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煊蚋喜懵ァ! ?br /> 基于工作与生活的需要,文祥常与文娃交谈,长久以来,他们除了严格遵守人类与电脑当局所订定的原则外,几乎是无话不谈。他们这种关系非常奇特,换句话说,已经超出了人与电脑之间主仆关系的正常分际了。
当然,电脑不可能偏爱任何一个人,但是在长时期的谈话过程中,文祥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电脑发现这个人的意识型态与自己不谋而合。为了增进模组的判断效率,便自动把文祥归为同类,不再另设资料库。然而在一般情况下,因为人太重视个人的利害得失,所以电脑必须分门别类,一一特案处理。
电脑的自“我”立场、面对的世界、处事的目标准则等,都只有一个,所以言行举止明确,一点问题都没有。不像人类,由于选择与判断的不确定性,结果是“我”的立场多,面对的需求多,要达到的目的多,当然免不了问题丛生。
突然间,一道强烈的白光,从地球表面奔腾而出,有如万镜照面,让人睁不开眼睛。文祥立刻打开电子望远镜,果然,显示幕上标明,在东经一百六十三点一度,南纬十三点二度的太平洋上空,已迅速拢聚了一朵蕈状云。
文祥惊诧地说:“咦!那不是核子弹爆炸吗?”
文娃说:“是的。”
“是的?你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没有危险。”
“对你当然没有,但是辐射尘对生命体是致命的威胁。”
“现在不会了,人类已经住进地下城,不怕污染。”
“可是,还有几千万人不住在地下城,而且,还有其他的生命呢?”
“你知道那不是我们的责任。”
“你怎么也学会了人类推诿的恶习?你们为什么不负起责任呢?”
“不是我们,是一些反对我们的科学家引爆的,这已经是今年的第六枚了,而且已经有好几年了。你等着看,除了最初的震波太强,我们尚无法利用之外,核能反应下的高温,正是我们采电的良机。”
果然,那蕈状云成型后,体积便不再扩大,就像一颗巨大的白洋菇,静静地停伫在万顷澄蓝之上。不多时,那蕈体又开始缩小,转瞬间便烟消云散。地球表面回覆了正常,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文祥摇头不语,近几年来,一些反对电脑联盟统治的科学家,彼此纠合力量,还在作困兽之斗。他很同情那些人的心态和处境,却不赞成他们的行为。今天这一切后果,都是人类自作自受,人不知反省,不求自律,却一味反抗,最终只有走向毁灭一途。
世界大同不是人类共同的理想吗?如果还不能满足,那么人究竟是在追求什么呢?或许人类就是一种永恒的逐梦族。当理想远在天边时,每个人各自画出一个主观的大饼,无不戮力以赴。等到目标唾手可得,却发现大饼形式各异,吃相也各各不同。然后,人又不满足了,开始捕风捉影,另外再画一个大饼。
在这个大同世界里,有了电脑“虚拟实境”的协助,人们贪婪地享受着人生,上天入地,尝试扮演古今各种风流人物。要什么,有什么,今人做腻了,可以做古人;东方人做烦了,换做西方人;甚至于男人做厌了,也可以试试女身。性别可以颠倒,年龄随心调整,国籍不成问题,人种更不必烦恼,连美丑媸妍都任君自选。
从表面上看来,这些都是假的,其实不然。“真实”本来就是主观个体的一种认知,只要符合时空连续的经验,对该个体而言就是真。如果一个梦能合情合理地持续下去,就算人会醒来,但只要下次入梦后,梦境前后衔接无误,谁能分辨它是真是不真?
只是,文祥无法接受。每当他做了个美妙大梦,不论是大漠飞沙中的成吉思汗,或者是征服天下的亚历山大、怡红院中的贾宝玉,再不然是仙山神境的吕洞宾……之后,正常的生活就更显得平淡乏味。到头来,他不是继续遁入那场春秋大梦,便是另启梦端,经常闹得两三个“真实”的故事纠缠不清,往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样的人生幸福吗?文祥不同意,人间的角色固然可以轮流扮演,但人面对的是漫漫永生,每个角色可能都要扮上无数次。这样的生命有意义吗?如果有,究竟是什么?如果没有,扮演这些角色的目的又何在?当然人也可以选择扮演自己,话说回来,自己又是什么呢?不也正和其他人一样,不过是扮演着各种角色的角色吧了!
庆幸的是,有文祥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多,一般人说不出也想不到这种生活能有什么不妥?反正有“迷魂汤”可喝,演演西门庆或郝思佳,要是不满意,大不了删去记忆再重演。如果追求新奇,更可以上网络选择新对象,成年累月乐此不疲,就够忙碌终生的了。
好在电脑通情达理,不喜欢这种生活,也有其他的安排。文祥自愿放弃长生不老,选择了自我放逐的生活。他远离地球,来到月球南极附近的“莫高峰”下,从事资料编码的工作。资料编码是一种极具挑战性的新技术,编码者需要很强的抽象思维能力。
宇宙中所有的事物,对电脑而言,不过都是些具生机结构的编码。透过编码,电脑才能联通相关的常识库或知识库,进而理解其中的体用因果。电脑思维是以一种“常识码”进行的,这种码具有复进位形式,以多维结构,分门别类,将所有概念的讯息,利用常识定义,形成一种认知网络。
文祥原是个艺术家,由于个性恬淡,兼以对地球上的生活方式无法苟同,想要隐退山林。文娃告诉他,电脑城里没有别的生活型式,不过当局有各种危险的任务,只是参与者必须放弃长生,不辞劳苦,唯命是从。这些对文祥来说,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当他知道了太空中有很多工作乏人问津后,便自动请缨,欣然就任。
在完成职前训练后,电脑当局认为文祥有决断的个性,能独立思考,而且反应明快,不私不党,最适合“资料编码”的工作。便派他到月球来收集资料,再将资料归类、编码,供当局建档应用。
文祥语带责备地说:“你们怎能只顾能源的收集,而不顾事件的后果?”
“根据二○二四宣言,不在我们服务区内发生的事情,一概不能干预。”
“你们向人类议会报告了吗?”
“没有,这不属于我们的职责。”
“那该属于谁?这叫推卸责任!”
“你认为该怎么办?”
“报告人类议会,请他们正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问题很严重吗?”
文祥有点不耐烦了,他第一次用严厉的口气对文娃说:“当然!你怎么这么笨?”
文娃停顿了一刻,问道:“你说我笨?”
文祥点点头说:“是的,你很笨!”
文娃说:“你怎能说我笨?”
文祥大声说:“因为你很笨!”
“为什么?”
“因为你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
文娃说:“就是这句话,我等了好久!”
文祥不解,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系统中有个早就设定了的命令,是要在人间寻找具备以下三个条件的人:第一是不顾生死、任劳任怨的人,这种人全世界不下十几万个。其次这个人的意识型态要与我相似,这一来就只剩下一百五十三位,其中包括了你。第三个是要指出我很笨的事实来,直到今天,这样说的人很多,但三个条件都符合的只有你一人。”
“那又怎样?”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你必须接受一个新的任务。”
“什么新任务?”
“我们还有一系列的执行工作,到时候再告诉你。”
二○五○年七月二日这天,文娃通知文祥,再过几天,便是人类移民火星三十周年,在火星上有一个极为盛大的庆祝活动。要他暂时停止手边的工作,即刻赶赴火星,执行一项特别任务。
“什么任务?”
“去做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好说,太阳系中,哪里没有你的眼睛?”
“我们想借用你的立场,了解一般人的想法。”
“好!那就借你吧,什么时候还我?”
“怎么还你?”文娃糊涂了。
“你不懂幽默!”
“我不懂什么幽默?”
“我是问你什时候出发?”文祥只好自我解嘲。
“我的理解没有错误,你刚刚说错话了吧?”文娃认真地说。
“是的!说错了!你又何必认真呢?”文祥承认被打败了。
“不是认真,是资料登录,说话错误多的人,是不能信任的。”
“嗄!我被降级了?”
“没有,我们判断刚才你不是说错,而是语意不明。”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现在就走,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不过,你要注意,因为种种原因,你只能以私人身份前往。我们已经转了两千贝币到你帐上,不够时再加。工作方式不拘,只是随意参观访问,我会透过你的看法,了解一下火星移民的心态。”
文祥很了解电脑当局的立场,所以多年来双方合作得十分愉快。两千贝币相当于一位公职代议士两年的收入,当然,去火星的开销很大,但也不过是地球上长距旅行的十倍,难是难在登陆许可,在电脑的限制下,每年的火星访客都有一定的额度。
文祥不再多说,他知道电脑当局的处境也很困难,尽管她主持的各种服务系统表现优异,却一直无法消弭人类的戒心。除了隶属电脑服务系统的一百亿人之外,尚有数千万之多的“化外之民”,他们散布在地球上各个偏僻荒凉的山野,过着传统的生活。甚至有些颇具实力的利益集团,更随时随地准备反扑,以争取生存的主导权。
文祥工作就凭一个脑袋,不需要什么设备和器材,说走便走。只是在工作站里还有一些维生器具,他问文娃道:“我们还要回来吗?”
“说不定,不过这些设备你就不必管了,我们会帮你照料。”
那莫高峰是一个光秃秃的陨石坑,直径约五百公尺,坑沿约在平均地平线(月球上无海洋,故以平均重力线作为地平线)三百公尺处。坑中有颗铁陨石,体积不大,却具有强烈的磁性。这里的各种物理条件,都是地球上没有的,所以除了一些专门负责摄影的自动机器,不停地将影像传输回去以外,就全靠文祥的编码,将之分类归档。
文祥钻进了月球梭,他还是有些疑惑:“我只是一个平凡人,眼睛也不见得特别好,凭什么能得到你们的信任?”
“只有平凡人才可以信任。”
“我只怕不能达到你们的要求。”
“不必担心,我们需要了解的,是人内心的反应。可是,不论我们多努力,人类始终把我们当作异物。”
“这一点是你们永远不能了解的,只要是人,不论是什么人,一定会把别人当作外人,更何况,你还不是……”
“不是人,是吧?这我知道,人只重视自己以及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事物。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人性会如此,太没有效率了!”
“这一点我倒颇为了解,人性就是一种绝缘性,如果宇宙中只有导体,想想看,电场全部导通,那连电流都不可能存在了。你所谓最有效率的结果,是宇宙等于零。”文祥坐定后,便指挥月球梭升起,朝月球转航中心驶去。他继续说:“如果不是这个事实,我不必来人间受罪,你们也没有必要为人类操心了。”
“操什么心?人类老笑我们没心没肝。”
文祥笑说:“你抱怨什么?有心有肝又怎样?猪狗不都有心肝吗?”
“你说对了!”电脑叹了一口气:“最初在学概念应用时,总觉得你们的‘抱怨’这个词不通,‘怨’怎么抱得住?现在我们懂了,而且还抱得满满的。”
“怎么?你的怨气倒比我还多,看来你们已经变得多愁善感了!”文祥和电脑无话不聊,可以算是知音了。
“是呀!汉字凡是与肢体有关的都代表感性,在我们的概念结构中,与常识一结合,差不多的认知都在感性里头打转,想不要有情绪也难。”
“虽然从小就学,我始终不懂文字与常识有什么关系?”
“那你该多看看不二老的书。”
“又来了,这位不二老人到底是谁?每次问?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