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杏娃说:“是呀!那有什么好难过的?”
衣红懒得再罗嗦,便说:“不难过就好!咱们下面有什么节目?”
杏娃说:“为什么不难过就一定要有节目?”
衣红无可奈何地笑着说:“这是两码子事。”
杏娃说:“为什么要把两码子事扯到一块呢?”
衣红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说:“不是扯到一块,只是顺口说出。”
杏娃问:“为什么会顺口而出呢?”
衣红气得大叫,说:“因为姑娘我喜欢!”
杏娃“嗄”了一声,然后就悄然无声了。
大家都安静下来,半晌无言。衣红心中忐忑,怕自己的不耐烦伤害了杏娃,毕竟她的成长历程很短,自己的责任是开导她,不能因一时失控,误导了杏娃发展的方向。
等了半天无人开口,衣红决定打破僵局,故意清一清嗓子,说:“杏娃,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杏娃问:“这与时间有什么关系?”
衣红急了,说:“你生气了?”
杏娃说:“这与生气有什么关系?”
文祥只好解围说:“衣红问你,是道歉的意思。”
“我知道。”
“所以统统没有关系。”
“我知道。”
“那就好了!”
“不好!”
“为什么?”
“我在幽默呀!为什么没有人笑呢?”
大家如释重负,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文祥说:“幽默与笑是两回事,真的幽默不见得让人哈哈大笑。”
杏娃说:“姜森明明说我会幽默。”
文祥说:“表现幽默不算什么,要懂得幽默才是真幽默,比如刚才姜森博士问你吃了什么药,你说你没有吃药,那是最不幽默的一种回答,表示你不了解他的意思。”
左非右对这些没有兴趣,便拉拉风不惧,两个人走到外面,左非右说:“杏娃,我们能不能说几句悄悄话?”
杏娃说:“不可以!”
“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
“没关系,我也不怕他们听到,只是不愿打扰他们罢了。”
“是什么事?”
“你说还有一个大周天锦囊?”
“是的!”
“你知道现在在谁手上?”
“知道!”
“能不能告诉我?”
“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我对成仙特别有兴趣。”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
“你又在幽默了,是吧?我羡慕成仙,是我个人因素。”
“你参加特遣队,就不应该有个人因素了。”
左非右不同意:“什么话?我变成奴隶了?”
杏娃说:“不是,如果你也仙去了,我们不是又少一个愿意奉献的人吗?”
左非右说:“成仙哪有那样容易?”
杏娃说:“大周天就是指成仙的方法,小周天指成仙的结果。”
左非右诧道:“你怎么知道?”
杏娃说:“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把大周天给萨赫丹带走了。”
衣红突然在后面大叫:“好哇!杏娃!原来你撒谎!”
文祥也责怪道:“杏娃,你怎么可以骗人呢?”
姜森则说:“这正是我所害怕的,电脑好的还没学会,先会扯谎!”
左非右回头一看,大家都跑出来了,齐声责备杏娃,这事本由他引起,只好出面缓颊说:“其实杏娃也不是说谎,只是善意的不实之言。”
连风不惧也开口说:“这都怪左非右,他一天到晚跟我谈成仙的事。他还有个师兄钱昆,开口闭口都是得道修仙。杏娃怕他走火入魔,不得不如此。”
杏娃说:“是不是该吃中国菜了?你们先点菜吧!”
衣红说:“杏娃!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还没到餐馆,怎么点菜?”
杏娃说:“怎么不行?你们先点菜,我到中国去,把菜运来!”
这家餐馆规模不小,杏娃把大家移到一间套房内,餐馆主人得到指示,只派了三个机器人来招呼。文祥点了一个南方菜清蒸黄鲳,以福州的最是脍炙人口;衣红点了荷叶醉鸡,绍兴名酒配上太湖荷叶,色香味俱佳;左非右点了双红明虾,是以辣椒为主的红烧大虾;风不惧点的是东坡肉,由于苏东坡连年流放,这道菜很多地方都有,不过还是以黄州的最道地。
苏东坡盛赞黄州猪肉最美,有〈猪肉颂〉:“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轮到姜森,他点的是咕咾肉。
文祥问:“什么地方的咕咾肉?”
姜森一楞,说:“还有不同的地方?只要够甜够酸就好!”
美国的中国餐馆多半是美式中餐,姜森一听到中国菜随地方、风味各有不同,大为惊奇,说:“我们美国菜就标榜不管到哪里,统统一样!”
衣红说:“那不是工业生产吗?”
姜森说:“是呀,我们认为人也是机器,男人是赚钱的机器,女人是花钱的机器,小孩是要钱的机器。”
衣红反驳道:“要钱的机器?要了钱还不是去花?”
姜森说:“不一定,在美国,你永远不知道孩子心里想些什么。”
文祥说:“就以这道清蒸黄鲳来说吧,在中国,由于幅员广大,东西南北各地的鲳鱼都有特色。这种鲳鱼尾端带点黄色,所以叫黄鲳。黄鲳体形最扁,肉质最嫩,清蒸的时间要看情形。火候特别重要,少了一秒钟可能就夹生,多了一秒肉就老了。再就是下料,清蒸只能放葱,切葱要讲究,除了葱头葱尾的选择,还有长短粗细的要求。要点在于下刀,刀口横断的宜久蒸,斜切、直剖的宜快火。
“葱的放置也会影响香味,有垫底的,有浮面的,有进汁的,有上油的。再谈抹盐,新鲜鱼不能腌,所以要内外撒精盐,腌鱼要用粗盐,味道才有层次,而且要放到冰箱里,温度保持在摄氏四度。还有是烹酒,早烹晚烹用的酒料都不同。
“最后才是进食,鱼一般都是后上,是吃滋味的,吃前最好先将口里的食物清除。第一口要闭口吃,不咀嚼,让它滑下去,要又香又滑又润又柔才算极品。吃了第一口,感觉就不太重要了,再说也快吃饱了。”
衣红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再也不吃鲳鱼了!”
文祥问:“为什么?”
衣红说:“我只知道大口大口的吃,吃饱肚子就好,这样多麻烦!”
文祥说:“我只是理论派!你什么时候看我这样吃了?”
衣红说:“那你为什么说了半天?”
文祥说:“为了表现我们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呀!让姜森博士惭愧惭愧!”
姜森摇头说:“我一点都不惭愧,我还是觉得吃汉堡肉饼简单!”
正说着,第一道菜荷叶醉鸡上来了,每人一小份,荷叶的清香简直传遍了五里长堤,众人闻了又闻,赞叹不已。打开荷叶,又是一股鸡香扑鼻,惹得人人食指大动。姜森筷子用得倒很熟练,他挟起一片荷叶就往嘴里送。风不惧一把抓住他的手,姜森吓了一跳。
衣红笑说:“傻子,那个不能吃!”
姜森问:“那该吃什么?”
衣红说:“里面的鸡呀!”
姜森皱眉说:“你们中国人怎么还是这么穷,就这一小块?”
东坡肉上来了,姜森看了直摇头,说:“再来三份鸡好不好?我看到油就怕!”
大家都笑了,衣红说:“这里面没有油,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姜森说:“别以为我是洋包子,这是连皮的肥猪肉!”
文祥说:“不错,但是经过处理,脂肪都去尽了,只剩下蛋白质和结缔组织。这个做法非常讲究……”
衣红说:“吃吧!等你讲完了,西坡肉又来了。”
姜森不相信,小心翼翼先用公筷挟了一小块,由于肉已糜烂,等再用自己的筷子挟时,已成了一滩泥浆。
文祥说:“你用自己的筷子挟就好了。”
姜森说:“不行,那不卫生。”
文祥说:“怎么不卫生?我们又没有传染病。”
姜森说:“有口沫水呀!”
文祥说:“你没吃过别人的口水?”
姜森说:“吃过!吃过!我太太的,天天吃!不吃就要闹婚变!”
文祥说:“你不嫌弃你太太,是吧?”
姜森说:“当然不!不然我怎么和她一起生活?”
文祥说:“对了,这就是中国文化的精髓,我们同桌吃饭,表示彼此不嫌弃。”
姜森说:“可是总不必互相吃口水吧?”
文祥说:“当然不必故意吃!但是假如能不嫌弃他人,不更好吗?”
姜森说:“嗄!你们有这种想法?真不容易!”
文祥说:“文化不是一种想法,是几千年实验的结果。当同一个社会中,你我界线泾渭分明时,迟早要闹分裂!分裂便是灾难!”
姜森察纳雅言,东坡肉吃得大为起劲,风不惧怕不够,便问他:“是不是还要三客荷叶醉鸡?”
姜森说:“等一下,太奇妙了!衣红不是说还有西坡肉吗?”
双红明虾也上来了,那明虾大如牛蛙,烧得鲜红似火。左非右警告姜森说:“辣的你吃不吃?我说是辣,不是烫!”
姜森说:“我知道!我常吃四川菜,不怕辣!”
左非右问杏娃道:“你这道菜是哪里叫的?”
杏娃说:“你没指明地方,我在这里叫的!”
左非右大惊:“巴西?”巴西人不认为辣椒是佐料,他们是当菜吃的。
杏娃说:“圣保罗,那家中巴餐馆连中国人都说好,我做过民意调查。”
姜森吃红了眼,毫不客气挟了一只大明虾。哪知虾子太大,筷子又滑,他干脆弃筷用手。很多人不敢吃虾头,没想到他非常识货,把虾头折断,就往口里送。
但见他紧闭双眼,全神贯注,一动也不动。人人都看呆了,不知他在卖什么膏药。过了好一会,他才深吸一口气,吐出虾头,把口中津液慢慢地咽下去,不停地哈气道:“好!好!美味加辣味!叫我进退两难!”
左非右忙送水给他,说:“没关系,喝口水就好!”
姜森摇摇头说:“不能吃辣椒,不算好汉!”
等咕咾肉上桌时,姜森已经不能动了,说:“我弃权!留点肚子给黄鲳吧!”
最后上的是鲳鱼,姜森非常认真,还用清水漱了口。伸筷子时,文祥拦住他,说:“你吃过全鱼吧?”
姜森说:“当然吃过!”
文祥问:“你习惯先吃头、肚子、还是背?”
姜森说:“吃鱼就吃鱼,那有这些讲究?”
文祥说:“讲究大了!头是吃味道,肚子吃口感,背部吃肉,鳍尾吃筋。”
姜森说:“我先吃再说。”
说罢,他挟了一块冻子般的鱼肉,放进口中,闭上眼睛,端坐不动。鱼肉下咽后,他皱着眉头说:“是不错,可是也不比东坡肉好!”
文祥说:“可能是你期望过高,再不然是那只虾太辣,神经麻痹了。这样吧,你先吃口白饭,过一会再吃,保证不一样。”
姜森说:“有没有炒饭?”
文祥说:“要品尝中国菜,最好不要吃炒饭,除非是当菜吃。”
姜森说:“我明白了,白饭是中性的,不会影响味觉。”
吃完这一顿饭,姜森颇有感触,说:“我是白吃了几十年的中国菜,怪不得不二老人说,食不是科学而是艺术。他曾设计一种电脑自动烹饪机,后来放弃了。”
文祥问:“为什么放弃了?”
姜森说:“艺术要有变化呀,像我吃中国菜,只知味道不同,谁知还有各种感觉的配合?就像我当初看京剧,听起来都是一个调儿。”
文祥说:“我听你们的蓝调,也都一样。”
姜森说:“不管京剧或蓝调,听多了才能领略个中滋味。中国菜要能吃出艺术来,那才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衣红说:“有什么例外呢?连做事做多了,像法兰德司那样,也是一种艺术。”
姜森说:“智慧的钻研就是如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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