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四法王坚定地说:“毁坏我们基地的,是普拉格拉……或是附在他身上的那个妖魔!与这几个人无关!”
大法王怒道:“那才怪!文山基地是谁毁的?三里坡基地又是谁毁的?文祥那小子害得我关进金星监狱,这个仇恨不共戴天!我凭什么要饶他不死?”
四法王两膝又落地,说:“那大哥请先杀了我!不然我会放他们走!”
大法王气急败坏,这个从小一手抚养长大,也一再为自己立下汗马功劳的小弟,这一次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用自己的性命交换!
回忆往事,自己何尝又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走上这条不归路?所不同的是,他把那段感情封藏在心底,把全副精力发泄在复国的目标上。想想族人,想想过去,彷佛一场又一场的连环恶梦。父亲弃家而去,兄弟分崩离析,人生这一切所为何来?
大法王越想越伤心,前情往事一一拢上心头,有道是好汉有泪不轻弹,他高振双臂,引吭大叫,威震四野。凄厉的声响传遍基地,回音嗡嗡不绝,就像一股永不消逝的能量,来回激荡在天地之间。
由他族人的传述中,大法王记得很清楚,他们原是阿拉的子民,生存在鸟不生蛋的原始沙漠,随水草而居,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不料在十九世纪,沙漠底下发现了全世界最大的石油层。以英国为首的工业先进国,开始觊觎这个黑金宝库。
他们最先采用政治殖民分化,这难不倒剽悍而笃奉伊斯兰教的人民,各种流血奋斗此起彼落。继之,英国又藉着商业机制,由财力雄厚的石油公司组成了“七姊妹”联盟,一举控制中东的政经生态,瓜分了阿拉伯人的资源。
然而这样还不能满足强权,另一个历经痛苦煎熬的古老民族犹太人,几乎被纳粹德国的种族政策灭绝。英美政客想到一石两鸟的毒计,利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余威,不顾一切后果,硬将犹太人安置在巴勒斯坦的迦萨走廊上,成立了以色列国。
由于宗教信仰的不同,这个举动激起了伊斯兰教世界激烈的反对,二十世纪在人类私心贪念的角力下,成为掠夺者与反抗奴役者的战场。三次中东战火,两番沙漠风暴,多次巴勒斯坦屠杀,英美联手干预,无数阿拉伯人族破家亡,流离失所。
大法王是席克族人,祖姓希拉,本来居住在内夫德沙漠中。后来英美势力日见强大,扶植了沙乌地阿拉伯王朝,各族遂瓦解飘零。进入新世纪,其父萨赫丹突然离家出走,长子阿米巴.希拉接位,重新振作。
数十年来,尤其在电脑统治之后,大法王发现当局漏洞极多,正宜大举图谋。于是分别在陆地及海底建设了多个基地,招募了不少人材。只是他的二弟阿拉阿哈及三弟阿哈塔整日沉溺酒色,不思进取,令他苦恼不已。
唯有一手带大的四弟阿米哈米还颇能相互配合,共谋大计。不久前,四法王由南美洲归来,言及曾见到父亲萨赫丹,说正在修炼法术,不日即可团聚。这本是一件好事,问题是当时双方以海底震波通讯,竟被当局发觉,而且正在追查行踪。
大法王不相信当局真能侦测到这深海基地,却心生警惕。他觉得力量过于分散,且常需联络,长此以往必将露出马脚,故当机立断,下令全面撤退。
这海底基地不仅有磁场保护,还有电磁波截收设施。各重点区域更设有遗传基因侦测系统,外人一进入立被查获,安全异常。
想不到这一切仍成泡影,不仅敌人入侵了,基地破坏了,兄弟逃走了,最后一个最亲密的弟弟居然不爱江山爱美人!简直让他气结!
大法王毅然揩干眼泪,大跨步走到杏姑面前,直直地瞪着她。停了一会,他厉声说:“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我弟弟甘愿为你死?”
杏姑怜悯地望着法王,轻轻地说:“小女子苟且偷生,只希望姐姐的幸福。大王心怀故国,想必明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大法王有感于中,五内俱焚,他停顿了一下,强按住心头的悲愤,又问:“你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杏姑说:“生?我不知道,死?我很熟悉。”
大法王问:“你不知道什么是生?”
杏姑说:“生命是别人给的。”
大法王问:“那你为什么知道死?”
杏姑说:“生不过是为别人活着,对我来说,我已经死了。”
大法王不同意,说:“蝼蚁尚且贪生,你怎么能这样说?”
杏姑说:“蝼蚁活得自在,而人总是不能知足。”
大法王说:“人可以改变世界。”
杏姑摇摇头,说:“大王您又改变过谁了?”
这句话如同一支精钢利剑,猛然刺进大法王的心扉,他大叫一声,举起双臂狂呼:“阿拉!我的主呀!连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都了解我的心思!而我的亲兄弟、我的族人都把我当作疯子!我的主呀!我也是生不如死呀!请您赐我死亡吧!”
四法王听了,竟是泣不成声,叩头不止说:“阿拉呀!我的主呀!今生今世,我不要的一切,不论什么都已得到了。偏偏唯一我想得到的,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我何尝不是生不如死?”
桃姑听了,更是伤心欲绝:“天呀!我们一家大小累遭不幸,姐妹三个竟然没有一人能过正常人的生活!最后我还要连累小妹!这不是生不如死吗?”
桃姑哭着,喊着,索性往湖里一跳,打算一了百了。哪知这湖只是供人观赏的,水深原来就不过三尺,被那地火一蒸,余水已不足半尺。桃姑扑通一声跳下去,只溅起些许水花。待两脚着地,但觉额头生痛,一看四周景物依旧,连求死都不得,她干脆坐在水里,哭得水泪共花容一色。
大法王看不下去了,一挥手,一道光屏升起,将众人隔在一边。他把四法王召来,说:“哈米!你带你的女人到一边去吧!”
四法王还忘不了衣红等人,说:“那他们呢?”
大法王说:“我今天可以不杀他们,等你的女人想看人头落地时再说吧!”
看着这片基业,大法王钢牙紧咬,不能失败!就当作从头开始,也要努力到底!只是生理时钟告诉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他大叫一声:“哈山!”
哈山忙弯腰上前,说:“大王,哈山在!”
大法王问:“为什么没有祷告?”
哈山说:“清真寺毁了,教士不知道在哪里!”
大法王一振精神,说:“这里就是阿拉的土地!我们就地祷告!”
说罢,大法王领头,大家面向麦加方向,开始向神输诚:“万物非主,唯有阿拉,穆罕默德是阿拉的使者。”
普拉格拉等他们祷告完了,这才过来对大法王说:“阿米巴,我有一个建议,先把这个基地封了。在这海沟北方三十里处,还有个较小的……”
大法王打断他说:“博士,我想过了,以往是敌明我暗,所以把基地选在海底。而今是敌暗我明,不论躲到哪里,都已经在敌人的掌握中了。”
普拉格拉问:“那你的意思是?”
大法王断然说:“跟他们硬碰硬,比比高下!”
普拉格拉忧心忡忡地说:“可能吗?我的实验室全被毁了,磁力增益器还不知损坏程度如何,再加上……”
大法王说:“至少我们的策略成功,他们还没有把我身边的这台磁力电脑破坏掉。我们可以从头做起,怕什么?只要我们团结,再大的困难都可以克服!”
普拉格拉说:“那又怎样?以我们先前的能量,经过刚才那场地震,地函没有倒翻已经是大幸了!”
大法王说:“你不是说目前能量还不足吗?”
普拉格拉惭愧地说:“那是骗你的,我承认自己一直在良心煎熬下。趁这次事件,我决定洗手不干了。”
大法王百感交集,叹了口气,说:“这以后再说吧!我们总要生存下去。”
普拉格拉问:“还有以后吗?”
大法王信心十足地说:“论力量,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是懂得做生意的人,总能在最恶劣的情况下觅得一线生机。”
普拉格拉说:“好吧,至少我们先善后再说!”
大法王说:“我只要你保证一点,千万不要让这部磁力电脑被破坏。”
普拉格拉说:“放心,基地结构虽然受到损坏,但我们的磁场是利用地球磁力线,再加上此时此地的地心能量增益所形成的。这种磁场一旦形成,基于能量不灭原理,要想使它消失,是绝无可能。除非你出了什么差错,或者是时空环境有了变化,我可以保证磁力电脑的安全。”
大法王大为安心,当下便叫哈山带人搬几块大石头来。然后他登高一呼,叫所有人到面前集合。
众人高高低低地站了一地,大法王更是悲不自胜。基地中原有千余人,在面前的大概不出一百人。虽说东、西、北部交通断绝,尚不知情况如何,但是后勤电脑发生故障,在这种环境下,没有电脑的协助,千疮百孔,简直不知从何做起。
大法王嗓音沙哑,眼睛湿润,说:“各位同袍,大家辛苦了,最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当前我们有两件重要的工作,一是重建基地,不幸后勤电脑坏了,只能靠大家用手慢慢地奋斗了。不过这倒不急,因为本基地的维生系统是分散式,各区都能自给自足。
“当务之急,是我们要保存实力,以便东山再起。”说到这里,大法王停下来,目光缓缓地由各个脸上扫过,他要知道这些人的心思。
果然,有个汉人问:“请问法王,我们还有什么实力?”
大法王惨笑说:“人的意志就是实力!”底下哄然一声,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人最可怜的是只能相信眼睛,在大法王能呼风唤雨的时候,风到了,雨来了,人们就把他当作神。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亲眼看到了自己所没有的能力。
以往大家跟着法王,总以为凭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就能创造一个更光辉的未来。至于未来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只要能看到摸到,一天一天地过去,一天一天地存活下来,人认为生活就应该如此。
古往今来,人一直就只是人,在生生死死之间,不过一天一天地生活着,有谁管未来怎么样?生命是什么?人生的目的和意义又何在?
人是靠感官认知来厘定自我的,囿于感官的极限,人的认知便受到时空范畴的局限。如果人只把自己当作一个感官附着的机体,时间的极限就是生死之间;空间的极限则是环境的变化之间。
大法王把自己的生命延长了,延长到一个团体,一个族群。他的范围扩大了,但也只是极限的延伸而已。跟着他的人没有这种认知,不可能看到大法王心目中的远景。现在大家所期望的是,大法王怎样再呼唤一些风雨,怎样再在海底重生。
大法王心中沉甸甸的,他这才发觉,难怪他过往的族人,更难怪他的手足。连这些多年来同出生共入死的伙伴意志都不够坚强,遇上一点挫折就被击倒。自己若不能坚强起来,这微弱的火花从此就熄灭了。
大法王收回目光,继续说:“你们不相信是不是?记得二十年前吧?我们有什么?”他这才领悟到,人一定要不断被提醒,否则就忘到撒哈拉沙漠去了,他慷慨激昂地说:“目前只是一点挫折,算得了什么?只要再加把劲,一个更理想的基地就在眼前!”
有人喊道:“在哪里?外太空?”
也有人叫着:“在电脑城!”
有人嚷说:“只有这里!我们辛苦了这么久,绝不放弃!”
也有人说:“只剩下几十个人,能成事吗?”
“为什么不能?”
“凭什么能?”
“人定胜天!”
“那么真主阿拉呢?”
“我们要追随真主!”
“真主万岁!”
一时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法王知道,人气可用,但必须用非常手段。他先叫过哈山,吩咐了几句,然后指着哈山说:“本法王早有预知之明,刚才派了潜艇,先将大部分人送回岸上,只要我们安定下来,就可以把他们接回来。这些事哈山知道,你们可以问他。”
哈山立刻说:“因为外敌突然入侵,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我奉法王旨令,早调动了全部交通工具,总共撤退了南区及西区的五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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