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长老说:“女祭司不能做太久,你应该努力进修,更上层楼。”
法蒂玛恍然大悟,说:“可是这些人实在可怜,我该怎么办?”
“谁不可怜?你要可怜他们,他们会躺在那里,亿万年都不起来。”
“师父,那我该怎么办呢?”
“时间到了就该离开,事不宜迟,赶快培养一个祭司。”
话一说完,长老就要隐去。法蒂玛急了,好在她一直抱着长老的脚,她苦苦求道:“师父!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您?”
长老叹了一口气,说:“法蒂玛!不是我不愿意见你,实际上是有点困难。”
“师父,有什么困难?我是您的弟子呀!”
“问题不在你,我也有师父,只因有一次犯了他的忌讳,被他逐出门墙。没有得到他的谅解之前,我是不能收弟子的。”
“可是您已经收了我这个弟子呀!”
“那是往事了,正因如此,我更不便出面。”
“哪有这种不讲理的师祖?师父!让我找他去!”
“千万不可以这样说!”长老吓坏了,猛摇双手止住她。
“为什么?连讲都不能讲?”
“我就是讲多了,才被他赶出门墙的!”
“我就是要讲!怕什么?反正我们在门墙外面嘛!”
就在这时,长老像感应到了什么,静静地停了一会。他面带笑容,点了点头,取出一条宝石串成的白玉珠链,递给法蒂玛说:“好了,你的师祖已经开恩,同意我收弟子了。这是我的信物,若有急事找我,对着这串珠子默念三声‘哇哈呼呵哄嘿’就行。我先走了,记得快找接班人,时机快到了。”
法蒂玛突然感到脚底刺痛不已,原来她一直在火焰中狂舞,余烬虽然都被踩熄了,但地上温度奇高,她已在火上跳了十几分钟,脚胝都被烧熟了。结果她虽被视为天神,这个天神却得躺在牀上,脚底裹着草药,动弹不得。
在卧病休养期间,她看中了一个小姑娘,每天任劳任怨替她服务,恭谨异常。哪个人不喜欢顺手的工具?有谁不满意听话的耳朵?她指定了传人,由于她是神,就算把狗当作传人,也不会有人有异议。尽管人人反应奇特,她却坚定不移。
这次遇到衣红等人,她完全领悟了长老所说的另外一句“强者可恃不可依”。一点也不错,人要先自强,有了本事再与强者为盟,却不必与之长相左右。
当法蒂玛与众人历险归来,衣红等人要去找寻法兰德司。法蒂玛本来想随行,衣红却一力阻止,法蒂玛也自觉心中起了变化。她忆及长老谆谆之言,便回去向教中执事言明,自己奉了大神旨令,必须在短期内退位移交。
这件事大家早有心理准备,反正一切有大神作主,谁也不必操心。法蒂玛三言两语交待完毕,便回房沐浴清净,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向东趺坐,收敛了心神,闭目默念三声‘哇哈呼呵哄嘿’。
果然,一阵轻风过后,只听长老说:“法蒂玛!你怎么这样糊涂?”
法蒂玛睁眼一看,自己坐在一个平整轩洁的山洞内,长老就在正对面。她听长老语带责备,惶恐不已,忙问:“师父,我做错什么了?”
长老摇头道:“你怎么把女祭司的宝座让给一个生化人了?”
“她是生化人?”法蒂玛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咳!算了吧!说不定生化人做得更好。”
“我怎么这样糊涂?连生化人都看不出来?”
“你也不必自责了,人类回光返照,看来已经走到尽头了。”
“师父,难道我们不应该负起责任吗?”
“别说孩子话,我们能负什么责任?”
法蒂玛无言以对,只好说:“弟子有个疑惑,昨天交了几个新朋友。”
“新朋友怎样?”
“他们是当局派来的,人很不错,而且法力高强。”
“那是理所当然,当局要找人,自然会找最好的。”
“师父曾经说过,强者可恃不可依,是不是指他们?”
“岂止他们?连对我也一样!”
“为什么?”
“这是本教的教规,你听说过老鹰的生态吧?老鹰是强者,为了保障种族的生存,每次雌鹰都会下两个蛋。孵化后,如果食物不足,小鹰的身体具备一种本能,会把另外一只挤到巢外。人类认为这种行为残忍无比,但在供求律上,这却是老鹰生存的保障。”
“师父,老鹰再厉害,也几乎被人类灭了种呢!人类的生存却是靠爱来维持的!”
“嗐!你叫我怎么办?你知道我为什么收你做徒弟?”
“因为我从小就在期待您!”
“因为你生而不幸,心怀深仇大恨,我以为你一定能保持那股恨意!”
“师父!每当我有恨时,我的心就在淌血。可是只要我怀着感激,心里就快乐无比。难道师父要我痛苦,不要我快乐?”
“当然不是,可是,唉!可是我该怎么说呢?”
法蒂玛突然感到一阵昏眩,一开始她有点惊惶,但立刻就警觉到,不久前被萨赫丹勾魂,开始时也是这种感觉。她念头一转,便一任自然,静摄心神,调匀呼吸,让身体摇摇晃晃,万感不滞于心。过了许久,一切又都平静下来。她张目一看,长老睁大眼睛正望着她,好像发现什么奇珍异宝,欣喜不已。
“师父,请原谅我失态,刚才头昏了一下。”
“头昏了一下?法蒂玛!你知道吗?刚才你通过了师祖的考验。为师的到今天为止,都还没有这种能力,只要你师祖一召魂,我就只好任凭摆布。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一阵低沉坚实的声音由地下传来:“她是由萨赫丹那里悟出来的,看在法蒂玛面上,莫瓦胡,今后我承认你是我的弟子了。”
长老闻言,心惊胆战,他最怕的就是这件事。师父收归门下,就表示又将受到严格的控制。他忙说:“多谢师父大恩,可是弟子功夫荒疏已久,不能胜任了!”
那声音说:“谁在乎你?有你这个徒弟就够了!”
长老急道:“她心肠太软,恐怕师父不满意。”
那声音怒道:“怎么?你是不想回师门?”
长老忙说:“不敢,弟子只怕她不能达到您的要求。”
“不能满足我的要求?笑话!不能满足也要满足!”
长老神色大变,口里只说:“多谢师父指导。”
“指导?还早得很!老鹰翅膀还没有长硬哩!”
长老说:“法蒂玛什么都不懂,我会好好调教。”
那声音说:“好,你先把本门法器交给她,等到只剩下你们俩个,就是回圣山的日子!”说时,那声音逐渐隐去,到最后一句,只剩下一缕风声了。
长老从身后一个锦织盒子中,恭敬地取出一串紫玉珠链,慎重挂在法蒂玛颈项上,口里念着:“真理门大弟子莫瓦胡,奉师命将本门法器交付再传弟子法蒂玛。此法器与人共一体,器存人存,器亡人亡。”
法蒂玛领受完毕,见长老愁眉难展,便问:“师父……”
长老将一指按在唇上,示意法蒂玛不要多说,朗声道:“快谢谢师祖恩典。”
法蒂玛会意,叩头谢道:“谢祖师恩典。”
长老又说:“来,先不要说话,学我做几个动作,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他边说边取过一根棍子,在地上画道:“师祖在听,不可出声!”
法蒂玛接过棍子,写道:“师祖这样可怕?”
长老写道:“师祖要你像幼鹰一样,做个最强者。”
“弟子不要。”
“你没有选择!”
“为什么?”
“不要多问,否则有危险!”
“怕什么?”
“怕什么?怕的是连死都没有机会!”
“师祖到底是谁?”
“我不能说,这是门中的规矩。师父曾说,他要在每一个国家收一个徒弟,那就会有上百个徒弟。但在收了几十个以后,他就认为徒弟太多,品质不佳,鼓励我们自相残杀。现在只剩下六个,一个外号叫地狱王的若杰法力最强,是我的师弟,差不多的师兄弟都是他害的;再下面一位叫朱仁,这人心肠毒辣,神鬼莫测。你第四位师叔,素未谋面,连我都叫不出名字。法兰德司排行第五,是个标准的生意人,嘴甜心狠,谁都不得罪。萨赫丹最末,他入门不久,我就被逐出门墙了。”
“您为什么被赶出来?”
“因为我不肯杀人。”
“那以后怎么办?”
“不要急,慢慢想法子。当前急务,是先设法稳定你师祖。”
“怎么稳定?”
“表现一下积极争斗的狠气!”
“如果不够狠呢?”
“那你师祖就会派人来对付我们。”
法蒂玛眼睛一亮,那两位师叔曾经欺负过她,倒是个报复的好机会。但是,能这样做吗?只为自己出头,就不顾他人死活?可是,眼下已卷入这个漩涡,要想明哲保身是不可能了,怎么办?
长老见她脸上阴晴不定,立刻写道:“你师祖最恨人忍气吞声了,他的名言是要拼才会赢!有话就大声说出来,不要让他疑心!”
法蒂玛便大声说:“师父,五师叔和六师叔曾经欺负我,我该怎么办?”
长老大声回答:“怎么办?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可是,那时他们不知道我是您的弟子呀!”
“管他知不知道!我门中人是绝对不能吃亏的!”
“不吃亏也不行呀,我法力比不过他们!”
“比不过也要比!本门名为真理门,俗人称做真理教。真理就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你不争回这口气,就不够资格做门中人。”
法蒂玛觉得师门过于霸道,但正如师父所言,她没有选择!除非她脱离本门,她想到就写:“师父,我能不能脱离师门?”
长老一看,吓得立刻用棍子把字迹涂乱,说:“这样吧!我陪你去讨公道!”
法蒂玛忙道:“师父,这事不能让您出面,我赢了也没光彩。”
长老说:“你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我陪你去,如果你输了,我再上场。好歹我是真理门大弟子,怎么能让师门丢脸?”
法蒂玛见长老一再示意,便说:“那谢谢师父了!”
长老说:“法兰德司有四五个家,他是狡兔三窟,很难找到。还是先去萨赫丹那里,他的法力普通,一个一个解决也容易些!”
萨赫丹家在撒哈拉沙漠中、一个隐秘的沙丘底下。大漠一望无际,触目尽是滚滚黄尘。近来电脑当局利用卫星网大量收集太阳能,将之转换成电流,沙漠的环境因之改变了,白天地面温度也不过摄氏十来度左右。
温度虽然低了,风也小了,但是没有雨水,沙漠仍是沙漠,大风刮过,黄沙一样漫天飞舞,丝毫没有给当局留一点面子。
长老带着法蒂玛,在萨赫丹住处附近一个沙丘停下来,用真理门的通讯系统,向萨赫丹通报。里面的人回话说,萨赫丹不在,请来客留话。长老不答理,在沙丘上搭起一个帐蓬,与法蒂玛静静地等着。
在这天以前,清水长老谨谨慎慎的活着,从来没想过重回师门的问题,因为他知道伴君如伴虎。法蒂玛一来,打乱了他生活的步调,他不得不回到魔窟中。而教主看中了法蒂玛,更让他忧心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在法蒂玛的立场,这个后果根本是始料未及的。难怪长老一直不肯说出师门,想来就是要避免这种尴尬的结局。法蒂玛心里乱成一团,自己由一个受人尊崇的女祭司,一变成为残酷无情的杀手,这算什么?
人只有在失去自由之后,才知道自由的可贵。现在有话不能随便讲,随时随地要打击别人,保护自己。人生变得有如丛林一般,人也倒退回去,成了野兽。
一师一徒各怀心事,等了一会,忽见一道轻烟,像柱龙卷风似的,“嗖”地就向沙丘里钻去。长老是行家,他手一伸,沙丘顿然一片火海,烈焰熇熇,黑膏般的石油竟从黄沙下渗透出来。
萨赫丹一惊,停身回头,见是长老,大叫:“莫瓦胡!你怎么也跟我作对?”他边说边往长老这里飞来。
等萨赫丹一落地,这才发觉自己辛苦带来的,竟是一个红木箱子。他急得不住抓耳挠腮,直说:“糟了!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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