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另一种选择

在中国；铁路运输由于美国造的机车、铁轨和车厢的大批加盟而空前活跃。津浦线、陇海线加紧敷设复线；武汉长江大桥也开始设计；机械工业方面的生产厂虽然暂时还不够多；修理厂却象雨后春笋一般应运而生。
两年来已经得到若干战后恢复性贷款援助的中国农业；入秋以后可预见的粮食收成；也说得上可观。得到大量供应的尼龙水管改善了农业灌溉；柴油发电机开始在乡村出现；脱粒机、面粉研磨机把农民从繁重的碾子和石磨前解放出来；而〃壮丁〃选择当兵；家庭立即可以得到一些化肥、种子、农具的奖励；也使庄户人家对参军入伍不再视为畏途。
受到一定冲击的民族工业迅速调整自己的发展策略。守旧和呆板的一批淘汰、倒闭了；革新和善变的一批新生、壮大了。
著名的〃民生轮船公司〃在爱国企业家卢作孚的带领下；逐渐成为这时期中国的一代船王。而年轻的董浩云、包玉刚此时刚刚买进自己船队的头几只美式〃自由轮〃；开始创业的历程。
（357）
东柏林。菩提树林荫大道。
这里现在是苏联在德国的一块飞地。由于苏联在反法西斯战争中的贡献和斯大林的坚持；苏联在东柏林拥有一片象征性的占领区域。
莫洛托夫外交人民委员在此地会晤了马歇尔国务卿。
双方代表团谈完了正式话题——联合国筹备、欧洲边界现状及远景、双边和多边关系等等之后；这位资深外交家提出一个建议：俩人〃象老朋友一样；在街边散一圈步〃。
空旷的林荫大道黄昏时分没人打扰；马歇尔欣然接受了邀请。他们之间没有语言障碍——莫洛托夫的英语水准几乎接近母语。
俩人都记得4年前关于蒙古运输线的那场对话；莫洛托夫对那时马歇尔的雄辩留有深刻印象。他思衬着；这次是否会再次讨教一番这个美国人的机锋。
〃将军；据我所知；〃莫洛托夫故意不用〃国务卿先生〃来称呼马歇尔；问话也尽量显得轻描淡写：〃你们美国在向中国出售武器。〃
〃外交委员先生；可是据我所知；没有。〃马歇尔和颜悦色。〃您不能笼统地说’你们美国’。美国没有这么做。要区分那是国家行为还是个人行为。〃
〃当然是一些企业在干。我们没有美国政府指使的确切证据。〃
〃这就对了。美国的自由经济体制下；政府不能干预企业的商务选择。太平洋战争之前的几个月；美国企业还在向日本供应战争物资。而罗斯福总统一旦宣布禁运政策；就意味着战争进入倒计时。史实就是如此。自由经济有利有弊；但这不由我们选择。〃
〃可是将军；这样给我们造成了一些小麻烦。〃莫洛托夫开始精明地询价。
〃委员先生；你是要我说服总统实行干预？取消订单宣布禁运？除非杜鲁门先生不想参加下次竞选连任。〃马歇尔词锋犀利。
〃那么眼睁睁看着中国人；拿着美国武器；打我们么？〃
马歇尔露出惊诧的表情：
〃我怎么记得……战场好像在中国境内？我错了吗？我还听说；你的将军们不很在意中国人嘛。现在有变化么？你们同样可以用美国武器打他们。或者用更优秀的苏联武器。〃
〃说话不要刻薄；马歇尔将军。〃莫洛托夫尽量保持轻松语调。〃我们这是非正式的、朋友式的谈话。我的意思也无非随意探讨一下。毕竟长期战争对这个世界没有好处——除了对于那些惟利是图的资本家。〃
〃是的；我对战争也有深深的厌倦感。尽管我曾经是个军人。流血和杀戮应该随着上次大战一起消亡。〃马歇尔脸上的表情是诚实的。
〃将军；你刚才提到；我们也可以购买美国武器。现在我们来论证一下可能性：譬如说……譬如说我们需要一批运输机。我们自己的产量不大；机型也过小。至于用途；主要是和平的；例如向这里——东柏林的空运。〃
〃东柏林你们完全可以通过火车；没有任何限制。运输机呢；你们需要向波音公司或者道格拉斯订货。〃马歇尔语气平淡；没有表现出热情。〃此外；上次苏联在美国采购的小麦和橡胶制品；不是已经如期发货了吗？〃
〃将军；我想请你以老朋友的态度给我一点建议：我们在同你们的——或者是美国的贸易交往中；可能存在的障碍；究竟来自哪里？政府？国会？军方？还是报界？请你帮我诊断一下。〃莫洛托夫诚恳地注视马歇尔。
马歇尔思索了片刻：〃并非如此；老朋友。以我判断；可能是来自——外汇。你们的外汇储备状况如何？一个引人深思的例子来自蒋介石。尽管这个人以往给我的印象是吝啬；但是他成功地争取了犹太民族的好感和资金支持。这就使他增加了战争潜力。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拥有世界最大领土、和数百万犹太人口的苏联；却没能有效利用它的这一资源。〃
莫洛托夫失望地摇摇头。这不是他期待的建议。他驻足张望了一下；定下决心；索性直截了当：〃再比如说；将军；我们希望得到一些B－29。即使价格高一些也没有关系。〃
马歇尔冷酷地回答：〃一点可能都没有；委员先生。这是军方严格控制的战略武器。它们是非卖品。没有人能对此施加影响。〃
莫洛托夫不甘心地提示道：〃将军；我们也不是没有备用选择——例如；廉价实用的’兰开斯特’。〃
〃那么人民委员先生；您该邀请欧内斯特DangerCode；贝文外交大臣来菩提树林荫大道散步。〃
说话间；俩人已经漫步到第尔公园门口。马歇尔提醒；晚餐的时刻到了。
（358）
夏威夷。檀香山。
在詹姆斯DangerCode；罗斯福准将的陪同下；周恩来访问了珍珠港；如愿地落实了此行目的——办理那3艘军舰的交接手续。这位杰米此番帮助周恩来结识了另一个詹姆斯——美国海军部长詹姆斯DangerCode；福莱斯特。
小罗斯福准将本想在上个月26日实现他更进一步的愿望——领着中国朋友赶赴马绍尔群岛的比基尼环礁；去看看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核试验。因为那里的马金岛是他当年带领〃卡尔迅突击大队〃在太平洋上；第一次向风头正健的日本人发动陆地反攻的地方。周也颇有兴趣。可是由于种种限制；终于没能成行。
几个月来；周恩来守候在旧金山；协助病重的史迪威将军处理〃史迪威基金会〃的日常事宜。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基金会已经收到包括世界华侨捐款在内的3亿多美元。加上华北自治政府的土地和矿产开发信用担保；这个基金会短期内成为美国有影响和实力的基金会之一。
周恩来被华人基金捐助集体推举为理事长；因而成为史迪威上将的合作者、基金会两主席之一。
基金会有一个强有力的工作班子。史迪威和周恩来两个都是效率感极强的人；手下也多是精明之辈。它的采购队伍多是拥有丰富后勤、军械经验的前军方背景的退役校官；年富力强；阅历和能力均属上乘。干练的小组里人手并不多；但效率、状态和薪酬都远高于五角大楼那些领联邦薪水的在职官员。
福莱斯特部长这次接受了周恩来的反复劝说；同意把那艘〃独立号〃轻型航空母舰拯救出比基尼环礁的试验靶船队伍。——反正状态更差的废船还多；不愁候补替换。如果中国人能使这艘具有光荣历史的老舰延续它的光荣；海军部长乐得成全。
拗不过基金会里那群陆军背景的老朋友以及小罗斯福的软磨硬泡；他还把已经下令封存的两艘〃亚特兰大级〃防空巡洋舰——圣迭戈号和圣胡安号；一并作价；3条船按重量以每吨100美元的废钢价格卖给了基金会。反正这一级4艘船中的2艘（〃亚特兰大〃和〃朱诺〃）已经战沉；同级舰型不再生产；改良型〃奥克兰级〃业已服役。因此〃落单〃的这一级迟早也要解体；这一处置顺理成章；没有引起任何风波。
史实是；圣迭戈号和圣胡安号于几个月后的1946年11月4－7日分别被封存。
福莱斯特向周恩来介绍了总统和国会正在酝酿成立一个新的机构——国防部来把全美军事力量统一起来；或至少使之置于统一指挥之下。
（这位美国第一任国防部长候选人的福莱斯特后来这样评价这次统一进程：〃美国军事力量在和平时期的使命就是毁灭国防部。〃因为它的结果是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怪物；无法对其进行控制）。
由于遇到周恩来这样一位专注倾听、理解透彻；有礼貌的对话者；福莱斯特今天谈兴勃勃；交流了不少过去他来不及系统表达的观点。
他象政府中很多人一样；面临着战后由于一时不适应而普遍产生的困惑。
大战结束后；福莱斯特曾表示过；美国海军有能力、也愿意接过孱弱的皇家海军的责任；以便在世界范围内开创海上稳定的新世纪——一种美国统治下的和平；即1815年至1914年英国统治下的和平的继续。
但此时的美国；正在经历一次不断出现的、最强烈的反海军主义的冲击。
战争结束时；美国海军共有1194艘大型作战舰只、1256艘两栖运输舰艇、41000多架飞机；以及将近340万现役人员；几乎比皇家海军和大英帝国全部海军的总和还多一倍。
但是；复员立即开始了。尽管在有关人员看来；复员的过程拖得很长；但实际上却进行得很快；很有效；很彻底。以致2年后；现役海军只留下了267艘大型作战舰只。
美国海军在战争中取得的重大胜利；现在正应了那句老话：物极必反。
德国、意大利和日本的舰队已经摧毁；在海上没有其他象样的敌人可以交战；美国多数人认为；海军缺少继续存在的理由。其他因素也导致出这种结论：国际联盟于1946年4月19日悄悄死亡；将代之而起的是联合国。它是全世界进行国际合作和避免冲突的新希望所在。
至于中苏战争；不论它的残酷程度如何；在美国人心目中；那是一场遥远的、边境局部冲突……
海军部长忧虑着他的海军。它为打赢战争作过巨大贡献；目前却岌岌可危。海军痛感人们对它忘恩负义；正为自己的生存而战；其中并非不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已经没有强大的敌方海军力量为它提供存在下去的理由了。
周恩来此时提起中国一句成语：〃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福莱斯特会意之后；点头赞同；并继续表述他的思想：
更有甚者；还有〃炸弹〃所带来的可怕的希望。
在原子时代的玫瑰色的黎明中；核武器似乎完全排除了对战列舰、甚至航空母舰这类过时的、易遭摧毁的武器的需要。这类武器统治的日子看来是短暂的。7月25日比基尼环礁水下爆炸的那颗原子弹；激起了直径达半英里的水柱；其蘑茹状的顶端直径达2英里；停泊在此的前德国、日本和美国的73艘废军舰或是沉没；或是严重毁损。
新型炸弹可以用超远程飞机投掷；或者甚至用火箭发射——希特勒用V2火箭攻击伦敦的事实；说明这方法可发射常规高爆炸药。
人们模糊了解到；伴随原子战争而来的危险要比常规战争带来的危险大得多；人们还可以看到；苏联；或许还有别的国家；正在试图填补德国和日本留下的力量真空。
福莱斯特认为；苏联想在1955年以前拥有它自己的核武器的希望很小。美国将在这段时间里享有和平、繁荣以及显然是绝对的安全。而到了1955年时；他希望新成立的原子能委员会能达成一项除和平目的外禁止使用核力量的协议。
福莱斯特也在自问：这是不是一种轻率的糊涂观念呢？它似乎使当年威尔逊总统关于所有国家都和平生活在一个世界上的梦想；重新具有了生命力——正如美国在原子能委员会的代表伯纳德DangerCode；巴鲁克所说的：如果我们能控制原子武器；谁还能对我们接着控制其他大规模毁灭性工具的能力提出怀疑？消灭战争本身已经有可能实现。
1949年3月底在佛罗里达州安静的霍布桑德小镇发生了一桩有国际意义的奇怪事件：深夜里随着火警的鸣响；一个头发蓬乱穿着睡衣的人从屋子里冲出；在街上奔跑叫喊：〃红军已经登陆了！〃这人就是国防部长福莱斯特。
这件事被很小心地掩盖了起来。部长被专机从霍布桑德送到马里兰州伯塞斯达的海军医院；接受了精神病医生的治疗及日夜看护。医生向记者宣称；福莱斯特正患着〃职业疲劳症……系战时及战后工作过度所致〃。5月22日清晨2时；福莱斯特偷偷地从海军医院16层楼他的房间溜出来；穿过走廊；打开纱窗；跨出窗户；投向了死亡。
（359）
仍然是火努鲁鲁；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怀基基海滩；〃好望角〃咖啡厅。
周恩来本来兴致勃勃：船舶转让顺利签约、当地华侨踊跃襄助、世界华人民族意识觉醒、国共两党第三次合作局面初步形成……这一切；使几个月前面临抉择的痛苦、战场节节失利的焦虑、国际共运舞台频遭打压的被动……等等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为之一扫。
身边几员干将也很争气；工作进行得高效务实而又有条不紊。李先念、乔冠华、耿飚、龚澎这几位担当的交际、选购、运输和集资任务；都越来越上路；给共产党人的海外形象添色不少。他们或者精明过人；或者才华毕露；或者处事干练；或者专业良好；共同的特点是对事业的忠诚。这是人们对周恩来带出的干部队伍的一致口碑。这批人后来成为未来中国的一代管理精英。
但是今天同李富春见面后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