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陶朱公停了马,向王之淳解释道:“之淳,我舍不得全砍掉,只留下几株。反正这里不会有人来,应该不会有危险。”
王之淳说:“是呀,如果我没有看见,这会文兄麻烦就大了。最好立个标识,万一有人碰上了,难保不受伤。”
文祥知道自己多事,忙说:“抱歉,是我不对,这果子也实在太可爱了。”
王之淳说:“这是朱公的杰作,溪边这一带,起码有几百种新品种植物。其中有高产抗病的玉米,多数却是含剧毒的变种。”
陶朱公慨然道:“人类对物质知识了解的速度太快,却缺乏对生命的认知。我们年轻时自命不凡,为所欲为,唉!这些不谈也罢!今天我保存这些毒物,倒不是要炫耀什么,只是想进一步观察,以了解环境生态的变化。”
陶朱公说话时,王之淳已走到一旁,弯身小心地拔起一棵锯齿状细草,又在草下捉了一只一公分长的大红蚂蚁。他先用竹签把蚂蚁扎死,放在手心上,让大家闻闻那刺鼻的酸味,同时说:“这种蚂蚁就是生态变化的明证,它们体内已经有了带强酸的体液。能量不停地流转,各位再仔细看看这棵树。”
大家闻言,都仔细打量眼前这棵朱果树,那树身约有三公尺高,树干有人腰粗细,属常绿乔木,阔叶互生。在根部方圆一公尺内没有一棵杂草,散布在地上的碎石都呈黑色。更不可思议的是,树上有很多红蚂蚁,都聚集成球,围在叶鞘四周。如果不注意,还以为那是红色的叶柄呢!
王之淳说:“这棵树学名叫做硫化氢橡树--陶,硫化氢是这棵树的特别成分,橡树是原品种,陶是朱公的姓。这地面是黑色的,因为这树以硫化氢作肥料。当树吸收了硫化氢,经过光合作用,就产生了硫酸,妙的是原来的橡果便成为硫酸的贮藏器。朱公为了警告其他生物,特别又加了大量的胡萝卜素,使它变成朱红色。因为朱红是除了人类以外,各种生物都要避开的警告色!”
左非右笑说:“还有人喜欢用红色做名字呢!难怪诸兽都要回避了!”
衣红白了左非右一眼:“是啊!回避的都是禽兽呀!”
文祥忙打岔说:“所以这种蚂蚁也是酸性的了?”
王之淳说:“正是,由于这种树的性质,在它附近的植物、昆虫也都具有强酸。各位要注意,连我手上这株小草都有硫酸的成分,在这里不要随意碰触任何东西。”
风不惧问:“生物体内怎能存在这么强的酸呢?”
王之淳说:“这就是朱公舍不得将这种树砍光的缘故,用我们的理论来说,任何生化作用都可能孕育出生命现象。
王之淳指指右方,继续说:“在另外一个地区,我们还培育了纯咸性的生物,甚至有喜氢菌、喜氮菌。人类需要氧气,纯粹是基于特定的生态环境因素。对大自然而言,任何物质都有其独特的作用和现象,在不同的环境中都有不同的成功组合。”
风不惧问:“你的意思是说,在不同的星球上,应该有不同的生命形式?”
王之淳说:“是的,我相信火星上可能有二氧化碳族的生物。”
风不惧说:“那你就错了,我们刚从火星回来。”
王之淳说:“你误会我所说的生命了,因为氧的活化性质,所以好氧族生命体是进取的。而二氧化碳有固定的惰性,那种生命型态变化极为缓慢。我们已经找到了证据,火星生命的能量变化速度是喜氧族的五百分之一。换算起来,人类文明的一年,就相当于火星进化的五百年。”
水大正注意听他们谈话,突然觉得脸上有虫子,她顺手一拍,却痛得大叫。陶朱公一听,立刻由身边取出一个瓶子,从里面挖了一点油膏,涂在水大脸上。原来水大打死的,是一只约半公分长的吸血苍蝇,那苍蝇似有甲壳,壳上还带着刺。
陶朱公捡起地上的苍蝇,对王之淳说:“之淳,快看!毒蝇又有变种了!”
这时,耳边嗡嗡之声越来越响。王之淳抬头一望,见一片乌云正从西边山头疾飞而来。显然大军未到,斥候先至,仅仅这些前哨兵,就让人人目送手挥、狼狈不堪。有人拍拍连打,却又哎唷连声。有人慌不择路,转身便往空旷处狂奔。最可怜的是那几匹座骑,不住地摆头扫尾,翻蹄蹬脚,仰天嘶吼。
“大家快逃!躲到水里去!”王之淳大叫。
除了文祥四人和五行人外,庄里还有四个人同来。那几位显然经验老到,早就拉着马匹,向溪里跑去了。文祥、衣红和金大、土大同车,这时王博士也在一旁。另外一部气垫车上则是其余五人,陶朱公正给水大擦药,也在那一边。
这不过一句话的时间,但见一团黑雾从半空席卷而下,蝇群竞舞,主力部队到了。陶朱公正忙着到处替人抹药,抬头一见天色大暗,耳边轰声如雷,叫道:“快逃!”他自己却双脚一软,倒在车旁。火大顾不得满脸满身的蝇群,赶忙前去扶他,水大及木大早吓得蜷缩成团,挤在一堆。
左非右和风不惧顾不得强酸,顺手折了树枝,不断上下挥舞。一见陶朱公倒下,想过来搀扶,却是分身不得。那些苍蝇全身带刺,一不小心碰到,立即痛入心髓。只见舞的舞,躲的躲,喊的喊,好一个疯人世界。
眼前越来越暗,群蝇在一公尺开外狂飞,文祥等人紧张异常,周身却是一只苍蝇都没有。衣红正要问,文娃已在文祥耳边说:“这边能量系统还没建立,电离罩不能用。你有佛珠,备用能量可以暂时防护,快叫他们过来,我们正在设法调集能量。”
文祥立刻扯开嗓门,大叫:“左非右!快过来,我们有防护障!”
然而这时群蝇嗡嗡已如惊涛狂浪,掩盖了一切。文祥死喊活叫,其余四人也跟着高呼,更增险恶之状。
“快开过去!”衣红突然大叫。
金大如梦方醒,一把将王之淳拉上车,将气垫车开过去。
蝇群密集,有如浓浓的汤汁般。气垫车一开动,随着一圈淡淡的光辉,蝇群纷纷被排向两旁。前面虽然开出一条小道,却益发显出它们的威力。
两车相距不过十来公尺,尽管蝇群随到随让,却也行进得十分吃力。但见无数细点,有如大火浇灭后的青烟,袅袅不绝,一阵阵迎面扑来。再看气垫车表面,恰似黏了一层生胶,紧紧密密地把这团光圈包围得风雨不透。
渐渐地,眼前出现了积雾般黑压压的影子,在光圈的推进下,黑雾一层一层地被掀开,最后露出六个蜷伏在地的人体。
众人无不惊心,忙下了车,急把那几个人拉到光圈内。好在不论苍蝇叮得多深,一遇到佛珠精光,立即不支脱落。只有一些已被打死的蝇尸,硬甲尚深陷肉中,有如黑色斑点,布满皮肤。
佛珠能量不大,光圈所及,不过一公尺半径。大家挤在一起,苍蝇虽无法飞进来,却也无意离去,绕着这半圆光幢怒飞不止。
王之淳被吓呆了,喘了好几口大气后,才嚅嚅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大家忙着替左非右等人拔“蝇刺”,那刺带着倒钩,往往顺势就拉起一块皮。这时六人都已昏迷不醒,还好呼吸尚存,心跳如常。
衣红问王之淳道:“有办法救醒他们吗?”
王之淳神色仓惶,答非所问:“才不过几天,怎么越来越多了?”
衣红急道:“先别管那些,救人要紧!”
王之淳呆呆地说:“怎么可能呢?这是溪边,它们怕水,绝对不是自己飞来的!”
衣红更急了,摇着王之淳的肩膀,说:“王博士!你身上有药没有?”
王之淳自顾自地说:“不可能呀!为什么呢?”
文祥说:“红妹,不要急,文娃说没有问题。”
衣红摸着风不惧肿成一个圆球、五官不分的脸,奇的是左非右脸上干干净净的,大概是化了妆的关系,但颈上、手上也是一片红肿。至于其他人,除了水大已涂药膏,受创较轻外,连陶朱公本人都无法幸免,脸上一片模糊。
衣红心急如焚,问文祥道:“文哥,这样下去,我们能撑多久?”
文祥说:“放心,文娃说他们正在架设继电站,有了电力就好了。”
王之淳突然想通了:“难怪!原来如此!”
衣红诧道:“王博士,什么事想通了?”
王之淳惭愧地说:“我们以往限于能量不足,实验规模一直大不起来。三天前电脑当局提供了一些服务,容许我们大量使用电能,我便交给小小负责。今天这么多苍蝇,显然是利用新能源复制的,也只有小小一个人知道怎样复制。”
衣红听得不明不白:“什么小小小小的?”
王之淳脸红过耳,解释说:“小小就是周博士,周博士就是我的助手,跟我工作有二十多年了!”
衣红想通了一半:“跟你工作二十多年了?既然名叫小小,应该是位女士吧?”
王之淳停顿了一下,点头说:“是的。”
衣红听他这“是的”说得拖泥带水,又问:“她结婚没有?”
王之淳更是慌张,忙摇头说:“没有。”
衣红心里有数了,说:“她没有要好的男朋友?”
王之淳半晌无话,见衣红两眼钉着他,只好说:“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
衣红说:“曾经?那现在呢?”
王之淳说:“现在还是非常好的好朋友。”
衣红问:“你有太太吗?”
王之淳说:“我没有结婚。”
衣红说:“你为什么不结婚?”
王之淳说:“有重责大任在身,哪能成家?”
衣红大声说:“你未免太自私了!”
一旁的文祥和金大、土大,见衣红不先救人,一味的责问王之淳私事,大为不解。文祥想要劝阻:“红妹!”
衣红摆摆手,对文祥说:“你别管!”
王之淳说:“为私,我才该成家。为公,我怎能成家?”
衣红说:“你不成家,周博士能得到幸福吗?”
王之淳说:“只顾周博士的幸福?那才是自私!”
衣红说:“错!你倒果为因了,就因你不顾周博士的幸福,才有这么多苍蝇!”
王之淳说:“或许她不该制造这么多,我回去会告诉她!”
衣红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这些博士!大概除了遗传基因,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替周博士想一下?你要就不要跟她在一起,要就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你。我敢打赌,这些苍蝇是周博士亲自带来的,要看你出丑!”
话刚说完,一阵尖锐的笑声突然从蝇雾后方传来。虽说是笑声,却比哭还难听,源源不绝地钻入每个人心底。
“老不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都能看透老娘的心思!你这个大笨王!害得老娘苦等了几十个寒暑!王之淳呀!王之淳!你整天口口声声救人救世!为什么不看看你身边,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女人正等着你救助呢?”
只见一个年约四十,风姿绰约,打扮入时的女士,在一层蝇群薄纱笼罩下,边说边走到光幢前面。王之淳一时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衣红偷偷掐了他一把,王之淳吓了一跳,大叫:“唉哟!”
周博士笑了一笑,衣红见她两眼微红,大是感动,便说:“周博士,久仰了。”
“别跟我打哈哈,如果你不问,老鬼绝对不会提起我来!不过,小姑娘,我们倒是很投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衣红。”
“好!衣红姑娘!你先把这药给他们几个服下去,我们慢慢聊。”说着,周博士丢过一个小纸包来。衣红接住了,看也不看,便将纸包递给金大。对周博士说:“谢谢你!如蒙不弃,不妨也进来,免得不小心受伤了。”
“好!有度量!只是我宁愿站在这里。”
衣红说:“何必呢?您是有自信的人,所有的后果一定都考虑过了,还怕什么?”
周博士见衣红言行有度,才发觉眼下这位姑娘着实不简单。便笑笑说:“我怕什么?怕的是老不死良心发现,那我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
“话不能这么说,在我看来,王博士和你之间只不过是小小的误会而已!”
“哈哈!‘小小’的误会?”周博士脸色一变,一副雍容化为厉鬼:“‘小小’我是有不少误会,我总以为人心是肉做的,一天不懂,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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