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剑





  僧人道:”但你总得想个法子啊,是不是?”
  阮玉娇叹一口气,道:“我正打算屈服,遵照他的嘱咐行事。”
  僧人马上问道:“他要怎样?”
  阮玉娇道:“法师既不能相助,甚至连见面也不肯,我的事说了亦是无用。”
  僧人沉吟一下道:“贫僧如是给你见上一面,你肯说么?”
  阮玉娇道:“肯,当然肯啦!”
  那憎人迅即回过头来,在长明灯之下,虽然马上就别回头,但阮玉娇已瞧得分明。
  阮玉娇讶然失色,一只手按住胸口,违违喘气,半天尚未平复。
  那憎人道:“姑娘如此震惊,倒像是看见了鬼魂一般。”
  阮玉娇歇了一下,才道:“法师不就是已经死于非命的戒刀头陀么?”
  那憎人应道:“正是贫憎。”
  阮玉娇道:“你既已死去,如何又能复生?”
  戒刀头陀道:“姑娘说得好笑,自古以来,哪有人死能够复生的?”
  阮玉娇道:“可是那一次你明明死在朱一涛的掌下呀?”
  戒刀头陀道:“贫僧与朱一涛汞瞩至交,他怎会加害于我?”
  阮玉娇恍然道:“原来你们做戏给我瞧的。”
  戒刀头陀道:“那倒不然,不过这件事已成陈迹,无须多留唇舌。”
  阮玉娇迷惑不已,呆了一阵,又问道:“法师你面上何故有一条刀疤?”
  戒刀头陀道:“贫僧看见朱大侠面上之疤,颇有道理,是以也作邯郸学步,也来这么一记。”
  阮玉娇美眸转眼,把前尘旧事回想一遍,突然心中大悟,一片澄明。
  她微微一笑道:“唉,无怪头陀会关心我了,敢情你曾是朱一涛的化身。与我有过好多夜同会共枕的恩情。”
  戒刀头陀道:“不论事实如何,你记着设法与鬼影子摊牌,不可作摆脱他盯梢之想。”
  阮玉娇却不搭这个话题,道:“现在一切都豁然贯通了,正因你做了朱一涛的替身,朱一涛方能分身去做其他之事,而且朱一涛居然一反常态,老是不肯占有我。”
  戒刀头陀回转身,与她面面相嘘。
  阮玉娇一面凝视着他,一面又道:“你乃是四佛之一,当然不肯轻彼色戒。我一直想不通的正是朱一涛为何不动我这一点,现在完全明白啦!”
  戒刀头陀道:“你明白了也好,咱们可以改变话题了吧?”
  阮玉娇见他虽是一副和尚装束,可是他的样子,不但不似从前所见那么枯橱琢黑,而且还隐隐透出英气以及蓬勃的生机。她感到一阵亲切,撤娇地道:“不,现在还不要提那讨厌的鬼影子。”
  戒刀头陀道:“咱们不谈鬼影子也可以,谈谈朱一涛大侠如何?”
  他生怕这个曾与他同床并枕过不只一夜的娇媚少女,再往男女之间的话题上缠谈不体。
  由于他们之间关系不同泛泛,而她又是那么迷人的尤物,再让她毫无顾忌地谈下去,连戒刀头陀这等道行之人,也恐怕会吃不消。
  果然他一提起朱一涛,阮玉娇马上欣然道:“好,他在哪儿?”
  戒刀头陀道:“贫憎如何得知?你问得太奇怪啦!”
  阮玉娇道:“你曾是他的拍档同伙,则就算晓得他的下落,并不为奇。”
  戒刀头陀道:“贫憎自从辞别姑娘你之后,迄今多日,与外间消息隔绝,朱大侠的行踪以及所作所为,一无所悉,是以还打算从姑娘口中探听呢!”
  阮玉娇道:“他回来过,跟我在一起过了一夜,然后就像烟雾一般,无影无踪了。”
  戒刀头陀颔首道:“朱大侠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人异士,正如幽人独往来,渺孤鸿影。”
  阮玉娇同意地点点头,同时注视着他,美丽的双眸,凝定不动。
  她好像瞧得十分出神,又好像从对方面上看见了什么奇怪物事似的,神态甚是古怪。
  戒刀头陀间道:“姑娘你怎么啦?”
  阮玉娇道:“没有什么,假如你肯像从前一样,叫我的名字,我就放正经一点儿。如若不然,我说不定就赖在这儿,夜夜陪你睡觉。”戒刀头陀眉头一皱道:“你用这等威胁之言,贫僧不一定会屈服的。”
  阮玉娇道:“那就试试看,反正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还是照老样子,脱光了陪你睡。”
  戒刀头陀哼了一声,似是很气恼,但随即换上了笑容道:“你别胡闹,这儿是佛门净地。”
  阮玉娇道:“那么我们到寺外另寻居处也可以呀!”
  戒刀头陀叹一口气道:“好吧,我叫你的名字,亦不自称贫僧,这总可以了吧?”
  阮玉娇得意地笑一下道:“这才像活。”
  戒刀头陀道:“早知道如此,刚才我不与你多说话好啦!”
  软玉娇道:“不必后悔,现在我问你一声,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戒刀头陀?”
  戒刀头陀讶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有人假冒我不成?”
  阮玉娇道:”当然啦,智慧国师无所不能,派人假冒了你也不算稀奇的事。”
  戒刀头陀反驳道:“假冒我有何用处?”
  阮玉娇道:“当然是为了朱一涛,人家不会猜想到朱一涛总有一天来看你么?”
  戒刀头陀苦笑一下道:“这个理由勉强得很.可是这与你有何相于?朱大侠自会应付,还用你替他担心?”
  阮玉娇道:”我不是替他担心,事实上除了智慧门中之人可能假冒你之外,还有一个人就是朱一涛了。”
  戒刀头陀道:“你把一件简简单单之事,节外生枝的弄出许多名堂来,徒乱人意而已。”
  阮玉娇道:“才不呢!假如你正是我要找的朱一涛,而我却当面放过了你,不让你晴暗的笑死那才怪呢!”
  戒刀头陀断然道:“我不是朱大侠,亦不曾被人假冒.而是地地道道的正牌货。”
  阮玉娇滇:“嘴巴上说有什么用,我自有法子查验得出来。”
  戒刀头陀欣然道:“好极了,你查验吧!”
  阮玉娇道:“我们到床上去,你用以前的姿势抱我,便知真假。”
  戒刀头陀道:“这也使得,虽然此举如让本寺之人得知,不知作何想法。”
  他亦前头带路,转人左侧后殿。
  阮玉娇又道:“我事先声明一下,到床上之时,须得脱去衣服才行。”
  戒刀头陀脚步一停,讶道:“我几时脱过衣服与你同睡?你简直无理取闹。”
  阮玉娇笑道:“你竟忘记了么?这就有点儿不对啦!”
  戒刀头陀坚决地道:“没有,你和朱大侠到本寺来过之后,第二夜便是我假扮作他,直到我离开时为止。我一直没有脱光衣服。”
  阮玉娇仰天一晒道:“你认为四佛之一的戒刀头陀决不脱光衣服么?你猜错啦!”
  戒刀头陀道:“你用不着试探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因为我就是我。”
  阮玉娇开心地笑起来道:“好,我不试了,你果然不是冒牌货。你猜朱一涛最后有没有占有了我。”
  戒刀头陀摇头道:“我不作兴猜这种事,亦不想知道。”
  阮玉娇道:“但你非知道不可,我已将处于之身给了他。”
  戒刀头陀默然,好像坚持他说过不管这等事的立场。
  阮玉娇又道:“你信不信我当时还是处子呢?”
  戒刀头陀被迫不过,只好道:“信与不信,都没有什么关系呀!”
  阮玉娇道:“关系可大啦,假如你相信朱一涛已占有了我,同时我又还是纯洁无暇的处子的话,我在你心中评价,就大不相同了。”
  戒刀头陀道:“我看不出这当中有什么不同来。”
  阮玉娇道:“第一点,在感情上来说,你是朱一涛的好友,我既然和他有密切关系,我的事情,你焉能不管。”
  戒刀头陀道:“第二点呢?”
  阮玉娇道:“二点是,我既系处子之身,则我便不是你想象中的妖女,我的身价,自然应该大大提高。”
  戒刀头陀道:“可以承认你不是妖女,亦承认我与朱大侠关系不同寻常。只是我一个出家之人,无法干预世间俗事,所以请你不要缠我。”
  阮玉娇道:“我不会缠你的,我只要把话交代清楚,然后就走,现在已交代过了,再见吧!”
  她说走就走,一点儿也不含糊。
  因此戒刀头陀在快出门之处,才追上了她。
  阮玉娇停步道:“你著是坚持不管我的事,那就请你回到禅房清修,多说无益。”
  戒刀头陀没奈何地道:“好吧,我不坚持就是,你打算往哪儿去?”
  阮玉娇道:“鬼影子不是紧紧追踪着我么?”
  戒刀头陀道:“是呀,你何以惹上了这样一个人物?”
  阮玉娇道:“我没惹他,他乃是奉命追踪我的。”
  戒刀头陀大吃一惊道:“他是奉命的,天下间谁能命令他呢?”
  阮玉娇道:“是百邪派一个高手,姓林名元福,据说他比鼎鼎大名的百邪双妖还要厉害些。”
  戒刀头陀疑惑地道:“假如你说是智慧国师,我还可以相信。著是百邪派之人,再高明也使不动这一号人物。”
  阮玉娇白他一眼道:“难道我骗你么!”
  戒刀头陀道:“当然不是,但此事叫人实是不易置信。”
  阮五娇道:“我熟知武林近二十年中,每一个高明人物,却不闻鬼影子有什么厉害之处。”
  戒刀头陀道:“他是三十年前那一辈的人物,难怪你不知道,三十年在武林而言,已经是许多代的兴衰了。”
  阮玉娇道:”但他的确是奉林元福之命。而且你最好听听他当时说的什么话,那简直是把自己当作奴才,唯主子之命是听,这是千真万确之事。”
  戒刀头陀道:“那么鬼影子的用意,竟是要迫你无法可想而回到林元福那儿去么?”
  阮玉娇道:“你终于猜对了。”
  戒刀头陀道:“你希望我怎样做呢?”
  阮玉娇道:“我也不知道,假如你把鬼影子赶得远远的,或是杀死他,我就不必回到林元福魔掌中了。”
  戒刀头陀道:“这一点我也无能为力,只不知你信不信?”
  阮玉娇心下骇然,忖道:“这个鬼影子竟然厉害到这等程度?”
  她想了一下,才道:“那就算了,既然你收拾不了鬼影子,则林元福有此人相助,你对他更是无能为力了。”
  她泛起苦笑,神色幽凄,甚是动人,不过她并非存心作给戒刀头陀看。因为她已举步行去,飘然走出门外。 
 

 
 
 



第二十二章 红尘百丈囚色痨
 
  戒刀头陀目送阮玉娇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也来到山门外面。
  这时天边已露出鱼肚色,远处的山峦勾出暗黑的轮廓。
  阮玉娇的背影看上去袅娜轻盈,可是却显得十分的孤单,使人感到她好像无依无靠,可怜得很。
  戒刀头陀轻轻叹息一声,忖道:“贫僧这一撤手不管她的事,从此音信悄然,此生大概是不复再见了。”
  他眼中现出悲悯之色,对于一个如此娇媚聪慧的女孩子,眼见她在百丈红尘之中.打滚挣扎,实是恻然动心。
  丈许外的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戒刀头陀,你何故竟为此女叹息,莫非禅心不坚,已被她的狐媚姿容所动?”
  戒刀头陀转眼望去,但见一个瘦小个子走过来,此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形容甚是狠琐,正是那个把阮玉娇盯得上大无路人地无门的鬼影子。
  他面上泛着嘲笑的神色,一直来到戒刀头陀面前。
  这时两人相距虽近,却都没有戒备或蓄势的样子。
  戒刀头陀道:“娄施主沉寂了三十载之久,突然重现江湖。方知传闻娄施主身故的消息,并不确实。”
  鬼影子道:“头陀是笑我一别三十年之后,再见面时还是那副德性么?”
  戒刀头陀笑一笑道:”贫僧可没有这样想法,娄施主爱用什么面目与世人相见,都无关重要。何况佛门本来就不珍惜这副皮囊,这一点娄施主自然晓得。”
  鬼影子道:“说到咱们在世上这副皮囊之言,兄弟可就禁不住想起了阮王娇,她竟然使头陀喝然叹息,可见得这副皮羹美丑,大有区别。虽然有如头陀,亦难例外。”
  戒刀头陀道:“娄施主似是很希望贫槽承认关心阮玉娇,是不是这样?”
  鬼影子道:“假如兄弟能亲耳听到头陀自行承认很关心一个美女,这当然是一宗大大的秘闻奇事了。”
  戒刀头陀道:“贫僧很可能亲口承认,若是承认了,娄施主怎生打算?”
  鬼影子道:“兄弟没有打算怎样,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兄弟对阮玉娇并无加害之意。”
  这时天色渐明,寺内已有人声响动。
  戒刀头陀双眉一耸,流露出一股摄人的威严,道:“还说对她没有加害之意?哼,哼,她受迫不过;只好回到林元福那儿,这等后果,你岂?