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似恨说:“他分明说不知道!”
若梦说:“你不懂,那才是真知。”
似爱面色一沉,告诫二人道:“别拌嘴了,以往我们人少,加上三尸未去,闲话聊天,是人情之常。看看他们应劫之人神光湛湛,三尸已除。你们不要以为天仙虚位以待,只怕到头来还真只修到个虚位呢!”
二人闻言,面色一凛,垂手站立一旁,不再赘言。
似爱又说:“我道修行与其他道门有别,我等不修内丹,唯以‘敬思、服气、导引’为课业。敬思以追寻智慧为最高法门,以正制邪,引神归窍,去除上尸;服气以化尽八骸为要点,以气代粮,安定中尸;导引则是融入宇宙之真实,以精为意。
“此大周天系一能量介面,取‘大’而无外、‘周’及宇内、‘天’上无限之意。既为介面,即非实境,我等之成败,尽在一念之间。成者上登紫府,败则重堕人间,真个危机重重,不得不谨言慎行。”说罢,她又看了若梦一眼。
左非右用指语呼唤杏娃,才知双方已经失去联络了。
法蒂玛说:“请问仙姑,我又是何人?”
似爱说:“问得好,你先看一段故事吧!要知道,人只能记住一些概念。为了要让你们看得真切,我特别把概念幻化为形象,大家千万不要把幻象当真了。”
似爱说完,往前一指,前方立时出现一座金碧辉煌、重台杰阁的宫殿,殿前广场上,有道、俗两派共十来个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右边一个道装老者,以手指挥着一道红光,正与两个俗家壮汉斗法。其中一位青衣汉子放出一个青玉印玺,一个黄衣人则张口吐出一粒金珠。
红光似胶非胶,浓稠异常,将青玉与金珠裹在其中,有如一个高悬的走马灯。红光之内,青、金两道光芒生气勃勃,龙腾虎跃,不住地上下飞驰疾奔。老者须发皆赤,手忙脚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那不是我爹爹吗?”法蒂玛大叫。
“没错,这正是五百年前,青华山徒众大举入侵火灵宫之役。”
大殿正中坐着一位璎珞宝饰,雍容华贵的盛装妇人。徒众则垂手侍立在妇人身后,偶而相互交头接耳,却个个面无表情。
“那就是火灵圣母呀!为什么眼看两个人打爹爹,却不上前帮忙呢?”法蒂玛急得不住拉扯左非右的袖子。
那老道在两个对手联合攻击下,已经左支右绌。不一时,青光金光势力大增,红光似乎再难招架。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青年,只见他神色紧张,一手按着身旁的皮囊,伺机欲动。
“快呀!陈天华!快去帮爹爹呀!”法蒂玛急得跳脚,对着那位青年大喊,一边又拉着左非右说:“哥哥!你快去呀,快帮我爹爹打那些坏人!”
哥哥无动于衷,说:“我怎么帮忙?我什么本事都没有!”
法蒂玛忙回身央求若梦道:“好仙子,我错了,请你救救我爹爹!”
“没有用的,这些都过去了,我只是从档案中调出来给你看看而已。”
“好仙子,你一定能救我爹爹的,求求你!”
这时场上情况大变,红光已被青光撑开,金珠暴涨,看看就要向老者打下。老者急怒攻心,大叫:“火灵贼婆子,你好狠心!居然一点情谊都不顾!”
座中妇人面无表情地说:“我把《烈火经》交给你保管,你却私下勾结外贼!今天青华三怪登门点名,要报你淫人妻女之仇,这与我何干?”
那两个俗装打扮的男子面露杀气,一人骂道:“这种人渣,跟他讲什么道理!”说罢,右手奋力向前一指,那道金光立即翻转而下。老者早有准备,分出一道红光挡住。他似知今日难以幸免,把红色道衣一扯,掷向空中,立即化做一朵巨硕红云,倏然漫天上卷,直向金珠围去。
老者背后的青年早已迫不急待,这时乘隙扬手,一道火箭向一位俗装男子飞去。不料那道红云宛如烈油,遇火轰然作响,霎时爆发,殿前立刻火海一片。场中顿时骚然大乱,火焰处处,金蛇串绕,众人走避不及,一个个顿时被烧得狼狈不堪。老者猝不及防,早已为火舌所噬,挣扎中倒地不起。
法蒂玛惊呼一声:“爹爹!”已自不及,她纵身扑上前去,不料前面却空无一物,她这才憬悟,眼下所见确实只是幻象。
这时幻象中火已熄灭,有人大呼:“是谁?谁在暗中下此毒手?”
又一人大喊:“陈天华!你为什么如此狠毒?”
陈天华早被大火吓呆了,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会这样?”
火灵圣母身边的几位道者,正要过来查明真相,而俗家那方,大伙立刻一拥而上。彼此二话不说,纷纷放出法宝,捉对厮杀起来。一时又是满天宝光炫目,四下杀气腾腾。
若幻说:“刘姑娘!杀害令尊的凶手在此,你要不要报仇?”
法蒂玛一直摇着头,她想保持头脑清楚,究竟这是真事还是幻梦?当然是幻梦!可是那种锥心沥血的感受,却又是活生生的真实。
渐渐地,可能来自久远的记忆,也可能是情节的暗示,法蒂玛回到了过去。她那时贵为火灵宫的御火监,她的父亲刘铁柱是火灵宫的判官。陈天华是父亲的卫士,对他忠心不二,一直与自己暗通款曲,只是父亲鉴于门户不当,坚决反对两人来往。
这天,父亲到宫中赴会,最后却传来被陈天华放火烧死的恶耗。她虽然万般不舍,但众目昭昭,她不得不主持公义,将陈天华处了极刑。
当前所见,正是以往所不知道的实情,除了她不在现场之外,其他无一不真。连父亲的穿着,也正是最后见到的装扮。
似爱说:“姑娘,你现在应该知道了,世事不是或黑或白那样简单!”
法蒂玛说:“这明明是幻境,连我的记忆也不很确切。”
似爱说:“你错了,这不是幻境,事后再回想,或许你会认为是梦境,可是人生的遭遇,在你醒过来以前,有什么不是梦幻呢?再说,你今生的遭遇,又何尝不是这些事件因果相循呢?人间是是非非,尽皆如此!”
法蒂玛一想,的确!今生的遭遇又何尝不是幻境?人生的一切,都源于欲望的满足。每当一己之欲满足时,就难免损及他人,恩怨是非相续而生,因果报应相循而至。如果还没有看透,继续轮回下去,真不知伊于胡底?
一切不过一念,想到这里,法蒂玛突然脑中澄然,一片清明。再看眼前,竟是那么熟悉,往事历历,只在觉与不觉而已。
原来万物之生,肇机于缘,缘之深者,其中心必固。随着时日消长,生命由浅入深,物种也随之进化,由畜生以迄于人。法蒂玛一灵不昧,心中湛然,迄今历劫多生,其间魔侵灾困,危难重重,所幸终能化险为夷。
她禁不住珠泪涟涟:“诸位仙姑,大梦迄今方为觉,我知道了。”
在另一边,左非右看到的又是一段不同的往事,他已经历了小周天的境界,照说是前缘已了,三尸尽除。可是他与法蒂玛间还有一段因果,人间百态,都不出能量的变化与功率的作用。能量不灭,因果只是过程的先后而已。
那是唐朝时,他与钱昆是冰晶道长座下四大弟子之一,只因喜好小动物,养了一只小白兔。道长累次训诫,左非右一直阳奉阴违。道长见夙缘难解,只好任他去了。
道长师事含光老祖,有位师妹雪素,仙子人极孤傲,成道后自号素仙子。雪素原有洁癖,拜师之前,含光老祖罚她在一个蛇虫出没、污秽龌龊的山洞里修炼。她苦熬了一个甲子,终于悟透净秽本为一体,始得入门修道。
及后冰晶道长继承衣钵,素仙子襄佐道长,她见左非右癖好不改,便施法将白兔放了。孰料左非右由痴转迷,竟然私出山门四处寻找。道长一怒,将之逐出门墙。自后,左非右流落人间,仍苦苦找寻那只兔子,至死不悟。
含光老祖隶属阐教,其实这阐教之名是后人附会,以分别邪门外道之截教。阐者“阐释”之意,是以追求真理、阐释人事为职志的修行者。截教则攀附在道教名下,投机取巧,以截取私利为目的。
所谓的“修道”,是力求聚集思想,物我两忘,令精神成为一股力量。在肉体化去之后,精神仍能凝聚,并附体续修。今人笃信科学,但科学只着重物质现象,与精神格格不入。如用科学观念来看精神现象,可以将电子视为物质,而能量、电场则是精神;原子、分子是物质,力及作用则是精神;人体若为物质,人的思想行为则是精神。
在物理上,科学家一致认定能量不灭,那就是承认精神不灭。事实上,人的精神是不会消灭的,前人的思想形成了“我”,当“我”接受了该思想,就成为我的一部分。前人的爱恨情仇,也都成为我的因果机缘。问题是人太执着于“我”了,只把我视作一个“独立”的个体,真相便被泯灭了。
“我”必然来自对环境的认知,而环境是前人的遗产。环境随着时空不断的变化,自我的因果关系也越来越复杂。在交错的因果中,凡是能专注的、强烈的,往往支配了个人的心性行为。只是个人记忆有限,无法知道全部的因果细节,就像人生活在“现在”,没有必要把过去的一切死抱着不放一样。
人生最大的错觉,就是认定时间有始终,事物有截然的分野。比如说,“先有蛋还是先有鸡”就是标准的以时间先后来分判事物的问题。其实“始终”及“分野”只是人对某一事件、为了便于理解,不得不假定的一些状况而已。
蛋与鸡有什么分别呢?从哪里到哪里算是鸡,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算做蛋?时间固无始终,空间也无分野,宇宙是一。修道的目的,便是要参透这些认知障碍。等参透了,万事万物自然而然回到“一”之本体,便是修炼完工。
左非右积了很多因果,这白兔始终是他心中最大的死结。而那只白兔,拜仙山之赐,也累积了一些因果,居然能一灵不昧,依附截教修习。三生之后,素仙子见白兔竟已修入人道,大为感动。
此时,左非右也前因不昧,努力进修。素仙子查知,特禀告道长,许其归山。左非右亦发下大愿,一定要襄助白兔成道,并将之引进门中。
白兔成人后,因在截教下结孽过多,必须兵解转世。终于在五百年前,又落入前述那段火灵宫恩怨中。由于左非右与钱昆等弟子图救老松,再次堕落凡尘,而冰晶道长及素仙子相继仙去,以致无力化解。直到今生,左非右累经十载医牀之厄,才算化解了“宠物忘道”的前愆,被逍遥子引回道门,始有今天。
然而,他还有段孽缘未解,那就是白兔修成的法蒂玛。左非右虽然因果已泯,而在这一刹,却仍有这最后一道难关。他发现光线突然变暗,四下一片黪黮。隐约中彷佛有些游移不定的怪异影像,一个怪诞的声音在耳旁嗡嗡作响,那节奏就像人的脉膊跳动,扑通扑通地,与人的心跳相符。
继而光线略明,眼睛渐可辨物,原来就是刚才那石洞中的景象。
一道浓浓的黑影陡然出现,法蒂玛吓得魂不附体,一头栽进左非右怀里。左非右对她情谊犹深,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不要怕,这些都是梦境!”
“我怕!我不要做梦了!”
由于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相闻,肌肤厮磨,左非右全身暖烘烘地升起了一股阳和之气。那股热气突然窜动起来,精气相交,阴阳互搏,宛如天龙闹海、春冰虎尾。他感到有千百万亿只小虫,在体内不停地蠕动。
蠕动尚且不说,又带着振颤,好像在里面无限地膨胀,直撑得全身肌肤酸痒痉麻,他用力把身体往法蒂玛身上磨磳个不停。更可怕的是,耳边响起她娇喘连连,挣扎哼唧之声,似乎正在极度的痛苦中,等待他去解脱。而那匀润的身体更像一条温软嫩滑的泥鳅,把他缠得紧紧地,不断又挤又压,让他方寸大乱。
幸而左非右在研习占卜的过程中,早养成了一种习惯。他一如往昔,把自己的神思遁出身体之外,也就是完全不受肉体干扰之处。身体的需求越是强烈,他越是努力细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体内还有这种力量,自己却从来都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只是自从拜逍遥子为师后,他已无视这具庐舍的存在,长久以来都能忽略这种需求。现在是先有了方才海滩上的体验,多多少少有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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