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另一种选择

赤塔。
秘密迁到此地的苏军远东前线总指挥部里；朱可夫元帅正在向维尔西宁空军上将了解这一阶段的空中态势。
维尔西宁介绍：在卫国战争中形成的、被苏联空军长期信奉的低空作战模式；现在受制于中国军队装备的数量不少、性能较优的美式战斗机和日趋强劲密集的地面火力的制约；而新的作战模式还没有摸索出来。
而因为铝的供应不足；高空截击机米格－3的数量始终跟不上。空中拦截不力又使阿拉木图、伊尔库次克、乌兰乌德、赤塔、甚至新西伯利亚等重要物资集结地和兵站；以及沿线千里铁路饱受轰炸。
朱可夫恨透了美式定时炸弹。
它们摸不清规律、东一下西一下的爆炸；严重影响了工程的修复。而隆冬季节；雪地上那条孤零零伸向远方的铁路线；又给敌军空袭提供了最明显不过的目标指引。这几乎是中国人每次空袭必然得手的主要原因——只要顺着白色地面上这条鲜明的黑线飞行和投弹；他们就能完成任务；真是太简单了。
谈到敌军防空；维尔西宁提到的一个情况引起朱可夫的注意。他说；中国人的高射炮最近在发射一种新型炮弹——不需要命中飞机；而是在近距离爆炸。这就使苏联航空兵的战损率急速上升；〃伊尔〃几乎很少再以密集机群出动了。
他怀疑；美国人在向中国人提供某种引信技术。
〃这是肯定的。前几天还有一件事；〃华西列夫斯基接过话题：〃日本报纸报导；驻日美军向进攻堪察加的中国人提供了相当一批冬装——据说是我们的潜艇把中国人的棉衣船干掉了；于是美国人来了劲。这是这种事的第一次公开报道；虽然这已不是什么秘密。报纸写明了；是麦克阿瑟这个老牌反共分子主张这么办的。伪善的美国人一直在暗地同我们作对。要是没有他们的扶持；中国人怎么会抵抗那么久？〃
〃好了亚历山大DangerCode；米哈依洛维奇；几件衣服不值得小题大做。〃朱可夫打断他。〃问题是我们现在有什么报复美国人的手段？什么也没有。就连制服中国人我们都难以作到。我希望；〃他转向维尔西宁；〃你们要设法搞到——哪怕是拣到中国人的这种炮弹；把它的原理搞清楚；不能总是吃亏。〃
〃是的；元帅同志。〃
朱可夫又研究起列柳申科集群突围作战的问题。
原计划是列柳申科发起进攻时；苏军从满洲里和哈勒欣河（诺门罕）两个方向同时行动；一举打通中东铁路。
但由于第一近卫坦克集团军的输送受阻于空袭而迟到；情况已经发生巨大变化——哈尔滨和齐齐哈尔相继失守；打通中东铁路已经失去意义；并且以手头兵力几乎做不到了。而且这个作战方针似乎已被泄露。
朱可夫主张：以弱示敌；伺机寻歼华北联军主力。
华西列夫斯基不敢苟同：〃难道我们不去营救列柳申科了吗？〃
朱可夫咬咬牙；扬起坚定的下颚骨：
〃那样只能增加敌人的谨慎和小心。这点牺牲我们在卫国战争中遭受过的太多了；在这次远东战争中也已经不少。我们不是眼看着堪察加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陷落么？慈悲心肠会影响你的正确判断；同志。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给列柳申科下达分散突围的命令吧。越乱越好。〃
〃至少派一支小部队或者一点空军吧？〃华西列夫斯基仍不甘心。
〃派一点就是多损失一点。不过还是派一个歼击机团吧。〃朱可夫作出让步。〃亚历山大DangerCode；米哈依洛维奇；一个统帅的素养；就是不能轻易被繁琐的、无足轻重的小事所左右。不能心肠太软。一旦陷入那种境地；你就会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是的；这是我的弱点。〃华西列夫斯基由衷服气地点头：〃我佩服你；格奥尔基DangerCode；康斯坦丁诺维奇！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你依然毫不气馁、镇定自若。相比之下；其他人都没有你这样坚强。胜利应该属于你这样的人；格奥尔基DangerCode；康斯坦丁诺维奇！……那么；你究竟想给中国人设个什么圈套呢？〃
〃你先告诉我；卡图科夫什么时候进入指定位置？〃
〃最多四天。他们将把坦克隐蔽在音果达河南岸的森林里。〃
朱可夫神秘地微笑一下；从上装口袋拿出一封加密的电报：
〃来吧；我们一起看看；拉甫连季DangerCode；贝利亚有个什么鬼主意……〃
（358）
呼伦贝尔高原。海拉尔河畔。
雪地上杂乱无章的足迹、到处遗弃的车辆和重武器、一批批冻饿倒毙的士兵尸体……无不显示着16集团军溃散的狼狈状态。
接到〃分散突围〃的命令；列柳申科愤怒至极；一度想就此拔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但是看到命令末尾〃越乱越好〃的字样；他又在绝望中感到了希望——总部不采取救援行动；后面有文章。
追兵将至。他召集下属各师抓紧作出部署：尽量绕开海拉尔筑垒地带；趁夜突围；沿途抛弃携带不便的兵器、火炮……
〃就象我们1941年在白俄罗斯那样？〃一名师长嘲讽地问道。
列柳申科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许多痛苦的回忆。但他点点头：
〃是的；就那么做。……跟部队讲清楚；跑得慢就没命。〃
沈阳。三经街。一个晴朗的中午。
毛泽东很少这么早起床。走到户外的阳台上；作了几个深呼吸；寒冷而新鲜的空气使他精神爽朗。
回到室内；他心情愉快地签署了几分文件。
一份来自日本。驻日盟军最高司令部麦克阿瑟将军向他发出邀请信：预约明年一月下旬；也就是下个月；请他出席——在日本奈良市召开的〃战胜国及盟军对日本和平条约〃的签定仪式。信中还同时附带了一份日本天皇裕仁亲笔签名的请柬。
这将是一次重要的会议。中国华北联军作为独特的一方受到邀请；也证实了我们这支力量的不可忽视；说明了国际上对华北联军战争贡献的承认。
毛泽东决定亲自去。
他本人至今还没有涉足过日本；但毕竟九州岛上驻有2万名华北联军占领军。他有兴趣去看一看这个给近代中国造成多重灾难、也带来巨大变化的奇怪的国家。这将是一次重要的国际活动；会晤多方的领导人；是他和他的党、军队和国家走向世界舞台的一个历史际遇。
他挥笔答复了邀请。
另一份来自前线。在满洲里方向；杨陈黄兵团和萧、周、万三纵队对溃不成军的列柳申科集群一再围追堵截；缴获甚丰。敌军残部继续向赤塔方向退去。一兵团林彪司令员在专列指挥车上来电请示：如果继续前进；将面临跨境作战。我方准备尚不充足；是否暂停休整？
毛泽东想了想；挥笔批上：〃宜将剩勇追穷寇！〃
第三份来自书记处。任弼时总书记报告：党内征求意见的结果；同意修改党名的党员人数已超过60％；约有25％的人弃权或表示没考虑好；明确表示不同意的只有约15％；请示：是否以内部通报形式向全党发文？
毛泽东大笔签字：〃照发。〃
第四份来自莫斯科。正是〃古玩方丈〃小组的最新要害情报。通过既定渠道、履行了完整加密规则的这份情报显示：
苏军在整个远东已陷入兵力空虚状态。斯大林在无奈中只得放弃海参崴。前线总指挥部计划从乌兰巴托搬迁到伊尔库茨克。作为前线城市的赤塔也因兵力不足；而在部署撤退！另外；据说主管国防工业的苏联人民委员卡冈诺维奇将因为生产效率始终上不去而被解职……
底下是一些情报的细节和数字；以及简要分析等等。
毛泽东走到地图前；沉思一阵；在〃赤塔〃两个字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看上去就像给这场规模宏大的战争画了一个句号。也象是他带往〃奈良和会〃的一份战利品。
哈尔滨。道里区；马迭尔饭店。
朱德总司令搬进这座原来充作苏军指挥部的建筑时；墙上的大幅作战地图还原封不动地保留着。这下子省事了；他和粟裕当下就对照地图；研讨前段苏军作战意图；盘点起〃两江战役〃的战果来。
由于叶剑英被派往南京；跟随周恩来一起筹备建立〃两党军事协商会议〃和〃全国政治协商会议〃；粟裕于是由毛泽东提名；正式就任华北联军总参谋长。
盘点结果；两江战役预计三周；实际耗时超过一个月。战区也扩大到黑龙江边上的伯力地区；实际上已发展为〃三江战役（嫩江、松花江、黑龙江）〃。
自11月初发动以来；至12月上旬；共歼敌28万6千余人；其中苏军18万2千余人；满洲人民军10万3千余人。除击毙外；俘虏人数达到22万人；其中包括一名大将和一名上将。解放了三江流域内几乎所有的大城市。
这是华北联军成军以来；举行的最大规模战役；投入力量也达到空前的71万人；包括两大主力兵团和全部的海军两栖纵队；和超过四分之三的空军。这还不算后方动员的人力。
粟裕打趣地问道：〃老总啊；我这个计算法会不会有些赖皮？两栖纵队的黑龙江下游作战本来不在’两江战役’的计划范围之内。那本是’长臂猿’的一个组成部分；毛主席亲自抓的……我们抢了’海军毛委员’的功劳哩。〃
〃哪里话哟。华北联军本是一家么；分什么你我唦。计划是一回事；战果又是一回事。从大局着想；用总体战果来迎接新年；送给全国人民一个大金娃娃。也是支援恩来他们在南京的谈判地位噻。——老蒋不是还在宣传他的兰州战役；6个月先后歼敌40万嘛？可是他放跑了一个大将。我们哩；这回送给他一个大将！叶廖缅科交给他。让他去把宝贝儿胡宗南换起！格老子也让他老蒋对我们刮目相看一哈儿！〃
〃送给老蒋了？嗯；这也算个大礼。我们难道不留一留？〃
〃留起他作啥子？你们湖南话讲；冒得用噢。老蒋供应石油；我们把俘虏同他换起走；这个买卖硬是要得！告诉徐向前他们；对俘虏将领一定要优待罗。〃
粟裕点头；转身去做安排。
这时警卫员领进几个风尘仆仆的军人。
〃报告总司令；原陕甘宁边区中央保卫局副局长；欧阳毅向您报到！〃
朱德一把抓住欧阳毅的手：〃欧阳；到底回来了？你们辛苦了！〃
欧阳毅感动地握住朱老总宽大的手掌；脸上有泪光闪烁。
〃总司令；报告一个不幸的消息：徐司令；海东同志……牺牲了。敌人垂死挣扎的时候；在伯力第二监狱下了毒手……〃
朱德闻讯；闭上眼睛；缓缓肃立：〃我们；估计到了……〃他站稳；脱帽。
欧阳毅回身；拉过后边一位瘦弱苍白的年轻人：
〃岸英；来见见总司令。〃
〃朱伯伯好。〃年轻人举手敬了个礼；高大的身躯却撑不起军装；显得松垮、匡荡；越发衬托出健康状况不良。
朱德久久端详着；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岸英；你活着！〃
毛岸英怕痛地躲闪了一下。
欧阳毅解释说：〃总司令；岸英他……遍体鳞伤；饱受折磨。前几天敌人崩溃；防守松懈；我们才找到机会；悄悄地把他转移到一个地下室；这才躲过敌人的杀害……〃
朱老总再次握住欧阳毅的手：〃欧阳；你们为组织上立了大功。〃
〃总司令；是古玩方丈指示我们这样做的。……现在；欧阳要求归队啦。〃欧阳毅提出请求。
〃没得问题。坚持敌后；半年了唦？〃朱德抓起电话；〃我这就通知汪东兴；赶到哈尔滨来哟。〃
（359）
满洲里西北20公里；后贝加尔斯克。
这个几千人的苏联边境小镇现在突然进驻了几万名中国兵。镇上唯一的二层楼顶架起了长长的无线电天线；狭窄泥泞的镇中小路也突然被大小车辆挤满。
〃嗨；孙营长；你们急嗤白咧的；这是上哪儿去？〃一辆吉普车向一辆〃灵猫〃车上的人打招呼。
〃追击呀！哪能让老毛子就这么跑了！老李你们；怎么窝这儿了？〃
〃别提了；等命令呗！〃
〃我靠；命令到了敌人跑没影儿了。敌情就是命令！〃
〃那可不一样；没命令哪行？俺们是炮兵！〃
〃哼；那你就泡吧。泡个两天两宿；你就泡烂糊了。〃
〃甭说风凉话；你上前边等我去吧。真要动起来；俺们比你快。〃
〃那是。你轮子比咱多。不废话；我开路啦？打完这仗请你老哥；喝伏特加！〃
〃嘿你小子；洋落儿没少拣吧？你可算欠下我啦啊！车开稳点儿！……〃
喧闹声中的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林彪上将跳下指挥车；皱着眉头向指挥所走去。持枪卫兵立正向他敬礼；他不还礼；也不吭声。
部队士气高昂；杀敌踊跃；争先恐后；这他已司空见惯。兵团政治部收到各纵队送来的请战书如同纷纷的雪片。但他看也不看；吩咐：烧掉。
总前委的一封电报使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心中七上八下；五味杂陈。站在刚刚挂起的地图前察看良久；又习惯地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起来。
〃根据特别情报；敌人在赤塔地区部署撤退。整个远东亦由于被我切断交通；兵力空虚。这和乌苏里江、黑龙江地区的敌军分散状况一致；也和我们的基本判断一致。……
〃短期内；在没有大量歼敌的战机可供捕捉的情况下；从政治上；需要我军攻克一座较大的苏联城市；以使人民得到振奋；使敌人受到震慑；进而在停战协议上签字；以及争取今后对苏态势上的主动权。同时使我南京谈判工作处于更加有利之地位。
〃总之；最后一战；攻占赤塔；在政治上利益极大。倘若坐失良机；则损失极大……〃
这份电报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如果能轻易拿下赤塔；或许会有一定的〃政治利益〃。毕竟外界衡量胜利的尺码还是攻城拔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