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另一种选择

前首相在这里口述写作他的六卷本巨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的第三卷。顺便选择了一些打算引用在篇头的话；其中有一句来自希腊作家普鲁塔克；可以恰当地表达他心中的愤懑不平：
〃对自己民族的伟人不怀感恩之情；是强大民族的一个特点。〃
他的速记秘书莱丝丽小姐对此疑惑道：〃阁下；难道……只有弱小民族才迷信和崇拜他们的伟人么？那么斯大林的苏联怎么解释？表示他们还不够强大？〃
丘吉尔不置可否。怀旧的惆怅却被打断；转到国际时势的思路上来。
他拿起一份并不常看的美国《时代》周刊；翻倒其中一页；象往常一样；要莱丝丽念给他听。这是一篇署名西奥多DangerCode；HDangerCode；怀特（白修德；普利策奖获得者）的《时代》周刊评论员文章；题目是《置身事外还要多久？》
〃……正在东方的亚细亚腹地如同烈火一般进行的中苏战争；却莫名其妙地没能在西方世界引起应有的反响！是我们的前线记者冒着弹雨发回的报导不够引人入胜吗？还是经历了大战的美国人和欧洲人厌倦了战争；沉湎于表面和平；在自家温饱的麻木中；渐渐滑向使世界再次失去平衡的深渊？不管怎样；如果人们继续保持这种置身事外、无动于衷的观望；那么迟早有一天；某些难以摆脱责任的当事人会被历史追问：——是谁失去了中国？〃
念到这里莱丝丽抬头望望丘吉尔。前首相示意她继续念下去。
〃亚洲——中苏战场双方军事力量对比：
〃苏联：军人总数680万；其中用于远东方面达到200万。坦克和自行火炮；21000辆；用于远东约5000辆；重型牵引火炮；67000门；用于远东23000门；飞机：26000架；其中战斗机13000架；轰炸机6800架；用于远东各型飞机5600架。
〃中国：军人总数620万；其中南京方面450万人；沈阳方面170万人；因为中国远征军尚未全部撤回国内；目前完成准备、能用于作战的部队430万人。坦克及自行火炮2750辆；重型牵引火炮；9500门；飞机总数5300架；其中战斗机2200架；轰炸机1700架；总完好率84％左右。
〃双方部队的野战部队与后勤或辅助兵力的比率是约70％－75％。〃
丘吉尔微眯双眼；静静听着。
〃噢；阁下；这么念下来；连我都有可能问问：是谁失去了中国？〃
〃呵呵；莱丝丽；〃丘吉尔笑道：〃作为英国人；你有朝一日也许该问问艾德礼首相——是谁失去了印度？〃
（329）
除了日丹诺夫、古德里安；西半球也在产生心脏病和其他患者……
华盛顿。五角大楼；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办公室。
艾森豪威尔将军习惯性地把两脚架在桌上；也在阅读一份中苏军力对比的报告。那些数字在他脑海中被迅速地换算成战场实际表现、对抗结果、损失比例以及大致的结局。
是的；美国和美国政府是在置身事外；但他却不能无动于衷。他的职责决定了他必须对与战争相关的事件给予关注；并在总统过问、或是政府作出决定之前拿出对策和应急方案；否则；便是失职。
思索了一阵；他按铃唤来了值班助理参谋；吩咐他：让计划处分别作出几份原太平洋战区和原欧洲战区剩余军事物资、以及近期拟退役武器的统计报告。
电话铃响。竟是总统打来的。
艾森豪威尔感到惊奇；一般来说；杜鲁门从来不征求自己参谋长的意见；甚至包括政府重大的、涉及军事问题的决策。虽然实际上他们是密苏里同乡；两人在相距不到150英里的两地长大。虽然杜鲁门在1905年时还曾与艾森豪威尔的兄长阿瑟在堪萨斯城的一个寄宿舍内同住一室。虽然两人都是中西部出身；而且两人观点上都是世界主义者。
〃德怀特；愿意帮我个忙吗？〃总统在电话里口气匆忙。〃我的国务卿有心脏病；想辞职。我想知道；如果这个职位出缺时；退役的马歇尔将军是否愿意担任。〃
他曾向艾森豪威尔表示过对国务卿的不满意；并想用〃艾克〃来替换这位贝尔纳斯。但〃艾克〃有更远大的志向；婉言谢绝了。
艾森豪威尔和杜鲁门关系很正常；但很拘谨。从军界来说；曾经的炮兵上尉是没法和五星上将来相题并论的。可是他们现在成了总统和参谋长的上下级关系；在一起工作了。总统像今天这样说出自己的要求；而且请他去办；真是一次特殊。
听杜鲁门讲到；打算用马歇尔替换贝尔纳斯；艾克于是很乐意地说：〃我不久就会见到马歇尔将军；乐于征求一下他是否愿意接受这项工作〃。
放下电话；艾克有点打趣地想：又一个心脏病！总统几乎成了心脏病制造者。他的两任白宫新闻发言人——HDangerCode；罗斯和JDangerCode；肖特都死于心脏病突发……。杜鲁门为此曾大惊失色；说：〃我觉得是自己杀死了他们。〃
现在；总统是不是想让马歇尔将军也患上心脏病？将军的前任爱妻伊丽莎白DangerCode；科尔斯——莉莉；可也是因为心脏病中年早逝……
艾克心里忽然一惊；想起马歇尔离职前提醒他的一句话：
〃艾森豪威尔将军；请记住罗斯福总统遗愿中的一个告诫——瓦解世界上的殖民体系；是我们这一代军人的职责之一。〃
他感到心脏跳动加快。再次抓起了电话。
美国西海岸。旧金山；莱德曼陆军医院。
又一位病人躺在病床上。床前摆满了人们送来的鲜花。
医院里最好的外科医生给他作了手术检查；发现胃部的癌变已到晚期；并且扩散到肝部。显然；他的病已经很久了。
人们回想起这位病人——更是军人——是怎样在那些烽火连天的硝烟中始终坚守在战斗指挥第一线的。他用手肘撑着胃部；继续策划战役的形象人们记忆犹新。
史迪威的病床前；此刻站着两位四星上将。
李奇微上将代表陆军部来看望他；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史迪威想了想表示；希望得到一枚战斗步兵纪念章。这是一种极普通的奖章；但只有在第一线战斗过的士兵才可以获得。李奇微表示；马上把这要求转达到陆军部。
巴顿上将；今天出人意料的穿了一身没有佩戴任何军衔和识别标志的野战咔叽军服；和他以往对军装的讲究成了鲜明对比。
〃乔。〃他握住史迪威瘦弱不堪的手臂。〃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退役！并且办好了去中国的手续。〃
史迪威明白巴顿着装的含意；露出艰难的笑容；声音微弱地嘲笑道：
〃志愿兵……你去投奔谁呢；想好了吗……〃
〃放心吧乔；他们已经参战了。打得一天比一天激烈。〃
〃那么你的……坦克不够。别把战争当成儿戏……〃
〃乔；我正要告诉你；我在加州；以你的名义注册了一个’史迪威五星上将基金会’——我想你会同意的；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我把我父亲留给我的那些土地卖掉了；完成了对基金会的第一笔资金注入。7500万美元；上帝；我还不知道我有那么富裕——父亲去世前也不了解他土地的增殖。该死的；这足够装备一个坦克师了。〃
〃乔治；难道你不考虑你的生活了？你把个人资产这么用……〃李奇微将军惊奇而羡慕地瞪着他。
巴顿放开了一点嗓门：〃嘿嘿；马修！我就知道会有这些可恶的问题。告诉你；毕阿特丽丝从家族继承的财产比我更多！我们要这些有什么用？你是否加入我们？马修你很能打仗；如果你来；也给你装备一个师……即使那样；我也不会饿死……〃
李奇微大笑着摇头：〃乔治；你真是神通广大的全能的宙斯……〃
巴顿再次俯身注视着史迪威：
〃乔；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你是基金理事会主席。等你一出院；我们就召开会议；完成采购。我物色了你的副官——退役的平可顿DangerCode；多恩准将作常务理事；处理日常工作。装备订货是泰勒介绍来的一个小崽子；基奇中校；懂行；轻车熟路。〃
史迪威点头；巴顿继续说。
〃哈哈还有；陈纳德听到消息；也想加入进来；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就说：谁知道你的钱里面有没有走私？把他拒绝了；哈哈。——我们在加州筹资不困难；这儿的该死的富商更关心亚洲和太平洋。还有华侨呢；呵呵；在这个狗娘养的自由国度；没他妈什么办不成！马修你信不信？〃
史迪威闭上眼睛；表示同意。〃你……替我签字……〃
巴顿把音量提到最高：
〃乔；三天后；我就动身！志愿兵要去报到了。我要说的是；你必须等我回来！我需要向你汇报；听你出主意！你听到吗？〃
史迪威已经没有力气点头了。
巴顿弯腰使劲抓住史迪威的手；一滴泪水落在患者肩头。〃乔！听着；在我们胜利以前；你不许死！不许！明白吗？乔；你这个家伙；你要答应我！〃
（331）
牡丹江。绥芬河；东宁要塞。
二十天里；第三个守备旅也被打残了。年仅33岁的第24旅旅长王墉下午6时许在敌军炮火中阵亡。
边防纵队司令许世友瞪着血红的眼睛；咬了一口手上的咸菜疙瘩；端起茶缸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白酒；又把缸子往木板桌上重重一墩：
〃奶奶个熊的；死掐不撒手！通讯兵！给我叫通23旅；让黄定基给我上！〃
过一会通讯兵报告：〃首长；23旅叫通了。〃
许世友拿起话筒：〃黄定基呀？许世友！——24旅顶不住了；轮到你们了！晚上接上去。对。我看能不能组织个夜间反击；摸它一下？……真的行么？有目标么？炸掉河上那几座浮桥？……嗯；不错；奶奶的白天空军炸了几次都没见效。你可给我说到办到！另外注意减少部队伤亡；别把老本都糟践光喽！都明白啦？〃
通讯兵又报告：〃首长；牡丹江军分区电话。〃
电话里传来老战友陈再道略带急促的声音：〃世友么？你那边怎么样？能不能回来一趟？〃
〃回来？我娘哩；这边火上房了！5万人剩一半了！你那边呢？〃
〃一样啊。虎林失守了；胡奇才联络不上。穆棱要塞坚守了半个多月；昨天也撤下来了。目前顶在老爷岭一线。正面敌人是第一集团军；说是集体得过’红旗勋章’的！拽得很！昨儿啃了吴法宪一个旅！个巴们的老子还没成建制丢过个多的部队哟！你老兄那儿弹药怎么样啊？〃
〃凑合！顶一个月还够；多了够戗。啥事咧老陈？我走不开呀！〃
陈再道那边犹豫一阵：〃很重要；电话里说不得……〃
〃瞅你这不痛快劲儿；陈大麻子啥时候变小媳妇儿啦？〃
〃对呀！我几时支支吾吾过？许老三你少废话；这还不明白重要性？〃
〃切！战场多紧急呀！你怎么也得给我透个气；点点穴吧？我好部署哇。〃
〃那就把耳朵贴近点！告诉你；徐总那边好像出事了……〃后边的声音越来越小。
许世友眼珠子越瞪越大：
〃我靠！真啊？老陈你等着；我安排一下；连夜就到！〃
哈尔滨。果戈里大街。
街边的店铺都歇业了。就连〃秋林〃商场也关着门。吉普车顺着一路的大下坡；开得飞快。直到遇见前方鹅卵石路上的日式有轨电车（〃摩电〃）；才不得不停下来。
康生铁板着脸等了一会；不耐烦地对后座的人吩咐道：
〃欧阳毅！带你的人赶紧行动！〃
〃是！〃中央保卫局副局长兼谍报处长欧阳毅跳下车。
〃等等；听我说：三天之内；不把兄弟俩找到；唯你是问！〃
〃是！〃欧阳毅敬礼；随即转身向后车走去。
齐齐哈尔。市政厅大院。
炮火纷飞之中；这里显得不和谐的安静。
几个人正在架着梯子；在大门口张挂横幅。
苏军大尉舍斯塔科夫带着他的队伍；一路冲到这个门口；见到人们不躲避；感到好奇；抬头看见横幅上用中文和俄文大字写着：
〃苏维埃社会主义齐齐哈尔人民公社——热烈迎接苏军解放！〃
大尉有点明白了；喊了一声〃乌拉〃；招呼连队整队；走进大院。院内的锣鼓声开始敲响。
大尉不喜欢这些欢迎他们的人——尤其不喜欢他们帽子的式样；太象那些德寇了！舍斯塔科夫曾经与这种军帽战斗多年……
突然他发现有些锣鼓手还背着枪——和他们手中的〃波波沙41〃十分相似、只不过把弹鼓换成弹匣的冲锋枪！
吃惊不小的舍斯塔科夫连忙端起手中武器；大喊一声：〃准备战斗！〃
这一下院里的人们也惊得不知所措；僵立在那里；锣鼓停下来。
苏军大尉命令：〃缴枪。同志们；缴他们的枪。〃
士兵们正在行动；大楼门口台阶上传来一声俄语口令：
〃斯多耶！（停下！）〃
舍斯塔科夫定睛望去；台阶上走下一群人。为首是一位穿着列宁装、戴眼镜的气质不凡的矮个子中国人。他用流利的俄语问道：
〃怎么；大尉同志？你没有接到科涅夫同志或者列柳申科同志的命令么？〃
〃请问；您是谁？〃舍斯塔科夫反问道。
眼镜后的目光注视了他一会；侧头道：〃昌浩同志；告诉他。〃
后面走上一位高个子中国人；同样流利的俄语：〃大尉；这是共产国际前中央局书记、现中共（马列）中央筹备局书记、苏维埃社会主义齐齐哈尔人民公社首任社长——王明同志。你可以把枪放下了。〃
大尉细细地听了一阵；露出笑容；抬手敬了军礼：
〃对不起；王明同志！我想起来了；命令里确实有您！不过原本不是派我的部队来跟您接触的。我们误会了。〃
王明挥挥手；表示不介意。锣鼓声又响起来。
滨州铁路线；安达段。
随着伊尔－2飞机俯冲的啸叫；炸弹在小火车站四周笼罩起烟尘。
列车被炸成几段。车上的人们——大部分是撤下来的士兵；除了那些血肉横飞或者不能动弹的；都纷纷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