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等萨赫丹一落地,这才发觉自己辛苦带来的,竟是一个红木箱子。他急得不住抓耳挠腮,直说:“糟了!糟了!”
只见法兰德司突然出现在木箱旁,冷笑道:“莫瓦胡,你来做什么?”他一眼看到法蒂玛,又问:“你又是什么人?”
这里萨赫丹早已魂亡胆落,明明绑架的是衣红,什么时候变成箱子了?抢劫法兰德司心爱的宝贝,得罪了他,自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他无心追究法蒂玛到底是谁,抢着解释道:“这一定是师父使了挪移大法!老实说,师父要我做毒中之毒,可是我没有那个本事呀!五师兄,我可以发誓,我要的只是那位姑娘,我要箱子做什么?”
法兰德司斥道:“萨赫丹!你别来这一套!我才是师父最亲信的人!你不必怕,我不会杀你,只要把箱子还给我就好!”
萨赫丹本来就没打算抢那箱子,闻言立刻说:“请拿回去吧,我可是原封未动。”说罢,他手一抖,收了绳索,立刻掩身躲到清水长老后面。
法兰德司关心宝贝,急忙趋前把箱子打开。讵料一望之下,不由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混帐东西!里面是一块石头,一块石头!萨赫丹!你把我当什么了?”他反手就是一道火光,直向三人喷来。
长老最了解法兰德司的为人,只要不招惹他的宝物,表面上与谁都能和睦相处。就算有所图谋,他也是深藏不露,专搞秋后算帐。但若有人觊觎这些宝贝,他立刻反脸不认人,不论对方是谁,必定以死相搏。
同门师兄弟从来没把这些废物放在眼里,加以法兰德司颇知笼络人心。所以他能屹立不摇,成为最后的竞争者之一。
今天萨赫丹竟然触犯了他的禁忌,一场恶斗自是难免。长老早有准备,一见红光乍飞,立即将地势倒转,把三人挪移到百公尺开外,帐蓬下只有法蒂玛和那口箱子。
法蒂玛知道师父好意,她委实也插不上手,只好隔山观虎斗。她只身立在这茫茫黄沙中,远处的斗法激不起她的兴趣,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那个箱子上。
萨赫丹怎么会笨到抢一块石头来呢?等她一看那石头,突然间,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石头向上陡胀,原来竟是一块石碑。偏偏碑上刻的都是些方块字,语意颇为古雅,电脑翻译之下,更令法蒂玛如坠五里雾中。
渐渐地,眼前沙漠变成青天,法蒂玛骇然,大叫:“师父!师父!”
就在此时,法蒂玛面前拥出一团白云,云中出现了古画中才有的中国美女,那美女头梳三丫髻,上有花钿、簪钗相饰,穿着直领窄袖绿上衣,下束石榴红带小蓝花罗纱裙,裙裾飘曳,微露棕锦靿靴。
美女忻然而笑,说:“找师父做什么?奇怪!你怎么长得像番人呢?”
法蒂玛奇道:“番人?”
“嗄!原来你真是番人,我们这套大周天,怎么会落到你手中呢?”
“你说什么呀?我只是看到一块石头,结果变成云,你就跑出来了!”
“嚄!还是师父有远见,世界真的变了,连番人都讲起官话了!”
“什么番人讲中国话?我讲的是巴西话,你要有翻译机才听得懂。”
“翻译机?就是塞到耳朵里的那个小东西吗?我以为是听贝多芬用的!”
“你是谁呀?怎么这些都不懂呢?”
“看来你是无意闯进来的,不是我等候的那个人。我们这里是大周天,指的是人周天循环真气的道场。既然你来了,也是有缘,我叫若梦,在这里修行几百年了。”
法蒂玛这才想起师父曾对她提起,世界上有四大宗教,一是世界性的佛教,一是西方世界的基督教和天主教,另一个是中东世界的伊斯兰教,还有一个是中国特有的道教。显然自己又进入另一个迷离世界了。
“修行几百年?你谈的是道教法门吧?抱歉我不懂。”
若梦叹道:“咳!不要说你,连我们中国人都没有几个懂呢!”
“那为什么你们还有那么多信徒?”
“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呀!要是懂了,就剩不了几个了!”
“怎么可能?”
“你要知道,中国人是一个非常理性的民族,那是因为有了‘易理’的缘故。自从汉朝佛教传入中国,有人要提倡本土宗教,于是就有了道教。宗教必有所宗,道教便以古时的隐者老子所着的一本《道德经》为经典。不料这本书没有一点神话色彩,而且透明得如同空气一样,别说一般信众不懂,连读书人都要有很高的思想境界才能领会。
“这一来,道教只好东扯西拉,到处‘借神’,最后变成大杂烩。几千年下来,为了弥补这道鸿沟,除了捉鬼,便只好造神。”
“我还是不懂!”
“恭喜你,你一定能做道教的信徒!”
“为什么?你要知道,我是康东布雷教的大祭司。”
“好极了,我们又造了一尊神只了。”
两人正说着,天边爆出一团透红的焰火,紧接着一阵强烈的震动。法蒂玛极目远望,红雾纷霏,遮没了半边天,雾中隐然出现一个与若梦彷佛孪生的人头来。
“嘿嘿!若梦,这种场合怎么能没有我?”
若梦笑着向法蒂玛说:“我们梦景幻境是孪生姐妹,有我就有她,有她就有我。她叫若幻。不过,你不必理会她,反正幻梦都是假的。”
天际又是一脉金光,一位凹睛突颧,中年妇人凶恶的面相,从一团金气氤氲的漩涡中拥出:“我是爱心恨情的老二似恨。”
接着青光一闪,一阵长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浮现在青光之上,笑道:“哈哈!痛快!痛快!我便是老大似爱!难得我们似若空虚四界,今天竟来了一半。奇怪!怎么是个番女?嗐!有无本因数前定,是非不外强出头!”
这时中天已呈现一个流转不止的太极图,其外有几个光色炫丽的彩图。右方是一圈靛青透明的光团,一个老婆婆的脸庞浮嵌其间。左边是一团金色漩涡,有白色光点夹杂流转,那个面目狰狞的妇女,便是藉着白点浮显出来。顶上云气浓勃,珠辉玉映,光莹欲滴,重重宝珠中便是若梦、若幻的形象。
“该打该打!分明是若似虚空,你偏要说成似若空虚!”若幻抗议道。
似恨白了若幻一眼:“你以为若幻就是幻境吗?你们姐妹真不如名空、利空以及权虚、势虚来得透澈,要名正言顺,从今以后,你们两个还是改名梦若、幻若为是。”
似爱笑着说:“你们俩个也没长进!数百年前那场官司,到今天还没有打完?”
若幻说:“我们是明着眼幻恨嚣闹,你们俩则是暗地里梦爱争锋,有什么分别?”
若梦不依,摆出架势道:“怎么把我们俩个也扯进来了?再说梦爱本是唇齿,你别来挑拨了。”
似恨说:“是呀!爱恨一体,若似难分。只是我觉得爱似、恨似也不错!”
似爱老太婆神色一变,慎重地说:“你们不要吵了!要知道我们本居太极之中,似有似无,若是若非。如今动了凡心,竟然有你有我,半形半质。而且和那凡人一样,尽说些无聊的废话!不要真应了预兆,再堕凡尘了!”
若幻悟道:“是了,大姐说的有理,难怪近来我老觉得五内中有气流转动。”
似恨闻言,惊道:“你也感到气机动荡?今日之聚,显然不是偶然。”
若梦说:“当然不是偶然,大姐,你倒说说看,怎么会有这段因缘?”
似爱闻言,由口里吐出一朵灯花,花心中现出文祥、衣红、左非右与风不惧。四人有如半透明的影子,坐在悬突飞洄的瀑布旁,一任流水冲刷。
有顷,灯花慢慢隐去,似爱叹道:“原来师叔的小周天已经出世,寂寂中十六甲子已去!这四人是哪几位转世?看上去道行湛然,居然三尸化尽,果真鸿均有望矣!”
法蒂玛满腹疑团,问:“怎么他们也在这里?”
若梦说:“那里不是这里,小周天是一种境界,要修到三尸化尽,才有缘进入。”
法蒂玛问:“什么三尸化尽?”
若梦解释道:“刚才我提到过,我们道教是个大杂烩,其实我们有相当完整的理论,只是时机没到,尚未发扬。我教认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只因人体有种‘三尸元神’,又可称做‘精气神’三气。下尸居人的下体,藏精,以传宗接代为职志。中尸居人体的胃腹,藏气,以维持生存为目的。上尸驻于脑,藏神,以名利计谋为荣耀。三者都是妨碍个人回归自然的根本因素,我们修行的目的,就是要去尽这三尸元神。你看那四人,形影已将化尽,不久即可回归鸿昊,与宇宙同在了。”
法蒂玛说:“我懂了,如果人们知道要把这三尸化尽,他们就不会想做神仙了。”
若梦说:“正是,所以我们建了一个西王母乐园,好与西方极乐世界比高低。”
若幻补充道:“岂止如此,我们还设计了代表天、人、地的‘三清’,把开天辟地的祖师当做上清元始天尊,是为天;又将天上的继承统治者捧做玉清灵宝天尊,是为人;有学问道德的太清奉为道德天尊,即为地。”
若梦又说:“只可惜文人好名,仕者近利,在初开教时期,尚有真正的修行者。到了中期,信徒渐增,为了教法、教理、教权之争,便各说各话,弄得是非难明。明清以后,庙宇唯求美轮美奂,信众奉养多多益善,踵事增华,道教就只剩下鬼怪了。”
似恨说:“人体这三尸元神真难化尽,要不是适才目睹小周天再现,我们这大周天恐怕永远不能再见天日了!”
似爱说:“也未必,我们才熬了两个人劫,再十个也不算多。”
似恨说:“对你说来,那是当然,我却恨我是我,一天都受不了。”
似爱说:“现在人间梦幻连连,有些人终年不醒,就靠我在一旁照顾。”
似恨哼了一声说:“难怪!就是你,爱之适以害之。”
似爱说:“你就是喜欢嫉妒!让他们永生沉醉在爱的梦乡,有哪点不好?”
似恨忿忿地说:“当然不好!与人间真实不符!”
若梦打圆场说:“你们争什么呢?一切源自孽障,谁作得了主?我的原则是梦幻由他、爱恨不计。若有功德相抵的,我也会解除他们梦幻之厄。”
若幻说:“说来容易,世人无不为己,谁肯为他人积德?”
若梦举目四顾,说:“怎么空虚兄弟还没有来?”
若幻说:“前面有人斗法,他们乐得观战!这是雄性的通病,总是崇拜威风!”
若梦说:“可怜可怜他们吧!还有什么好威风的?”
法蒂玛这才想起师父正在斗法,胜败生死未知,自己却在这里听些莫名其妙的对话,她急问道:“请问,我怎么才出得去?”
若梦大奇:“你出去做什么?”
法蒂玛说:“我师父正在沙漠中与人斗法,我不能不去!”
若梦说:“那你走吧!”
法蒂玛说:“不!不是我想走,我是个苦命人,只有这个师父相依为命。”
若梦说:“好吧!我们也算有缘,且让你保留一次机会。不论你在哪里,只要喊‘若梦若幻似爱似恨名空利空权虚势虚’,我们就会来接引你。只是要注意,这种万世难逢的机会,千万别轻易浪费了,天大的危难我们都可以化除的。”
话刚说完,法蒂玛眼前一暗,再一看,自己依然站在帐蓬下。面前箱子如故,那块石碑却不翼而飞了。
再看远处,萨赫丹环手蹲在一旁,好像受了伤。师父站在一个云头上,身后水火风雷,各显神威。法兰德司紧紧裹在一团紫虚烟雾中,绕着云头飞驰狂奔。他不时轻弹指头,一道道紫色光柱直射云阵,登时迸出万丈精芒。
法蒂玛从来没见过师父施展神力,显然此时他已稳占上风,正在高兴,见那团紫雾突然改向,对着自己急速涌来。她闪避不及,又不知如何防备,一时间手忙脚乱。
千钧一发之际,但闻“叭哒”连声,紫雾似乎撞击到一堵无形的巨墙,紫气翻飞,瞬间化作絮絮轻烟。法兰德司被撞得晕头转向,狼狈落地。法蒂玛耳边响起似爱的声音:“莲花之可贵,在于出淤泥而不染,我们相见有期。”
长老起初未见到法蒂玛,还以为她藏身暗处。心里忧喜参半,忧的是此女天性凉薄,只顾己身安危,全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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