是不懂……”
衣红知道比尔曾参禅拜佛:“我们是菩萨派来的,您总知道菩萨吧?”
比尔激动得流下泪来:“啊!是观世音菩萨吗?”
衣红说:“差不多,是文殊菩萨。”
比尔说:“阿弥陀佛,我读过《华严经》,我希望我是善财童子!”
衣红合掌当胸,向比尔施一大礼,说:“阿弥陀佛,所谓善财童子,是善其德、善其能的人,非你其谁?只是身在孽在,意亡身亡。”
比尔说:“菩萨!当如何超生?”
衣红说:“有身才需超生,无身生又何存?”
黑人不耐烦了,说:“你们胡说些什么?”
衣红往墙上一指,说:“这可不是胡说吧!”
只见墙上一个淡淡的人影渐渐浮出,那是个短发轻俏、活泼美丽的青春少女。“丹妮!”比尔与黑人不约而同地叫出来。
丹妮略怔了一下,缓缓向室内环视一周,比尔在她的脚下,不低头完全看不到。她大方地点点头,神色自若地望着衣红等人说:“嗨!我认识你们吗?”
黑人自惭形秽,难以启口,那一端,比尔更是张口结舌。丹妮并不在意,一边走着,口中还吹着一个向上飘升的大泡泡,那是世纪初最流行的吹法。黑人与比尔心倾神驰,时光倒流,又回到过去了。
黑人问:“你去哪里了?”
丹妮四下张望,问道:“若杰!是你吗?你在哪里?”
黑人说:“你现在看不到我,等事情办完了,我再出来。”
丹妮说:“费希曼(意译为‘渔人’)要请我去坐云霄飞车!”
黑人说:“那个打鱼的家伙?”这是他们当年的对话。
丹妮说:“你老笑他打鱼,他可是进出口公司的老板呢!”
这时天上一声雷响,丹妮吓了一跳,黑人说:“别去了!要下雨了!”
丹妮说:“就是要下雨,我才非去不可!”
黑人说:“为什么?”
丹妮说:“为了那个呆子呀!我就是要气气他!”
比尔忍不住了,说:“丹妮!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丹妮四处搜寻,问:“你是比尔吗?你在哪里?”
比尔的声音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我在这里!”
丹妮说:“比尔?真是的,怎么这样害羞?我每次都找不到你。”
比尔好像只会说这一句:“丹妮!我配不上你!”
丹妮说:“呆子!你配不配得上,也该由我决定呀!”
“你应该和若杰好,他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若杰?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打人了!我怕他!”
“他只是脾气不大好。”
“人如果脾气不好,还有什么可取的?”
“他很聪明呀!”
“啊呀!谈这些有什么用?脾气不好又聪明更可怕!”
“他会改过的!”
“你呀!就是喜欢原谅别人!”
“真的,若杰是个天才,你应该帮助他!”
“我不稀罕什么天才!我只喜欢人!”
黑人伤心不已,插口说:“丹妮!你为什么不稀罕天才呢?”
丹妮说:“天才属于天!只有人才属于人!”
黑人听了,痛哭失声,说:“天哪!我以为你会崇拜天才,所以我努力表现……”
丹妮说:“快出来嘛!躲什么迷藏?你们俩在哪里嘛?”
又是一阵响雷,紧接着大雨如注。这时一辆跑车驶来,急停在她身边。丹妮东看西看,一脸失望的样子,这时,雨更大了。车门开处,她无可奈何,赶紧向众人挥挥手,钻进车里,如飞而去。
比尔看到影像都消失了,才对黑人说:“若杰,人生如梦似幻,我们都老了,她居然还是那样青春美丽。”
黑人说:“是呀,由于没有原始资料,我只保留了几张褪了色的平面相片,不论我用虚拟实境或幻境,从来没有成功地看到她俏丽活泼的真面目!现在亲眼见到,我的心又回到那段梦幻般的岁月了。”
比尔说:“不错!幸而她只存活在我们的幻梦中。如果成了尊夫人,恐怕今天也是鸡皮鹤发,就算能够美容,当年的情境也一点都唤不回了!”
黑人露出了多年未有的微笑:“呵呵呵!万一她也变成我这副德性……不对!我上当了!”黑人蓦地清醒过来,转头对衣红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催眠术?”
衣红说:“笑话!这像催眠术吗?我好心让你们团聚了一阵子,不满意拉倒!”
黑人满心矛盾,这时再顾不得面子,说道:“我心里有个疑团,能不能麻烦你,让我们再聚一会?”
衣红说:“好吧!只是你为什么不以真实面目相见呢?我刚才想尽方法,不让她看到你的鬼影子,不然她会多么伤心!”
黑人说:“可是,我发过重誓……”
衣红说:“那还不是为了丹妮!现在你回到过去,时间是在发誓之前呀!”
黑人一想,高兴地说:“有道理!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说罢,黑人转身走到门口,一脚把门踹开,一晃就失去了踪影。
衣红忙对比尔说:“快,我们是来救你的,你要去哪里?”
比尔笑笑说:“谢谢你,这里不就是莲华道场吗?如果我不帮助若杰,还有谁肯?他已经着魔了,实在太可怜了!”
众人一听,这才理解到刚才黑人为什么说出那句“好像那个肉球是我!”文祥二话不说,以五体投地的大礼,对比尔参拜起来。四人同心,其余三人也就地参拜。拜得比尔大呼:“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敢当,不敢当!”
衣红拜毕,起身对比尔说:“不要以为我拜的是你!”
比尔也笑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这时,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从门外走了进来。那人说:“刚才门没有关,你们为什么不乘机逃走?”
衣红盯着他,笑说:“是若杰吧?该逃的当然要逃,是比尔舍不得离开你。”
若杰说:“你不是说要当我的面救他吗?”
衣红说:“我们的前提是‘该逃就逃’,听了比尔的话以后,是‘不该逃就不逃’。你这黑鬼明明不必走大门,却故意开门送盗,究竟谁使阴谋诡计?谁争权夺利?”
若杰笑笑说:“既往不究,我是来赴约会的。”
左非右说:“若杰,你的尊容丹妮一定认不出了。来,我给你易易容。”
若杰惊讶地说:“你会易容?”
左非右说:“岂止?我保证让你年轻四十岁。”
若杰说:“那就动手吧,不过本尊只有四十,别把我变成零岁了。”
左非右手脚很快,只在若杰脸上略一涂抹。若杰往墙上一指,正前方便出现一面镜子,他看了又看,不由得衷心赞赏:“嗯!这才是我!比那些美容师高明多了。”
衣红笑说:“这是你的福气,他从来不随便给人易容的。”
若杰说:“好极了,将来做我的专用易容奴隶。”
比尔看着若杰,感慨万千地说:“假若当年你多一分自我克制的本领,今天岂不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若杰说:“如果人人都是圣贤,那圣贤还有什么用?”他又客气地对衣红说:“衣红姑娘,时间不早了,我要早点送丹妮回家呢!”
这次是在丹妮家门口,左非右特意把立体影像的位置调低,几乎是伸手可及。一旦若杰以假作真,要把花束送上,那就是制作动画功力的大考验了。左非右一见若杰捧着鲜花进来,就在琢磨这束花如何天衣无缝地交到丹妮手中。电脑要复制白玫瑰不难,难在送花与接花的过程,那种重量转移的感受,必须计算得分厘不差。最难的是虚拟的丹妮与真花之间的衔接,那种动态与质感要完全吻合,必须得用点小技巧。
万一若杰一时按捺不住,伸手碰触丹妮,那一切都完了。虚拟实境虽然可以做到感觉真实,但那需要很多额外的设备,这里一概都无。一大堆变数在前,左非右一颗心就一直提在手上,随时准备应变。
人的眼睛非常好骗,只是改变一些光子的折射角度,人就信以为真。若杰把玫瑰花束送到丹妮面前,她用鼻子凑上去闻了闻。这时,丹妮的小妹妹马上从后面跑过来,伸手说:“姐姐给我!姐姐给我!我也要花!”
小妹妹把玫瑰花拿去了,看上去非常逼真,没有穿帮!左非右吁了一口长气。这时,丹妮已坐到草坪上,若杰也坐在一旁。左非右又开始提心吊胆,全神注视若杰的每一个动作。幸而若杰很有风度,两人还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丹妮,你好吧?”
“你怎么啦?我有什么不好?”
“唉!人间事十之八九都不能如意!”
“咦!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多愁善感了?”
“你不知道,人只有在失去了以后才知道珍惜!”
“既然都失去了,还能珍惜什么呢?”
“所以,我现在要好好珍惜。”
丹妮把脸一扭,手指玩弄着衣角,说:“是吗?”
若杰起初还有点犹豫,渐渐地他鼓起勇气,正想向丹妮靠过去。突然间,他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在小小的空间中来回踱步。
“你怎么啦?若杰!”这回是比尔在问。
“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你们好心要安慰我,我也衷心希望能够接受。可是……这分明是假的,我好像在演戏给自己看!”若杰痛苦地说。
左非右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最后还是失败了。衣红更是垂头无言,她深知“系在何处,解在何处”的至理。若杰如果不能相信眼前的形像,就表示他心中块垒太重。就在这一刹,眼看只差一线,还是功亏一篑。
看若杰捶胸顿足的悲情,还有谁把他看做万恶不赦的魔鬼呢?就以嫉恶如仇的衣红与风不惧来说,他们之所以嫉恶,正是同情弱者的反射心理。眼前的若杰已是不折不扣的弱者了,衣红心里自然是不较前嫌,反而寄以万分的同情。
强者与弱者并非黑白分明的,但也不是轻易就能伪装的。弱者无法扮演强者,而强者也难以演好弱者的角色。真正的强者绝非色厉内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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