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衣红说:“你这么老,要豁免权做什么?”
亨利说:“做什么?免得被机器欺负呀!我口袋里有一半人类议士的灵魂!”
衣红说:“咦!奇怪?若杰也是这样对我说!”
亨利惊异地说:“你认识若杰?他是我的徒弟!”
衣红刮着脸羞他:“我知道了,你偷了徒弟的名单,沾他的光,不害臊!”
亨利怒道:“混蛋!买通议士是我的计划!”
衣红说:“何必呢?若杰那小子撒谎已经被我拆穿了,偏又来一个。议士多么清高,谁能买通他们?空口说白话算什么?你念得出一个议士的名字就算不错了。”
亨利久攻不下,已经丢脸丢到家了,口舌上处处吃亏,偏偏人又在当局地盘上。他带得进来的,只有无质无形的意念,用意念控制的能量有限。虽一再设法用意识力影响衣红,想不到这女孩的意识就像空气一样,动起来是一阵飞砂走石的狂风,停下来却又不知钻到何处去了。
亨利脑筋一转,再熬下去也难讨好,要报此仇,只有在电脑势力范围外。只要她离开电脑城,哪怕她再嘴尖舌巧……
“行!你真想见识见识,我们就到詹姆士.克拉克议士家作客吧!我保证让你大开眼界,尝尝权势的滋味,你敢来吗?”
“嗯?詹姆士.克拉克!他是谁呀?住在哪里?”
“你不认识?他是连任三届的人民议会资深议士,二○二四宣言的起草人之一,住在EEG○○四N五二号电脑城。”
衣红痛快地说:“且当你说话算话,就十一月四号吧!我的日程排得很紧。”
“行!说话算话!”说罢,一阵旋风,亨利不见了。
表面上衣红是轻松应战,其实真让人捏了一把冷汗。亨利的意识控制力很强,杏娃一再加强衣红与文祥的生理激素,这才镇住了场面。
所幸亨利先挂免战牌,再撑下去,只要给亨利看出一丝端倪,衣红的小命就难保了。亨利一走,衣红全身虚脱,文祥连忙一把抱住她,两个人摔成一堆。
在双方斗法时,风不惧已悄悄回到飞云梭上,那是三人原先商定的策略。杏娃曾预先告知,对方是当今最强的敌手,大家决定由衣红出面挑衅,文祥负责用佛珠保护。如果情势不妙,立刻由风不惧驾着飞梭,将二人救走。
料不到风不惧身在梭中,意识却已受制,神智不清。衣红还能强打精神,只有文祥,天生是块无动于衷的材料,亨利连用了三个分身,偏偏文祥念中只有一个“阿弥陀佛”,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休息了好一会,衣红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连呼:“好险!好险!”
“我也觉得很累。”文祥说。
“奇怪!我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风不惧也恢复过来了。
三个人交谈之下,才知道这位魔王果非浪得虚名。
“我记得在火星上遇到他时,没有什么了不起嘛!”
杏娃说:“我们都上了他的当了,我最初也不知道他有好几千个分身。你们在火星上见到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分身而已。”
文祥说:“为什么要普通人的分身呢?”
杏娃说:“因为整个太阳系的网络全掌握在我们手中,我猜他是利用分身做情报网络,就和我们的卫星差不多!”
文祥叹道:“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用人做卫星!”
杏娃说:“这就是他的智慧所在了,难怪他自认有本事推翻我们。”
文祥说:“他不是和外太空有联络吗?说不定他就是外太空生命的分身哩!”
杏娃说:“目前我连对人类的了解都不足,没有能力判断其他的。”
风不惧问:“左非右呢?杏娃,你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杏娃说:“这也是我的问题,很奇怪,连那一艘飞云梭在内,我们完全侦测不到他们的任何讯息。”
文祥说:“不可能吧!连飞云梭都找不到了?”
杏娃说:“是呀,梭里有特殊的通讯定位系统,每隔半个小时会放射出微量带有印记的迦玛射线,可以穿透地球直径。可是,他们已经失踪四十分钟了,我们查遍了太阳系,一点讯号都没有收到。”
文祥说:“你是说,飞梭已经不在地球上了?”
杏娃说:“说得确切一点,不可能在太阳系半个光时以内的任何地方。”
~第五十一回几处早莺争暖树~
左非右调出飞云梭的一刹,原是想利用梭舱的力量保护二人,以免受到黑烟侵袭。不料眼前光影一变,他和法蒂玛已坐在一个玻璃罩中,四下里云雾环围,而在云霓中,竟有四张美媸老少各不相同的脸孔,正对他们指指点点的。
一人说:“就是你心急,她咒语还没念完,这下空虚四兄弟又来不成了。”
另一人说:“能怪我吗?谁叫我们没经验。这咒语也太长了,等她念完,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难以回生了。”
一位老妇说:“有什么好争的,师父把我们禁闭在此,就是要我们将功赎罪。如果接引不到同门诸人,我们恐怕要与仙缘永隔了。”
一位中年妇人摸摸飞云梭,说:“好了!好了!来看看这是什么玩意!”
一人说:“怎么来了个臭男人?”
白发老妪瞑目沉思了一会,张眼说:“正是这段公案,那时若梦若幻刚刚入门。我们且先回宫,再告诉你们详情吧!”
左非右自忖此时神智清明,只是乍见此情此景,一时间分不出真幻,便在一旁潜心观察。听老妇说完,心里忽有所思,好像在非常遥远的某一个他方,曾经发生了一些事,自己正是当事人之一。只是回忆有如圈圈涟漪,开始时起伏分明,等荡到远处,却只剩下微微的动静了。
再一恍惚,眼前景象又一变,是一个高穹明敞的石洞。自己与法蒂玛二人,竟然一身唐装,双双躺在一个巨大的石牀上。
左非右环视周遭,洞内乳幄莲柱、琼葩云叶,缤纷上下,闪耀着晶莹的流光。地面相当平坦,摆设着一些石琢的几案椅凳,莫不形式奇古,精致绝伦。
洞中光线柔和,却不见光源所在,最奇的是,此洞似明实隐,四处未见门户,一应什物分界处都没有缝隙,宛若一体浑成。
法蒂玛也清醒过来了,她坐起一看,大感惊异,尤其对自己身上的服饰,又是新奇又是满意。再一看左非右翩翩公子的神采,却又忍俊不住,问道:“左哥,我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里又是哪里?”
左非右不着边际地说:“我也不知道,刚才四周都是云雾,里头有四位女士。”
法蒂玛放心了:“哦,那我们一定是在大周天里了。”
左非右眼睛一亮:“大周天?”
“是的,一定是若梦仙子接我们来的。”
“你是说,你把唯一的机会用掉了?”
“能不用吗?我不愿落到师祖手里。”
“那以后怎么办?”
“没有今天还有以后吗?别瞎担心了。”
“难道这就是大周天?和虚拟实境很像嘛!”
“人生不都是幻境吗?这里那里,又有多少分别?”
“当然有分别,至少,你师祖就不在这里。”
“只怕未必!”话声一落,刚才那团黑影又出现了。
法蒂玛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念道:“若梦若幻似爱似恨…”
眼前又是一变,四位仙女同时现身,法蒂玛仔细一看,正是石头里那四位仙子。似爱一边责怪似恨,一边对二人说:“别怕!别怕!那是似恨给你们的下马威。虽然一切都是幻景,但爱总是胜于恨的。”
似恨说:“未必,爱总是让人沦落,只有恨能引发斗志。”
法蒂玛兴高采烈站起来,迎向四位仙女,准备逐一来个拥吻。四人却吓得各向后退了一步,似爱说:“别急!别急!你要做什么?”
法蒂玛突然想到,这些仙子的风俗习惯未必和巴西人相同,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们的风俗,拥吻代表亲近感激。”
似爱总算懂了,说:“我看就免了吧!也难怪,你们转世多生,前因已昧,老身先提醒你们一些因果,你们再细细思索。
“我等皆为道家子弟,隶属阐教,师事大别山冰晶道长。因师尊仙去时,我等三尸元神尚存,师尊特设此大周天,供我等闭关修炼。师尊曾追随楚霸王伐秦,兵败后于西汉高祖一一年(西元前一九六年)上山求道,因乖戾之气难泯,累经兵解,游走于佛道两家之中,难以取舍。及至北宋哲宗元佑五年(西元一○九○年),始悟大道。”
法蒂玛插口问:“请恕我对中国文化所知有限,什么道家阐教的,不甚了解。”
似爱点点头说:“师妹曾结魔孽,故有他乡之缘,等你听多了,自能理解。
“道家本源于黄老,老子《道德经》有言:‘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但最初揭橥神人性质者,则为庄子。〈逍遥游〉言:‘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又在〈齐物论〉中说:‘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
“基于中国地缘条件,北方环境艰苦,人多骁勇。是以自三皇五帝以降,南人备受兵燹,失望于朝政,转而倾向虚无的玄思。老、庄都是楚人,开楚文化之先,避世隐遁,追求人生真谛之了解、形体认知之超越。
“比如〈楚辞.远游〉上所言:‘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气入而粗秽除……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玉色頩以脕颜兮,精醇粹而始壮。’完全是精神上的感受。
“楚人对仙人之遐思,已臻浪漫情怀,齐鲁方士更将之发扬光大。为了迎合人性好逸恶劳的惰性,又能配合战国诸王侯骄奢淫佚的需求,便有了长生不老、吃药炼丹等速成妙法,进而大行其道。
“其后又经燕、齐、秦诸王的尊崇,蔚然成风。及至后汉时期,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有一道士于吉号称得神书《太平经》,以妖言行天下。及至黄巾之乱起,张角号太平道,张修号五斗米道,又有张鲁行天师道。三张虽皆兵败,但‘张天师’之名在民间已广为流传。后人借助民气,拟创道教,并为道教立传,以张鲁的祖父张道陵为第一代天师者,实际上是穿凿附会……”
若梦插口说:“大姐你少卖弄了,这里又没有听众,你不嫌大才小用吗?”
似爱说:“不这样,我怎么唤醒他们的灵智?”
若幻说:“这个简单,放一段过去的故事不就得了?”
似爱说:“几百年的事,该从哪一段放起?”
似恨说:“你们真是白白修炼了千年!”
似爱说:“那你来主持吧!”
似恨说:“依我?把他们丢到黑房去,想不通不许出来!”
若幻说:“我有法子了,只要把他们今生所得的果,和以往所造的因对照一下,不就清清楚楚了吗?”
众人无不拊掌称善,当下似爱说:“这么说吧!我辈同门原有十六位,师尊临仙时,山前有一参天老松,摇摇欲堕。有几位同门不顾一切,飞身往救,不幸随之坠落凡尘。只有我等八人未离师尊之侧。
“师尊见状叹道:“‘定数难移!彼等心中尚有老松,定性不足,有因缘待偿也。尔等虽无动于衷,三尸仍在。为师今留一大周天,供尔等静修,待十六个甲子后,彼等功业将成,尔等当伺机接引,则昊都有望矣。’
“当时雪素师叔也说:‘我将另设一小周天,供有缘者静沐。至时将有四人先登,其中有一同门,汝等切记,不可误了接引之重责大任!’
“日前小周天已现,只不知是哪位同门……”
左非右说:“是小弟我。”
若幻高兴地说:“那里是什么境界?雪素师叔飞升之日,我曾在一侧恭送,很想知道小周天的境界,师叔却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左非右说:“我不知是冷是暖。”
若幻说:“那就是冷暖自知了。”
似恨说:“他分明说不知道!”
若梦说:“你不懂,那才是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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