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大法王脸色红红的,眉毛也连起来了:“那你记不记得在三十四年前一个春天,在卡提夫绿洲前,一位身穿白纱的姑娘,哈米迪?”
达姆还是那副笑容,说:“那种事太多了,法王您也不可能都记得罢?”
大法王回到了少年的阿米巴,纯洁而稚嫩,他记起了朝着青天的弯刀,那如山的誓言:“那种事?难道你不顾她们的幸福?”
达姆一惊,他的大男人思想难道会错:“她们的幸福?她们有什么幸福?”
阿米巴问:“如果她不让你离开,一定要嫁给你呢?”
达姆认为法王在考验他,笑着说:“那简单,杀死她就是!”
“杀死她?”
“当然!不然沙漠有什么用?”
“你杀了哈米迪?”阿米巴大叫。
“我不知道谁是哈米迪。”达姆心中忐忑。
“你杀过女人?”
“这是习俗,法王应该知道。”
阿米巴眼中燃起熊熊的烈火,缥缈的白纱后面掩藏着永不复返的柔情。男人的弯刀是做什么用的?当大漠上猛狮绝迹后,还有什么更可怕的野兽?
阿米巴猛地举起双手,向天狂喝:“主啊!我是您的子民!我以誓言奉献自己的生命、鲜血,我要用弯刀实现自己的誓言!”
全场狂呼:“我主阿拉万岁!”
阿米巴拔出弯刀,猛地刺进达姆的胸膛……
全场愕然,连火把上的舌焰也凝结在半空。
有人突然大叫:“阿米巴疯了!”
也有人叫着:“他是冷血凶手!”
摩纳人群起呼喊:“他不够资格做我们的主人!”
阿米巴大喝:“有谁心中不服?”
摩纳人喊道:“我们不服!”
阿米巴喝道:“你们不服!好!我要你们烈火烧身!”
四法王不等大法王说完,便举旗高呼,立有数百精兵,跨着骏马,一手举火把,一手持弯刀,从四面八方冲杀进来。
阿米巴状似疯狂,流着眼泪,高举双手,绕着台沿跳着,高声唱道:
“哈米迪呀哈米迪!
“我在呼唤,你在哪里?
“我誓言保护你的幸福,
“但你的幸福却化为一坏黄土,
“我胸中满腔的怒火,
“唯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浇熄!”
自后大法王势力衰微,他不得不离开沙漠,靠贩卖空气化水器维生。他早在二○三一年就接管了化水器工厂,又因此认识了生化学家周琼英博士。从周博士身上,他又看到了一线复国的生机,那就是她研究的生化分子膜。
这种分子膜有分离氢氧的效用,氢氧是自然界最丰富的能,当氢气氧化时,可以释放分子能而化成水。地球上的海水固然无尽,但是要将水分解成氢氧气体,则是一种逆化作用,耗费的能量可观。
周博士利用生化原理,当植物吸收了水,在一种酵素的催化作用下,利用日光能使氢氧游离,再加上二氧化碳,就合成了葡萄糖而释放多余的氧气。她将这种酵素提炼出来,那是以镁为核心呈链状排列的八种胺基酸。最后,她采用微分子合成技术,制成人工的“光解膜”,能于瞬间将水分化为氢气与氧气。但是电脑时代到来,能源生意中止,这种研究便失去了商业价值。
周博士基于另一个理由,衷情于生物变种的研究。在大法王的怂慂下,双方通力合作,四一年在海南岛成立了一个工厂,专门从事光解膜的生产。
光解膜的用途只有大法王一个人知道,缘在二六年,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位普拉格拉博士。当时这位博士已设计出强大的磁力场,他需要大量的氢氧气体,以实现另一个超级电容器的计划。因为电脑是以电流为动力,当局最大的盲点是磁场控制力阙如,若要征服电脑,非借助磁力不可。
大法王相信普拉格拉的能力,也知道光解膜的真正潜力,自后他才真正与普拉格拉合作,全力投入这个海底基地。
苦苦经营多年,普拉格拉始终抱怨光解膜的效率不足,要先将电能化为光能,耗能过多。磁通子虽然功能强大,真要和电脑当局作对,还有一段距离。
在普拉格拉的理论中,应该有一种方法,或许用一种晶体,以降低光频,转成红外线。如果能用此驱动光解膜,便可以直接用地热大量生产氢氧气体。
大法王费尽心力,终于在四八年打听到,在崇左的高佛寺有位法慧禅师曾说过,有种产于火星的石英晶体,又名硅长石,可以将高频电磁波转变成红外线。
大法王喜不自胜,带着几个手下,立即上门求教。
大雄宝殿上,法慧禅师端坐中间,两旁各有四个僧人跏趺。一见大法王,禅师劈头就问:“两百年前你在哪里?”
大法王心高气傲,哪里把这瘦小的和尚放在眼里?只是目下有求于人,不得不打个哈哈道:“大法师,你我不同道,打这些禅机做什么?”
“既不同道,怎得来此?”
“大和尚,本法王上得了天,下得了地,怎么不能来?”
“喏!上得了天,下得了地,只怕出不了海底。”
大法王听得心里一惊,这海底之事知者不多,怎么会从和尚口中吐出?他仔细观察,法慧禅师双目微闭,好似没有睡醒般,一定是在说梦话。当下他小心谨慎地,深怕再露口风:“海底?海底会有人居住吗?”
“见是有缘,不见亦是缘;实相是虚,虚相亦是虚。”
“大和尚,我对贵国文化蒙胧无知,什么缘不缘,虚不虚的,我不懂。”
“缘于两百年,见是前缘,不见是后缘。时空事物皆是虚,地上海下是虚,国仇家恨也是虚。”
大法王不是普通人,一听之下倒有些领悟。只是基于文化的渊源及个人的根性,再灵慧的鸡,也听不懂鸭子叫的是什么。
大法王想起此行的目的,便直接了当地说:“大和尚别跟我打哈哈!本法王来此是瞧得起你,这些废话省省吧!”
法慧禅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滔天之祸,因果分明,你还不能回头么?”
这话再明确不过,大法王面子上很挂不住,忿忿地说:“什么滔天之祸?”
连法王手下都听懂了,莫不脸色一变,作势欲动。
禅师平静地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生死也就是因果。”
大法王再也忍不住了,厉声说:“生死自有真主阿拉决定!你懂什么?”
禅师道声:“阿弥陀佛!”
“我主阿拉!”
禅师叹了一口气,这才睁开眼睛。双道明光如同利剑一般,直插入大法王心嵌。他心中一惊,锐气乍挫,这才知道老和尚非同凡响。
这时山后钟声响起,洪亮沉重,袅袅不绝。
禅师说:“施主请便。”
大法王忙说:“本法王来此,有一事相商。”
“硅长石不在此间,不劳多问。”
“咦?”法王又是一惊:“你怎么知道?”
“既是有缘,不妨坦诚相告,贫僧将派门下赴火星盗取,施主自行参酌便是。”
“盗取?”
“盗者,水欠其皿,欲得皿也。取者,耳听手拿也。”
“这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送客!”
大法王还想再问,但见殿上升起一道淡淡光芒,看上去并不起眼,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却令大法王等人立不住脚,蹒跚退出殿外。
这一来大法王方知厉害,再也不敢登门,只是随时派人打听。在得知衣红等人奉命到火星盗取硅长石后,他立即向外宣称,为了解读外太空的神秘讯号,需要此石做为解码器,名正言顺的加入盗取的行列。再加上以后一连串事故,最后大法王果然自陷海底,落得今天的地步。
~第六十四回海鸥何事更相疑~
文祥脑中空白一片,他一直在人天交战,不是已经过关了吗?怎么转眼又回到关里了?是的,自己的情关是过了,但主观客观环境一变,大我是否仍为一有情世界?如若无情,世界又在哪里?人生而有情,有情难道又是罪恶?
他不必看,腕上的佛珠早已黯淡无光,虽说是杏娃为了安全理由而关掉,却关不住他的认知和反省。
杏姑只是个偶然事件吗?人生哪件事不是出自偶然?人与人的关系,实际上代表着一个系统与另一个系统的交集,在系统之间,并没有黑白分明的界面区隔着。人体中也有无数个系统,当彼此融洽无间时,可以称之为健康。一旦生病了,就表示某一系统与另一系统有了隔阂或矛盾。
个人如此,社会何独不然?宇宙就是各个系统的总集合,一个一个的问题,一层一层的问题,问题再加问题,怎样才能解决呢?
问题就在这里,究竟什么叫做问题?如果把系统间必然发生的事件统称为问题,那只有等到宇宙静止下来,时间、空间都消逝了,系统无存,问题才真正能迎刃而解。但如果把这些问题只当作过程,顺应自然的规律,让过程成为过程,哪里又会有问题?
文祥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当问题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过程停滞了,我心浮现了!是的,问题就在这里,自我!
杏姑爱我!我不能对不起爱我的人!那不是“我”吗?
杏姑的遭遇值得同情,可是人世间谁的遭遇不值得同情?难道桃姑、李姑就活该?不错,她们轻佻放荡,那不正是她们遭遇的结果吗?设若杏姑也遭父亲强暴,以她刚烈的个性,身心受创之下,说不定会变本加厉,更为淫荡!
不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人本来就不是一个理想的系统,说穿了,也不过是过程中的一个过程罢了。其过程之一,是由最简单的物质基础、排列组合成最复杂的物质结构;其次是在能量变化的过程中将效率推向最高;最后是“数”,由无穷大的数,趋向于一。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是无情?还是有情?
感情只是一种感受,在自我认知下的一个过程。因有感而心得以动,大脑得以思考,把所感化为所知,人就完成了系统所赋与的功能。
换句话说,杏姑的遭遇是个事件,如果由此事件中,人认知到强暴是一种有伤于感的行为,因而全力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人就对此系统有所贡献。再若进一步认知到,在同一个家庭中因强暴而导致全家痛苦,如能加以避免,人就对这若干共同生活的系统有了正面的贡献。以此类推,人的价值就建立在这种认知上,而得于一。
中国传统文化是几千年累积的珍贵经验,在这些经验上,中国人选择了和谐的统一。正因为有过不少类似杏姑的事件,有智慧的老祖先就提出了家庭伦理与社会道德的严格要求。西方亦然,但却建立在非经验式的宗教教条上。这种伦理道德以及宗教教义,导引着人类走过了漫长的痛苦历程,建立了文明。
然而,文明也是一个系统,在整个系统的整合中,也只是过程的中站。到了十四世纪,西方社会产生了一种新的排列组合,宗教禁不起现实的挑战,被科学观念淹没了。继之而起的是人类文明与自然体系的矛盾,也成为西方与东方的斗争。
终于二十世纪过去了,一个建立在科学机制上的超高效率系统,将演进了千万年的过程,一举浓缩在人类与机器之间。这时人不再是宇宙进化的重心,机器也还没有成熟,系统间动荡不安,所有发生过的问题再一次浮上台面。
对人类文明来说,杏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事件,但是对一个处于反思过程中的个体,杏姑却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文祥于明了了,红教教祖所言的十二道关隘,并非一一独立,也不是一关过了就永保平安。正如佛教所谓的三十三天,每升进一层天界,所有的过程又得重新再历练。人生就是这三十三天的道场,要不断修持,不断努力,永无止境。
杏姑恰如一阵薰风,带来丝丝温馨,带走淡淡遗憾,还带来更进一步的清明。情是什么?对文祥而言,此时“心如天青”,再厚的浓云也未染上些微的残影。
自从他被风不惧拉到一旁,他就静静地坐着参详这些道理,无视于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杏姑随同婴儿去了,他犹未察觉,只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身后传来衣红的叹息声。
文祥从遥空中回来,见眼前情势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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